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愚只覺整顆心變得空蕩蕩的,渾身的血液彷彿都被冰凍了一般,手指指尖止不住的顫抖,“南宮無憂,我不怪你,真的。”
她的語調忽然從激動,迴歸平靜,甚至透着些許讓人不安的頹敗。
“……”失去血色的脣瓣一張一合,可他卻不知該如何說。
這樣的她,出乎他的預料,讓他手足無措。
單薄的身軀好似隨時會垮掉,“只怪老孃自個兒瞎了眼,看錯了人,一直以來,全都是老孃在自作多情!”
說罷,她自嘲的笑了,轉身就朝殿外走,背影那般涼薄,彷彿正在一步步踏出他的世界。
南宮無憂眸光一涼,腳下徒然升起一股龐大的颶風,由下至上,形成一個旋窩,身影化作閃電,驀地從後追上。
上官若愚敏銳的察覺到後方襲來的冷氣,寒毛瞬間豎起,她剛要轉頭,但就在這一剎那,周身穴道竟被他迅速點住,動彈不得。
雙目愕然瞪圓,怒火從心底直直升上頭頂,“南宮無憂!!”
聲嘶力竭的怒吼震耳欲聾,她清秀豔麗的輪廓上,青筋已然顯出,
啞穴被點,他旋身落地,從後將她攬入懷中,熟悉的藥香撲鼻而來,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微涼,但她卻再也察覺不到昔日的甜蜜與溫暖。
她憤然瞪大了眸子,如果眼神能殺人,約莫他早已死了無數次了。
手掌極盡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背脊,似在無聲的安撫她憤怒的情緒。
他的呼吸離得很近,鼻息源源不斷的噴灑在她的頸部,下顎輕抵住肩膀,“莫要怪我。”
他只是無法放手讓她離開,無法看着她從此遠離他的身邊。
被黑暗侵染的眸子緩緩合上,手臂忽然用力,好似要將她完整的融入自己的骨子裡。
上官若愚險些被他勒到窒息,整張臉迅速漲紅,有些喘不上氣來。
“你惱我也罷,氣我也罷,莫要離開我。”霸道至極的話語,卻蘊藏着不易察覺的脆弱,他低喃着,近乎懇求的說道。
迴應他的,是她怒火中燒的目光,到了這一刻,他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來?
她不會原諒他的,絕不!
察覺出她澎湃難平的怒火,他幽幽嘆息:“那些人死有餘辜,你無需爲他們出頭,至於以往的事,就讓它成風而去,從此以後,我應你,永遠不會再隱瞞你,可好?”
他強行將她的臉掰過,好更加看清她的神情。
一字一字柔聲說道,似拜託,似請求。
上官若愚閉上了眼,以避而不見的方式,告訴他,她的答案。
他有過機會的!有過無數次機會,可以告訴她,他的計劃,可以告訴她,他的本來面目,可他卻選擇隱瞞,把她當成傻子,玩弄在鼓掌之中。
她已經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拿出真心,去愛他。
她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否還值得她愛,值得她動心!
她的沉默,讓南宮無憂心頭一緊,好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的心臟狠狠捏了一把,細碎且密集的疼痛,從胸腔漫上喉嚨,淡泊的面容逐漸變得黯淡,眉宇間竟流露出幾分悽苦,幾分淒涼,但轉瞬,便被決絕所取代。
他鬆開了雙臂,讓她得以暫時得到自由。
上官若愚有些吃驚,死死盯着他,難道他被自己說服了?打算放手了?
“你當真要離開我,恩?”染上寒霜的眉梢,向上揚起,眉宇間似有一股讓人膽寒的狠厲,正在凝聚。
上官若愚心頭咯噔一下,他的神色不對!
“呵,我怎會放你走呢?”他低聲嘆息道,伸手握住她的臂膀,微微用力,竟將她整個人攔腰抱在了懷中,以最親密的,最曖昧的公主抱的姿勢,緊緊的摟在懷裡。
如雲般柔順的白髮,自然從他面頰滑落,拂過上官若愚的臉廓,觸感癢癢的。
她渾身緊繃,像是一塊石頭,神經繃緊到極致。
他要幹嘛?
修長的雙腿緩緩邁開,他抱着她,踏出御書房,房外,侍衛們盡忠職守的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屋子裡方纔的爭持聲,他們隱約聽見了幾句,但皇后和皇上究竟爲何事發生爭吵,他們並不明瞭,如今見到皇上抱着皇后出門,一個個頓時愣了。
如果他們沒看錯,皇后娘娘分明是一副不樂意,不情願的表情啊。
皇上這是霸王硬上弓,逼迫皇后娘娘了麼?
上官若愚一個勁的衝這幫侍衛擠眉弄眼,媽蛋!快點來救她啊!沒看見她被人點住穴道,軟禁,綁架了麼?
急切的求救目光,侍衛們哪兒會察覺不到?可看看一身煞氣,宛如修羅般降臨的帝王,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上前去阻撓啊。
侍衛們撇開臉,不忍的避開上官若愚的視線,他們不是不肯出手,而是愛莫能助啊。
臥槽!
上官若愚忍不住在心底爆了粗口,她一直以爲自己的人緣還算不錯,可現在看來,那完全是她的錯覺有木有?
她的眸子暗了暗,面上滿是失望,視線挨個掃過在場的這幫侍衛,一一記下他們的樣貌,別給她得到自由,不然,她非得找他們算賬不可!
“皇上吉祥。”侍衛們在愣神後,立即跪地行禮,戰戰兢兢的低垂下頭顱。
“恩。”南宮無憂淡淡的應了一聲,甚至連一個正眼,也不曾投向他們,腳下的步伐不停,抱着懷中的佳人,一步一步朝與東御宮背道而馳的北面走去。
上官若愚根本不知道,他究竟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
眼看着周遭的景色越來越荒涼,眼看着周遭的人煙越來越稀少,她的心跳忍不住加快了幾分。
“莫怕,我不會傷你。”她異常的心跳,怎能瞞得住他?他柔聲說道,“我只想帶你去歇息。”
她完全不想休息!
上官若愚在心底大聲反駁,但啞穴被他點住,她根本沒辦法說出話來,只能閉上眼睛,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愛咋滴咋地!
她的漠然,刺得南宮無憂心臟微疼,清潤的面容浮現了淡淡的暗色,但他終是沒說什麼,不捨得責備她,不捨得傷害她。
一路從御花園來到北苑,荒涼的小道,幾乎沒有一點人煙,許久無人修剪的草叢中,有蟲鳴鳥叫聲爭相竄出。
太過安靜的環境,讓他的腳步聲顯得尤爲明顯,落葉被寒風吹落到地上,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碎響,爲這地方更是平增了幾分陰森與可怕。
北苑,上官若愚對這地方沒有任何的好感。
衣袖輕揮,那座已多年無人居住的殿宇大門,被內力敞開。
上官若愚驀地睜開眼睛,她本以爲,屋子裡會塵埃遍佈,處處是蜘蛛網,但讓她意外的是,房間裡乾淨得幾乎一塵不染,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氣,有些像是薰衣草的味道。
這裡必定有人時常前來打掃。
殿中的擺設一應俱全,一道屏風,將偌大的正廳分作兩部分,前一部分,放置着會客的軟塌,下方兩側,有四把紫檀木椅,矮几上擺放着精美的陶瓷茶具,牆上懸掛着裝裱好的字畫,一盞青銅鼎擱在中央,下方是圓形的白色地毯。
“去取被褥來。”南宮無憂優雅的踏入殿中,向暗處的隱衛吩咐道。
一抹黑影迅速消失在房樑之上,速度快得上官若愚壓根沒看清對方的影子。
“這裡是母妃生前的住所。”待到無人後,他才抱着她,走向軟塌,將她放下,指骨分明的手指,極致溫柔的替她整理着略顯褶皺的衣裙領口。
那張淡漠清冷的容顏,一如往常,彷彿先前什麼也沒發生過,她來這兒,僅僅是爲了和他一起遊玩,並非是被綁架來的。
上官若愚眸光譏誚,對這個話題絲毫不感興趣。
她現在連多看眼前這人一眼的yu望也沒有。
手指微微頓住,一抹暗色劃過眼底,但很快,就化爲平靜:“我知如今說什麼,你也不會在乎。”
既然知道,還廢什麼話?
她翻了個白眼,以此來表示內心的不屑。
“這樣的方式,你不喜,我又何嘗喜歡?可是若愚,若只能折斷你的羽翼,才能讓你留下來,我只能如此去做。”他定眼凝視着她,語調充滿了苦澀與黯然,卻獨獨不見任何的後悔。
他不悔,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她此生永不會原諒他,他依舊會這樣去做。
只因爲,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代價,無法接受,她消失離開的後果。
上官若愚頓時無語,她從不知,在他淡漠的面容下,隱藏着的,竟會是這樣一副殘厲、狠絕的性格。
“這裡很清靜,我會命人照顧你的衣食起居,你若缺什麼,只管吩咐他們去取。”他不會苛刻的對待她,只要她要,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方設法爲她找來。
她缺的是自由!他會給嗎?
上官若愚在心底連連冷笑,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的手段,她八百年前就不用了。
以爲用這種方式就能讓她消氣?讓她原諒他所做的一切?做夢!
她的不屑,他盡收眼底,心頭暗暗失落,但很快,便重新染起了信心,只要她還在他身邊,他們還有半輩子的時間,可以用來彌補,用來化解。
他悠然落座,挨着軟塌的邊沿坐下,手指輕輕磨蹭着她僵硬的手背,似在把玩一件愛不釋手的珍寶。
上官若愚只覺得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陣陣惡寒。
好在這股惡寒並沒有持續多久,殿外,隱衛抱着滿懷的被褥,迅速回到殿中。
“主子。”
“恩。”南宮無憂微微有些不悅,若他來得晚些,他便能有更多的時間同她親密相處。
隱衛滿心的迷茫,絲毫不知,自己哪兒得罪了主子,惹得他竟會眼露不善的兇光。
好在南宮無憂沒有處置他的念頭,揮揮手,隱衛極有眼色的躬身繞過屏風,進入內室,跑去鋪牀去了。
看書網小說首發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