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無憂眸光森冷,身影化作一道颶風,猛地朝城頭飛去。
“皇上小心。”張遼一直在注意下方的動靜,見南宮無憂動了,立馬拔刀,將沙千宸和上官若愚牢牢護在身後。
“砰。”半空揮來的掌風,凌厲如刀,筆直擊中張遼的胸口。
壯碩的身軀如斷了翅膀的蝴蝶,驀地向後方飛去,狠狠砸在石墩上。
“哇。”口中吐出一口血來,五臟六腑竟在這一擊下,被震碎。
士兵們甚至全無反應,毫無任何防備,只能眼睜睜看着將軍重傷不起。
“南宮無憂!”沙千宸迎身而上,雄渾內力似飄蕩的氣浪,將他金貴璀璨的衣訣,吹得獵獵作響。
一黃一白的兩道身影,在高空交手,上官若愚沒有內力,沒有武功,僅僅只能看見他們的殘影。
該死!
到底是誰佔據上風?
正當她焦急注意戰局時,下方,夜月竟揮臂高舉,“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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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萬大軍開拔,聲勢浩大,馬蹄將地面黃沙飛濺至空中,宛如掀起一層朦朧的煙霧,站在城頭,難以看清下方的動靜。
只能看見,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正在朝城頭移動。
耳畔,是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眼前,是漫天沙土。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沙千宸被纏住,張遼又重傷不起,城頭頓時亂如熱鍋上的螞蟻,士兵和一些百姓,急得不知道該怎麼做。
“都給老孃冷靜!怕毛怕?我們佔據天險,難道還怕他們強攻不成?”
瑤池鎮位於山坡之上,若發動強攻,地形對他們有利。
“城中有沒有烈酒?燃油?”她咬牙問道,情緒顯然已恢復鎮定。
一名士兵弱弱問道:“公主,燃油是何物?”
“靠,你管它是什麼,沒有就算了,速去給我搞幾大桶烈酒來。”她懶得多做解釋,“其他人,去找石頭,不,還是算了。”現在去搬運巨石前來,只怕來不及。
怎麼辦?
眼看着南商大軍已至城下,天梯從下方攀達上來,上官若愚一咬牙,一腳將木梯從城頭給踢下去。
“去百姓家中取菜油來,把這些石墩通通澆滿!”這樣做,至少能稍微拖延一點時間。
百姓恍恍惚惚的從城頭跑下去,因不太小心,竟被自己扳倒,身體咕嚕咕嚕,成一個圓形,滾落到石階底下。
上官若愚眼角微抖,媽蛋,這種時候,能別這麼逗嗎?
“其他人,準備放箭,只要看到他們爬梯上來,就給老孃射,射死一個算一個,射死兩個,還賺一個!”她揮舞着手臂,開始鼓舞士氣,言語雖然粗俗、直白,但對士兵們來說,卻是最管用的。
他們嗷嗷叫着,手持弓箭,背後揹着箭筒,隨時準備射擊。
百姓們紛紛從家中將菜油搬出來,兩人扛着一缸,擡上城頭。
“公主,菜油到了。”
“全部抹到石墩上去,記得,不要漏過任何一塊。”菜油有打滑的功效,天梯一旦搭上來,有很大幾縷會靠不穩,那些爬梯的士兵,在半空搖搖晃晃,便會露出破綻,給他們反擊的時間。
一切正如上官若愚的猜測,騎兵剛將天梯搭建好,爬上梯子,但立足腳卻是搖搖晃晃的,難以站穩。
漫天羽箭在這一秒迎頭落下,無數士兵匆忙躲閃,有的被羽箭刺中,有的則放棄梯子,從半空摔下去。
“這辦法果然可行,公主您厲害。”眼看着敵人有牆爬不了,反而自己把自己弄傷,不少士兵樂得合不攏嘴,直衝上官若愚豎起大拇指,誇讚她的聰慧。
若換做平時,某人早就得瑟到尾巴往天上翹了,但這會兒,她卻神色凝重,不見任何輕鬆。
“酒呢?還沒到?”這種方法只能治標,一旦下方城門被衝破,他們依舊沒有一戰之力。
城中雖然兵馬衆多,但跟着他們抵達的七萬士兵,卻是車馬勞頓,疲憊不堪,此時正面交戰,勝率不到五成。
她不想拿人命去賭,更不想讓這些人白白慘死,只能死守城池。
“到了到了。”士兵用扁擔將大缸的烈酒送到城頭,摘開紅布,濃濃的酒香撲鼻而來。
上官若愚嚐了嚐味道,這酒少說也有六十度,絕對是烈酒。
“把酒往城牆下邊倒下去。”她在一旁指揮道。
在見識過她的本事後,沒有人敢提出反對意見,他們扛着酒缸,拼命往城牆下方倒着酒水,源源不斷的烈酒侵蝕過城牆牆面,陽光下,水光粼粼,煞是好看。
“夜月,老孃奉勸你最好收兵,不然,待會兒發生什麼,老孃可不敢保證。”上官若愚提高分貝,朗聲說道。
她看不見夜月身在何方,但她知道,他肯定就在下邊攻城的敵軍之中。
以他的修爲,不可能會聽不到自己嘴裡所說的話。
“娘娘,恕屬下難以從命。”夜月無奈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
“既然是這樣,那就怪不得我了。”她喃喃一句,爾後,吩咐將士將衣袖撕扯下來,用酒浸溼,然後,每人手裡準備一個火摺子,若是有敵人在下方,立刻放箭。
普通的羽箭奈何不了南商大軍,那麼,如果換成是火箭呢?
“兒郎們,隨我衝。”夜月高舉着長劍,大聲吆喝着,鼓舞士氣。
士兵們越戰越勇,一次次從天梯上摔下,一次次爬起來再摔,而另一邊,投石車在後方不停向瑤池鎮內投擲着巨石,那迎頭落下的石塊,在街頭巷尾砸出一個個深坑,地面龜裂,大地顫動。
上官若愚深知,再耽誤下去,他們只會被逼到絕境:“放箭!”
“錚錚錚!”弓弦嗡鳴,箭頭燃燒着火焰的羽箭,從城頭落下。
南商大軍立即躲閃,但他們哪想到,那箭的目的,根本不在要重傷他們,而是爲了將地面和城牆上的烈酒引燃!
火焰與黃沙地剛一接觸,一條渾身豔紅的火龍,拔地而起,汪洋大火從地上直衝雲霄,在瑤池鎮城頭外圍,形成一道火牆,讓他們無法再輕易靠近。
“啊!”有士兵躲閃不及,被羽箭射中,身上竟迅速被大火包圍,疼得在地上滿地打滾,不斷哀嚎。
上官若愚看不見火牆外的情形,但那一聲比一聲刺耳的慘叫,卻無比清晰傳入她的耳中。
那是厲鬼的慘叫,是她聽到過的,最爲痛苦,最爲可怕的聲音。
貝齒緊緊咬住嘴脣,險些將那塊肉硬生生給咬下來。
城頭上方,兩道交纏的身影各自後撤,旋身落地。
沙千宸剛落到城頭,便後退數步,臉色有些蒼白,身上華貴的衣袍,被內力形成的刀鋒撕裂,破爛不堪的搭在他身上。
而南宮無憂的形象,與他相比,相差無幾。
“主子。”夜月慌忙上前,想要攙扶他。
卻被南宮無憂一掌揮開,“朕無礙。”
沙千宸,不愧是少年聞名的天才,修爲竟與自己不相上下!
眸光微閃,薄脣輕啓:“撤軍。”
夜月愣了一秒,明知姑娘就在城頭,主子竟會下令撤軍?這不科學!
以他對主子的瞭解,主子定是要想方設法邁過眼前的難關,將姑娘給奪回來的!
“她不喜傷亡在眼前發生。”他知她嘴硬心軟,若是傷亡慘重,這傻女人定會在人後暗暗自責。
他不願,也不想讓她揹負上這樣的沉重。
夜月頓時瞭然,他就說吧,主子做出的決定,必定與上官姑娘脫不了干係。
士兵們心有不甘,可看着眼前熊熊烈火,也只能飲恨撤退。
九萬大軍損傷六千,迅速撤離瑤池鎮外,消失在深山之中。
馬蹄聲逐漸遠去,城中百姓卻個個一臉茫然,神色驚滯,似是還未從這打了勝仗的喜悅中反應過來。
“噗。”一口鮮血從沙千宸的口中噴出,如墨竹般修長的身軀,微微踉蹌着,倒退數步。
“表哥!”上官若愚慌忙扶住他的手臂,“你有沒有怎麼樣?軍醫呢?傳軍醫!”
“不礙事。”將脣邊血漬掠去,他勾脣輕笑,“若愚,這次多虧有你。”
似琉璃般清淺的笑容,美得動人心魄。
上官若愚佯裝輕鬆的罷罷手:“哎呦,這是我的分內事,算不了什麼。”
“……呵。”她總是這般令人哭笑不得。
軍醫極快趕到,爲帝王診脈,而城頭四周,將士們卻從愣神中甦醒,手中緊握的刀劍哐當哐當掉落在地上。
他們贏了?
贏了南商鐵騎?保住了他們的家園?
“贏了!我們贏了!”有人驚呼,緊接着,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從四處傳來。
整座瑤池鎮,被喜悅佔據,所有人臉上,都掛着淚,帶着笑。
他們雀躍着,高興着,歡慶着這難得的勝利。
唯有上官若愚始終難以提起半分高興,他不可能就此罷手,定還有後招!
可看着眼前一張張欣喜若狂的面龐,她卻沒辦法在這種時候潑他們冷水,只能將不安狠狠壓在心底,強顏歡笑。
大軍繞過深山,回到另一面山腳的營地。
南宮無憂下令大軍歇息,拔腳步入主帳。
剛挑開簾子,胸口的那口淤血,再也忍不住,從口中溢出,黑色的血漬,順着嘴角緩緩滴落。
“主子!”夜月嚇了一跳,趕緊從袖中拿出治療內傷的靈藥,遞給他。
服下後,翻騰的內力總算迴歸平靜。
即使重傷,他也要忍到她看不見的時候,才肯流露出些許脆弱。
“明日清晨,在瑤池鎮外架起鍋爐,將那些人帶去城門。”隨手將脣邊的血漬擦掉,他冷聲吩咐,那雙沉靜似海的眸子,閃爍着叫人不寒而慄的狠厲。
夜月頭皮一緊,“主子,這……”
“辦不到?”眼刀咻地落在他的身上。
夜月急忙搖頭,“不,屬下遵旨。”
不管他說什麼,恐怕主子也不會收回成命。
但這樣做的後果,主子當真考慮想好了嗎?
夜月在心頭無奈嘆息,但願主子他日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歡慶的沙興國人們,無人知道,在明日,他們將面臨怎樣兩難的抉擇,怎樣掙扎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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