第608章 大案

老袁頭送走劉富之後獨自站在田梗邊發愣,心情十分複雜。

既有對同鄉的悲憫,隱隱也有幾分因爲兒子是廩生而享受到特權的快感。

“啖狗腸,竟還真是讀書好,教鄉里不敢欺負我。”

他揚眉吐氣地喃喃一聲,將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再擡頭,恰見官道上有幾人騎着馬過來,眯眼仔細一瞧,他連忙趕過去。

“五郎來了。”

老袁頭想學着說幾句“大駕光臨這窮鄉僻壤”之類的話,他也不是沒聽別人說過,可真輪到他說的時候偏是不停搓手,開不了口。

杜五郎不在意這些俗禮,嘿嘿一笑,道:“我帶了朋友出來打獵。”

老袁頭擡眼一看,見了杜五郎身後一人,心裡不由“嚯”了一聲,暗道好一個天神下凡般的人物,也就是宰相公子能結識這般了得的俊傑。

“那個,小人家就在前面。”

“帶路吧。”

到了地方,老袁頭彎着腰到杜五郎的高頭大馬邊上,道:“五郎踩着小人下馬吧。”

他話音未落,杜五郎已經翻身下了馬,老袁頭又想去扶另外一個貴公子,對方身手比杜五郎還矯健得多,更不用他扶。

其實,老袁頭沒看出來的是,更遠處的樹林裡,還有一隊護衛跟着。

因今日與杜五郎一起出門的不是旁人,正是薛白。

“進去看看。”

薛白自然而然地進了茅屋,向正在曬麥子的老嫗點了點頭,目光一掃,見裡面家徒四壁,也沒個坐的地方,便隨意地在屋裡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這屋子是歸鄉落籍之後建的?”

“回郎君話,是哩。”老袁頭道:“原本這裡的屋子戰亂的時候被燒了,屋主也死了,留下一點牆垣,我們這批落籍的,互相幫着蓋的屋,材料都是之前拆寺院剩的。”

薛白又問了幾句老袁頭歸鄉之後的處境,最後,話題就落到了這次的春苗貸上,問他從耕種到收成順不順利,預計秋天能否還了錢,有多少餘糧等等。

這問題一板一眼,把老袁頭都問得有些緊張了,說一切都很順利。

“多虧了這春苗貸讓小人把地種上,有了收成,日子就好過哩。”

薛白頓了頓,又問道:“別戶人家也是這樣的嗎?”

老袁頭就猶豫了起來,扭過頭看了看杜五郎,方纔吱吱唔唔地答道:“有些借了春苗貸以後,不好好種地,把錢賭了,就還不上。”

他這麼說是因爲不想惹麻煩上身,因縣裡的小吏特意來叮囑過他要老實做人,在背後告那“胡公”黑狀,恐怕就是對方說的不老實了。

這官官相護的世道,萬一捅了簍子,怕耽誤了兒子考試。

“還有呢?”薛白問道,看樣子是有備而來的。

杜五郎也道:“有什麼就放心說吧。”

見恩公開口了,老袁頭方纔道:“也有些個沒借到春苗貸,就借了旁人的錢,利息高了些,沒能還上。”

薛白聽了並不驚訝,又問道:“具體呢?”

“……”

待從老袁頭家裡出來,杜五郎不由道:“看你的樣子,該是早就知道壽安縣的春苗貸有問題,今天才叫我來打獵吧?恐怕獵的是貪官污吏。”

“是啊。”薛白道,“有的放矢,才叫打獵。”

“你既然都知道,爲何要仔細盤問老袁頭?”

“看看鄉親們的態度。”薛白道,“對地方官有多怕,願意交代多少。”

“哦。”

兩人又走了一會,杜五郎忽道:“你近來又開始說‘鄉親’這個詞了。”

“不然呢?”

“你以前這般說,後來有段時間用的是‘百姓’‘黎民’,怎麼說呢,意思一樣,但感覺不一樣。”

“親切些嗎?”

“說不上來。”

薛白翻身上馬,不自覺地露出了個笑容。

他到了大唐之後就漸漸想當皇帝,過程中也漸漸沾染了許多的封建官僚氣。近來他倒是想明白了許多,常常回憶起穿越前自己是做什麼的。

此時,杜五郎能感受到他這種心態上的變化,讓他有種輕鬆釋然之感。

就連他胯下的馬匹也能感覺到主人的心意,腳跟剛輕輕一點,馬匹便順着他想去的方向撒開蹄子歡樂地馳騁起來。

“我們去哪?”杜五郎問道。

“魚兒不上鉤,我們去把它掛上。”

~~

壽安縣署。

宗涵打開一個精美的檀木匣子,一股清香沁鼻,裡面是用金箔紙打包得十分漂亮的茶葉。

“主簿,這是江南新茶,價值不菲。”崔家的三管事站在一旁,陪着笑臉說道。

“好茶。”

宗涵心想,當今這個天子在吃喝玩樂、詩詞歌賦上確實有天賦,除了骨牌、炒菜,還搞出了這泡茶之法,上行下效,茶價飛漲,帶動了不少人賺錢。

若是天子能把治國的心思放在這些事上,少瞎鬧一些有的沒的,大唐一定會更加繁榮、風雅。

“替我多謝你家阿郎了。”宗涵道,“今年的租庸調崔家不必太過擔心,比往年多繳兩成了,洛陽府想必也不至於再爲難我們,畢竟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是。”

“天子近在咫尺,謹慎些總是好的。”

“當然謹慎,阿郎近來對子弟、家僕都是約束得緊。”

宗涵在壽安縣任了二十年的主簿,對崔家這種當地的名門望族其實不擔心,大家都是知分寸、守規矩的人。

他反而對那上任才兩年的縣令不甚放心,遂低聲提醒了一句。

“縣令這次手伸得長了,恐怕要出事,你與崔公說聲,別被他牽連了。”

“是關於春苗貸吧?”三管事低聲道:“阿郎也聽說了,縣令恐怕太急了些。”

“他急由他急,也不是甚壞事。”宗涵道:“天子新政才頒,他頂在前面捱了刀,方顯得我們規矩。待日後朝廷管束總有鬆馳下來的時候,長遠的利益,終究是我們的。”

“是,阿郎就常說,目光得長遠。驟然得勢之人多矣,幾人長久?世上最缺的是願慢慢積累之人。”

“崔公遠見啊,不愧是傳承千年的名門。”

說話間,有個小吏快步進來,附在宗涵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主簿,有人看到杜五郎到壽安縣了。”

宗涵並不意外,撫着長鬚,沉吟道:“這麼快就來了?要麼是縣尊運氣不好,要麼,他那點勾當沒瞞過朝廷的耳目啊。”

三管事微有些幸災樂禍。

他們這些地頭蛇,大多數時候對外來的縣官都是敬而遠之的,就是知道對方往往待不久。

“那小人這就回去提醒阿郎一聲。”

宗涵點點頭,目送了三管事。獨自思考了一會兒,招過小吏,吩咐道:“去提醒縣尊,杜五郎到壽安縣了。”

“喏。”

“慢着。”宗涵再次喚住了小吏,道:“等半個時辰再去。”

~~

杜五郎雖往錦屏別業去過幾次,對壽安縣城卻還不是很熟悉,反而是薛白,像是早就知道要去哪裡,領着他一路往城東去。

壽安縣城東靠近洛陽,臨近洛水碼頭,水陸交通方便,富庶人家較多。

隨着道路越來越寬闊整潔,前方,崔家在壽安縣的大宅就出現在眼前。

“那放高利貸的胡公是崔家的人?”杜五郎不由問道:“若讓我猜,該是崔家的大管事吧?”

“沒讓你猜。”薛白莞爾道。

今日出來微服私訪,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路過崔家那豪闊的門庭,薛白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前,直到看到另一座更爲奢豪的宅院。

“咦。”

杜五郎不由驚奇,沒想到在壽安縣還有比世家大族的崔家更氣派的門戶。但可惜光有氣派,而沒有那種意境與底蘊。

相比起來,崔家會特意留下一些斑駁的外牆、繁茂的藤蔓、古樸的牌匾,從不刻意彰顯富貴,而是彰顯家教,前面這戶人家則是處處擺闊。

但再闊,一個小縣城的土財主終究是比不上長安權貴。

“這便是胡家了?”杜五郎道,“但不知是哪號人物這麼囂張,連天子定下的新政都敢碰。”

薛白道:“你沒聽說過這號人物,說明你層次低了。”

“哈?”

杜五郎覺得這笑話很無聊,反譏道:“你親自跑來與一個土財主置氣,纔是層次低了。”

“你去敲門。”

“哦。”

杜五郎遂下馬往前走去,很快便被兩個壯僕攔住。

這胡家,守門的有足足六個彪悍大漢,在這縣城可算上是氣派非凡。

“什麼人?!”

“我想見見那位……胡公。”

“你算什麼東西?也想見我們阿郎。”

杜五郎撓了撓頭,回頭看了薛白一眼,見薛白已經走了上來,遂與他小聲道:“非要這麼見他?亮出身份吧?”

“不可。”

“好吧。”杜五郎只好朗聲道:“我是縣學的稟生,爲了春苗貸之事而來……”

“滾!”

他話音未落,那壯漢已大喝一聲,噴了唾沫星子。

見狀,他們身後的隨從們連忙上前,便要動手。

“幹什麼?!”胡家護院當即道:“刁民想要鬧事不成?!”

隨着這句話,宅院大門打開,又涌出六個手持大棒的漢子。

“哪來的刁民敢鬧事?!”

杜五郎平常雖然膽子小,倒也不怕這種護院,嘟囔道:“好嘛,我倒成刁民了。”

他讓自己別計較這些細節,道:“我沒想鬧事,就是想求見胡公,問一下利息的事。”

“你欠了我家阿郎的債?那就還錢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欠?”

杜五郎還待反駁,薛白隨手遞了張欠條給他,他只好接着道:“我欠了錢不錯,借了兩千錢,月息兩分,如今要還……”

“三千二百錢。”

薛白開口問道:“我們若沒錢呢?”

“沒錢,那就把人扣下,讓家人拿東西來贖!”

“試試看。”

“拿下他們!”

杜五郎深怕出了意外,連忙道:“別急着動手,讓我們見胡公,我們見了胡公商量着還!”

這邊動靜漸漸鬧大,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有人往縣署跑去,嚷道:“胡家要捉縣學的廩生了!”

杜五郎一邊大叫,一邊則拉着薛白往後退,近乎哀求地勸道:“別玩了,萬一傷着了。”

“放心,傷不着。”

爭執間,有胡家的管事出來了,一眼就看出薛白氣度不一般,便嚷道:“住手!”

他上前來,又端詳了薛白的衣裳,見是一身便宜布袍,便放下心來,又去看穿着綢緞的杜五郎,沒感受到太大的氣場。

“進來說。”

“好。”薛白爽快應道。

胡家管事淡淡點點頭,轉身便走。

他身着的是綾羅,料子比杜五郎身上的還好,自覺氣勢也就更高,邁着大步進到偏廳,自己便在左首的第一個位置坐下。

“你們站着。”他淡淡道。

杜五郎還真就站着了,心裡想,若讓這麼一個人安排了也不太像話,也許該故意坐下才對。

可一看薛白,除了嘴角還掛着一絲揶揄之色,臉上並沒有半點不快,真就站在那了。

“你們是縣學的稟生,那也算是縣尊大人的門生了?”胡家管事問道,說話間卻是自顧自地喝茶,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是。”杜五郎道。

“不錯。”胡家管事繼續把玩着茶盞,道:“往後若能科舉入仕,雖比不得門蔭的清貴官,也算是前程廣闊,不錯。”

杜五郎不由道:“你好大架子,倒點評起我們來了。”

“境界不同啊。”

胡家管事抿了一口茶湯,在嘴裡咂吧了兩聲,自閉上眼品味,把兩人晾在那。

好一會,他終於睜開眼看向薛白,擡手一指,評點起來。

“你不錯,相貌、氣度都很好,家境……想必是窮的,但無妨你今日運氣好,我打算把你引見給我阿郎。”

“哦?”

胡家管事覺得這年輕人在自己面前裝作淡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若我阿郎看中了你,可許你一個前途,胡家千金體貌豐腴,是你這輩子不曾見過的富貴命。”

薛白問道:“那這欠的錢?”

“可以不必還了,只需你入贅胡家。”

“你甚至沒問我是誰。”

“不重要。”胡家管事隨手一擺,又看向茶盞,淡淡道:“重要的是阿郎是否願意。”

薛白問道:“天子腳下,你們拿走朝廷賑濟貧農的春苗貸,放高利貸,就不怕殺頭嗎?”

“此地離東都還有五十里遠。”胡家管事道:“你啊,把自己看得太了不起了。你們這些平民,在天子眼裡,不過是螻蟻一般。”

“看來你們有恃無恐。”

“就當是吧。”

薛白道:“我要到東都告御狀。”

“哈哈。”胡家管事被他逗笑了,反問道:“知道我阿郎是誰嗎?”

“是誰啊?”杜五郎問道,他真是好奇。

胡家管事擡了擡手,緩緩道:“壽安縣的天,縣尊大人,就是我阿郎的外甥。”

“好吧。”杜五郎道:“你快嚇死我了。”

“告訴你們吧,這件事就算鬧到天子面前,也是那些刁民借了春苗貸賭錢輸了個精光,又向我阿郎借錢。”

杜五郎道:“可我們有證據……”

“你們沒有證據。”胡家管事篤定地打斷了他,“不會有一個刁民敢在官府面前開口,所有的吏員也全都會緘口,這便是壽安縣的規矩,我阿郎說的話,便是這壽安縣的法。”

杜五郎咂舌不已,問道:“你們真不怕朝廷查?”

“朝廷查不了,你以爲天下就只有壽安縣這麼做嗎?告訴你,天下只有壽安縣做得最隱秘。”

“啪、啪、啪。”

杜五郎聽得忍不住爲他鼓掌,問道:“我們能不能見見胡公?”

胡家管事一指薛白,道:“衝你,阿郎會過來,等着。”

沒想到那胡公排場極大,這一等着又是許久。

杜五郎問道:“喂,我們若是不還錢,你們會怎麼樣?”

“多得是辦法讓你還。”

終於,有個胡家小廝忙不迭地衝進來,附在胡家管事耳邊道:“管事,主簿派人來說,杜五郎到壽安縣了。”

“去姓袁的家裡了?再派人去恫喝一下那老頭,告訴他,他兒子的前途在縣尊手裡。”

胡家管事說完,還斜睨了眼前兩人一眼,道:“就你們讀書人最愛惹事。”

沒多久,外面傳來了喧鬧聲,接着又有小廝衝進來,道:“管事,不好了!縣學那些稟生打過來了!”

“那就打出去!”胡家管事擺案大罵,“這麼多護院,打不了幾個書生嗎?”

“可他們是……”

“他們是縣裡養的,那就是胡家養的!給我打那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薛白見了,向杜五郎道:“別讓那些生員受了傷。”

“好。”

兩人便往外走去。

胡家管事大怒,叱道:“想去哪?!債還沒清呢!”

便有兩個護院來攔,薛白登時捉住他們的腦袋,“嘭”的一聲就砸在一起,然後回過來,一把提起這胡家管事,先是一巴掌“啪”地狠狠抽下去,抽得他頭暈腦脹。

“你敢……”

“嘭!”

薛白拎着胡家管事,將他的頭砸在案几上,直砸得案几四分五裂。

外面,一衆護院此時才衝過來,杜五郎連忙拿起地上碎掉的茶盞架在胡家管事脖頸上,喝道:“哪個敢動。”

前一刻,杜五郎還在想,陛下用這雙征戰天下的手打一個鄉下土財主家的奴僕,實在掉價;下一刻他又覺得自己能與陛下並肩作戰,那也是武功不俗。

~~

“打他!”

“狗奴,去死!”

宅院外,林濟正領着一衆稟生與護院大打出手。

他是濟民社出來的,不僅幹農活、讀書,還學了拳腳,甚至還當過民兵,打起架來不僅靈活,下手還狠,一個人就撂倒了兩個護院。

可稟生中只有幾個濟民社出來的會打架,如袁志遠等人從小就瘦弱,早已被護院們打倒在地猛踹,哇哇大叫。

正打得一團亂麻,忽然。

“住手!”

衆護院轉頭看去,便見兩個廩生押着他們的護院來了。

袁志遠正抱着頭在地上打滾,感到身上的挨的拳腳輕了,擡頭一看,不由呼道:“五郎!”

那胡家管事原本還在不停威脅、恫喝杜五郎,嘴裡嚷道:“你敢動我,你死定了……”

下一刻,他吃了個大驚,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喃喃道:“你你你,不會是杜五郎吧?”

另一邊,匆匆趕過來的胡公恰好聽得“杜五郎”三個字,臉色鉅變,連忙上前賠笑起來。

“哈哈哈,大水衝了龍王廟,原來是名滿天下的杜五郎來了,鄙人胡不歸,有幸識得五郎面。”

在胡不歸看來,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只要能安撫住杜五郎。

場上,林濟看向站在杜五郎身邊的男子,臉上浮起壓不住的崇敬之意。

他知道,這次的事情鬧大了,大到像胡不歸這樣的人,有十條命都不夠殺頭的。

~~

崔家。

崔璩聽了三管事的回報,招來了幾個崔家子弟,緩緩道:“今上銳意改革,我也曾讓崔祐甫勸諫,攔不住。崔家就在東都不遠,天子腳下,我等不好公然反對,便順服吧。”

“是。”

“今日,杜五郎又來了,他是被天子牽着繩的木偶,他來,便是縣令伸手春苗貸一事事發了。”

崔涇問道:“那崔家怎麼辦?”

“這是好事啊。”崔璩道:“天子年少,好高騖遠,盼着出政績來。現在成果有了,把縣令推出去,天子滿足了,興頭過去了,也就安穩了。”

“叔翁說的是。”

“崔洞。”

“在。”

“你去縣裡,見見杜五郎。老夫也蒐羅了一些縣令貪贓枉法的證據,你一併帶去。”

“是。”

崔洞起身,接過了一本帳簿,轉身退了出去。

卻有下人冒冒失失地過來,與他擦肩而過,趕到堂上,道:“阿郎,不好了,縣城出事了。”

“不必慌張,老夫已知曉了,杜五郎來辦大案……”

“是刺駕的大案!”

“什麼刺駕?”

“天子親至!壽安縣裡出了刺殺天子的謀逆大案!”

“什麼?!”崔璩站起身來,渾然忘了自己的身子已老邁,震驚道:“刺駕大案?!”

事情顯然要比他預想中嚴重得多,現在從一樁普通的貪贓枉法案成了謀逆大案,崔家身爲地頭蛇,只怕躲也躲不過去了。

崔璩眼神呆滯了許久才終於重現光彩,第一時間向崔洞喝道:“還不快去見五郎,速去!”

“是。”

崔洞拔腿就跑,騎上馬便狂奔而去。

他路過崔家的莊園,有管事正在見那些想要脫籍藏匿於崔家的逃戶們。

“想給崔家做事不是不行……”

崔洞沒聽到莊園裡的吵嚷聲,他已直奔壽安縣而去。

~~

壽安縣。

薛白並不肯馬上回東都,於是第一時間被保護到了縣署。

他很耐心,等待着朝廷重臣們趕到。

到時,他要好好地把胡家管事說的那些話複述給他們聽。

事情辦完,杜五郎終於輕鬆下來,坐在那喋喋不休。

“你沒受傷就好,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受傷了。但你是什麼心思我也知道,就是沒想到一個土財主能有這麼狂。”

說到這件事,杜五郎也是感慨不已,又道:“居然有這麼狂的人,在天子面前擺譜,荒謬,可笑至極。”

“可笑?”薛白問道,“你覺得可笑嗎?”

“也不是。”杜五郎道:“就是覺得怎麼會有那麼蠢的人。”

“我不覺得可笑。”

薛白反而失去了一開始的興趣,語氣有些森然。

“我也不覺得荒謬,因爲這纔是常態。今日是我來了,所以他才顯得很蠢。”

說到後來,他怒意漸起,一股殺氣騰然而出。

“你今日看他狂,可他對我們已算客氣了。在我去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在天下各個州縣,比這還狂妄的大有人在!”

177.第174章 開春第4章 良娣第340章 提議301.第295章 擔責第521章 死守汴州286.第281章 痿厥第613章 一波又起248.第246章 釋放第609章 變法184.第181章 誰貪210.第207章 牛刀小試第605章 清高子弟99.第99章 得寶歌第415章 常山郡40.第40章 補救第474章 堅城第384章 畫師第482章 綺念第364章 積怨第419章 殺雞用牛刀第546章 印象第511章 讓位第378章 或重於泰山第442章 離間計222.第219章 賜浴314.第308章 嚴網第516章 魚目混珠273.第269章 首陽晴曉167.第164章 洗兒宴第476章 騙子68.第68章 青玉案184.第181章 誰貪70.第70章 夾縫生長70.第70章 夾縫生長第579章 各打算盤178.第175章 科舉試238.第235章 誰負責第522章 壞了一鍋粥第428章 盟主84.第84章 骨牌第452章 長安亂120.第120章 尋合作48.第48章 船票340.第332章 魚目混珠99.第99章 得寶歌第3章 北海如象第343章 譜寫303.第297章 天上李太白第367章 獻俘第560章 問題出現就解決第535章 提學官91.第91章 野無遺賢第584章 進犯第9章 放長線第342章 眼光第532章 爭功第358章 奪城336.第328章 最壞的打算31.第31章 尋親第575章 兵權與名義第374章 新的平衡150.第147章 秉公無私第479章 最後的瘋狂30.第30章 勢力網178.第175章 科舉試199.第196章 賜婚114.第114章 踏青126.第124章 隱情227.第224章 新誡81.第81章 鄰居340.第332章 魚目混珠第529章 老巢301.第295章 擔責第433章 南下剿賊第399章 泄密第425章 土門關153.第150章 滅火111.第111章 派系第440章 威嚴落地第343章 譜寫103.第103章 名單89.第89章 厚顏薄禮第406章 北都重鎮第548章 殿下第448章 驅狼吞虎第573章 舊部第592章 叫板朝廷第577章 宮變第371章 瘦死的駱駝52.第52章 贈禮343.第335章 秘會240.第237章 大膽動手第516章 魚目混珠第8章 歸途第462章 忠與逆266.第264章 定罪第370章 移棺第353章 建關第433章 南下剿賊275.第271章 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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