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不知道還如何應對剪瞳的提問,可對方那不依不饒的樣子明確的告訴他自己若是不回答,這一關是不可能過去的,看家主的意思,似是對這小丫頭避諱的很,爲什麼自己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要跟這種小娃娃打交道呢?而且還是這麼一個難纏的主兒,好不容易送走了二公子,又招來這麼一個,百里家是沒有安生日子可以過了嗎?
平靜下來的老管家終於知道對付剪瞳要用比對付二公子還謙卑懦弱的態度,千萬不能在任何情況下爆發衝突,見過了這些人的明智之舉,也爲自己方纔的魯莽後悔,原以爲是個萌噠噠的小姑娘,沒想到這就是傳說中的真人不露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着還好剛纔人家是衝着貔貅去的,要是對着自己來,就算是貓命也傷不起啊。“其實,也不一定是親身的,親戚之間有個過繼什麼的,也是常見的事情,既然他們都是公的,估計是生不出來的,可過繼是個好辦法啊,總之小姐說是他們的孩子,就是他們的孩子。”
白素憋笑憋得太辛苦,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你們百里家全部都是這種勢利眼真的好嗎?在武林跟朝野都佔據一席之地的百里家從主人到僕人都這麼狗腿是不是太有損形象了?這時候白素倒是想起百里三乎了,那小子雖然妖媚的不像話,又很是討厭,不過好在他不怎麼長眼色,無論什麼時候都敢衝着剪瞳叫囂,雖然結果永遠是被虐的體無完膚,不過他自己樂此不疲有什麼辦法呢?
頭一次聽聞還有過繼這種說法,剪瞳很是詫異,從前怎麼沒聽白素說過?早知道還可以過繼的,她自己可不想當什麼繼承人,把夏侯嵐悠的寶貝劍扔給他,興沖沖的拉着白素誇大的袖子,不在理會他沒笑夠的狀態,只傲嬌問道:“師父,你怎麼不早說還可以外掛的?要是早知道可以過繼,我幹嘛還玩勞什子繼承人考驗啊。”
白素輕咳一聲,很快又變成爲人師表的模樣,雖然與蜀地相隔着崇山峻嶺,川劇中的絕活白素可是學的精純,這變臉的速度比六月天還快,強撐起來的形象總有那麼一點不和諧的地方。“過繼的前提是同姓之間,你們家根本就沒人可以過繼,不指望你還能指望誰?你以爲我還沒看開嗎?就是因爲看的太開才知道就算你再沒指望也只能把爛泥扶上牆。”
對於白素的形容,剪瞳一臉的無所謂,百里家的下人們卻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剛纔這小姑娘纔給了他們一個響噹噹的下馬威,轉眼就被這位鶴髮童顏的老者制的服服帖帖,看來只要哄好了這尊大神,就算是連帶哄好了那尊小佛了。打好了圓場,心想着自己這麼說肯定沒問題了,管家對着幾位新來的客人行了禮,說道:“幾位風塵僕僕的過來,還是先進去沐浴更衣吧,橫豎也不能這樣就去祠堂,總
要收拾一下才好。”
剪瞳卻斜了百里家主一眼,整個人像是釘在了原地一樣紋絲不動,接收到衆人疑惑的神情,她纔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幫祖宗什麼的還真是嬌貴的,我家祖宗要鎖着不能見人,你家的祖宗可好,要去見一面還得沐浴更衣,這架勢就像是他們沒在塵土人間走一回似的,都那麼不乾不淨的活着了,還指望死了之後能一塵不染的,以爲閻王是傻子啊!你們現在站着的人哪有一個沒有虧心賬的?人活着就不可能清清白白,祠堂本就是藏污納後的地方,讓祖宗活在自己的臆想與猜測之中,纔是真正的數典忘祖吧。”
若不是白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後面那句“賤人就是矯情”大概也就跟上了,剪瞳是很主張平等的,她可以理解太清宮爲了保護聞人先祖的牌位而把祠堂的門鎖上的事情,甚至還爲自己的溜門撬鎖有些許的慚愧,不過百里家這裡她可沒那麼好相與,現在就辦完事兒走人就得了,昨晚才洗的澡說哪門子沐浴更衣的話?難道百里三歸的潔癖也是祖傳的?
“這……”對祠堂過度保護的百里家主實在無法正視剪瞳的要求,畢竟也算是件不小的事情,各家都有個家的規矩,打小規矩就是這麼定的,他也從未想過要更改,可現在的情況不同,剪瞳的本事他是見過的,他到底是屈從於剪瞳的淫威之下,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說服了自己無數次是爲了讓三歸早日去往祭壇,可終究是化不開心頭的抑鬱,唉,這社會是強者的也是弱者的,最終還是強者的啊。
百里家主忽然覺得自己的指甲都在冰涼的發抖,多年來的習慣被人一朝打破,心頭到底還是有些彆扭的,“管家,你帶着他們直接去祠堂好了,都說嚴以律己寬以待人,那些規矩什麼的對咱們是嚴格了一些,對於客人也就算了吧,三歸,我知道你的個性,權且委屈一下,陪聞人小姐一同去往祠堂便是了。”
反射弧巨長無比的管家現在才知道剪瞳原來就是聞人家的繼承人,心想着聞人家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生出來的孩子怎麼這樣的奇怪呢?早前聽說過聞人家的劫難,沒想到還有個孩子逃出生天,可一看見剪瞳的樣子,便覺得她不是個循規蹈矩的,想來是被人當成了養女,這些年採用了野生的療法吧。不過他心思一轉,又哀怨起來,家主今天的脾氣怎麼這麼好?怎麼看都像是收了窩囊氣的小媳婦,原來這世上還有家主搞不定的人啊!
“是,家主,小姐這邊請。”
管家帶着他們去祠堂,白素與寂源則是享受了貴賓級的待遇,由百里家主親自引導客房中準備着接風洗塵的工作。
太清宮的格局很是規矩,一行一步都謹守着建築的格調,沒有過於華麗的裝飾,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構思,
只有一成不變的風格。可百里家就大大的不一樣了,雖說是在北方,可園林似的結構卻跟南方的相差無比,處處流淌着小家碧玉的情懷,隨處可見的流水帶着萌動的氣息,各處的假山也都是太湖石中的絕品怪石,隨便一個碑上面都是當世大儒的題字。雕了花的窗戶像是少女的閨房,半展的窗戶中隱約可見少女曼妙的身姿,下人們輕言細語,說的話都像是清泠的水珠,聽起來十分悅耳。這季節樹木都已經凋零,可從這些季節流轉而遺留的殘骸中總可以讀出春日的風和日麗來。
總之,讓剪瞳意想不到的是,百里家家大業大,外面看來是如此的巍峨嚴肅,內裡卻是這樣的含蓄溫柔。
“看起來你老爹能力挺強的。”剪瞳沒預兆的跟百里三歸搭話。
後者完全沒想到她這時候還會跟自己說話,不由得一愣,卻也是不懂她在說些什麼,據他所知,聞人小姐可不是那麼喜歡讚美別人的人。一面對着路上所遇的人頷首,一面抽空回答剪瞳的問話,平日裡有別人在,百里三歸可以放心的忽視剪瞳的話,可現在只有他跟管家,管家又是下人,不能隨便應答的,他只能指望着自己了。“未知小姐說的是什麼。”
環顧四周,殷切的眼神像是在尋找些什麼,查探未果之後又接着說道:“我想說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麼井水,喝了可以生雙胞胎的那種?要不然就是你爹的能力太強,我今日總算見識了當初二貨說的那句批量生產,做你家的姨娘受得了這麼折騰嗎?生孩子都是傷元氣的,你家這速度也太快了,咱們走了一路,遇上了七八個主子,各個管你叫大哥,我確定這只是冰山一角,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窺破這冰山的本來面目啊!”
不怎麼想跟剪瞳糾纏於這個話題,子嗣繁衍問題從來都是一件大事,從前他擔心自己的壽命,並不曾考慮成婚,日後怕這些都是自己身上的擔子了。“大抵老人都希望開枝散葉吧。”
剪瞳曖昧的一笑,心想着自己的表情再誇張也沒事,百里三歸蒙着眼罩眼不見,至於管家,借他個膽子他敢說嗎?“你也知道他是老人啊,別人家的開枝散葉都是小輩們的責任,你家還是老人親力親爲的?難怪二貨跟我要些藥,說是要給你家老子用,果然啊,都這麼歲數了,不補補能行嗎?你看看你這些兄弟姐妹的,年齡參差不齊,大小長短不一,性別男女不同,個性天差地別,當他們的大哥大應該挺痛苦的吧?”
不想回答關於百里家主能力的部分,對於剪瞳的破罐子破摔已經瞭解的差不多,她那張嘴是什麼都敢問出來的。百里三歸索性理智的選擇迴避了這一問題,只說做大哥的事情,“他們的事與我何干?自有旁人處理。百里家總是個講規矩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