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葉尋,好熟悉的名字。哥,聞人家在咱們這一輩並沒有男子啊!好像就一個女孩兒,難道是……女扮男裝?你看她從上到下哪裡像個女人了?我的天啊,女人長得這麼不明顯還真是一種悲哀。”
見他好不收斂的嘲笑對方,藍衣男子終是起了身,把懸在空中的鏡子一把收回,溫溫的開口道:“恩,對你而言,似是還有更悲哀的事。”
嫵媚的笑意帶着勾魂鎖魄的魅力,有意無意的勾引恰到好處在臨界點徘徊,他從來都是這樣視世上所有的人爲酒色之徒,他的存在便是讓這些人原形畢露,而後自取滅忙。“什麼事兒能比她還悲哀?哥,你倒是說說啊。”
雖然這種魅惑對他兄長來說早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這種撩人的姿態早就深入骨髓,與他的長相綁在一起,縱使沒存着那樣的心思,肢體上也由不得他自己。取了一根絳紅色的腰帶,上面用孔雀金線加珍珠弄成牡丹的樣式,他把腰帶當做是水袖,舞的那叫一個婀娜多姿形神兼備。
“你爲何至今尚未議婚?”
“我議婚?我才十四着什麼急,何況爹也說要等消息,誰知道等的是哪門子的消息?小時候隱約記得提過,後來人不見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嘖嘖,像我這樣一個可男可女可變異的人,哪有什麼人能配得上我呢?對了,哥,爲什麼你把鏡子收了?”
“她已經破陣,還要鏡子何用。一會兒等她進來,問清楚她現在的身份,也要張羅着其他事情。”
“這麼快?就因爲她是聞人世家的人,所以就直接出來了?這種做法實在是太不公平了。趕明兒我也去闖闖看,只要流血就能出來,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只有繼承人才能這麼輕易的出來,你若是進去了,就別怪我不救你。百里三乎,我勸你也收斂些,馬上就要成婚的人了,總該有些男人的樣子。”
“哥,哥,哥,算我服了你行不行,也不知道祖父怎麼想的,咱們這輩起名字都叫三什麼的,你沾了管仲的光,用他的臺來命名,百里三歸聽着也算順耳,小弟更是不用說了,百里三光,取得是日月星的意思,我這個名字起得也太隨意了!吾日三省吾身,三省多好啊,爲什麼是要後面的三個乎啊!”在百里三歸這裡,他這個弟弟怎麼耍橫都是無用,還不如早點服軟撒嬌,或許還能有條路可走。
“祖父遠見,明知你做不到纔會這麼要求你。”百里三歸不溫不火的說道。
“等一下,你剛剛說成婚?什麼成婚,跟誰成婚,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百里三乎的語調因吃驚而顯得聲嘶力竭,他好好的浪子生涯還沒過夠,日子應該是在調戲各家姑娘中度過,留下一個風流公子的雅名纔是,他正好好的幻想着成了少女閨中伴,現在怎麼突然就要安定下來?
“你先回家去,問問爹,過些日子查清楚人家的身份,你自然曉得。”三歸不理會自家弟弟正遊走在爆發的邊緣,從博古架上取下一方宣紙,挪來了太湖石做的鎮紙輕輕壓好,取了松煙墨在一方佛頭端硯上磨開,五峰山筆架上拿起了狼毫筆,飲飽了墨,才用左右
兩指壓好紙張,提筆準備寫字。
刷的一下,三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走了他面前的紙張,狠狠地把手中的宣紙化爲齏粉之後,三乎雙手掐着纖細柔軟的腰肢,眼眸中的怒火近乎可以燃盡一座荒山,火紅色的衣裳像是正在爆發的火山,在風中飄蕩,“一定跟那個一馬平川有關係對不對?”
一馬平川?三歸無語的搖了搖頭,自家弟弟的形容詞實在讓人歎爲觀止,這些部位都該是遵循先生教導非禮勿視的,怎麼人性到了他這裡就成了他這副樣子?爹孃都是溫柔善良的人,爲何能生出他這樣毒舌的孩子?
三乎捶足頓胸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要委屈的熱淚盈眶,他柔軟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撲倒在案臺旁邊,頭埋進了雙手指中,懊惱又失望的說道:“哥,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哦老天啊,我終於明白我哥剛剛說的更悲哀的事情是什麼了,我這樣英俊瀟灑,芝蘭玉樹,風流倜儻的男人居然要娶那麼一個……一個性別待定的人!我是不是應該從現在開始研究人體構造,免得到時候雌雄莫辯啊!我就說花木蘭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去女扮男裝從軍了,沒有前凸後翹的女人就只能當成男人使了。”
“恩,事實上,根據當初的約定,如果聞人家有子,則是她嫁你爲妻,若是無子,你將入贅聞人家,所以是你要嫁她,不是娶她。”
這下三乎崩潰的更加徹底,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讓樓下的人都不寒而慄,“爹怎麼可以賣我賣的這麼徹底?根據我朝的律法,販賣良家子弟是要入刑的!只有下等奴才纔可以隨便買賣。”
“販賣人口的定義是以人口換取錢財,藉以達到牟利的目的,爹又不曾拿人家的錢財。”三歸依舊是平靜的語調,他的音色穩穩的,像是有人用二胡的滿弓拉了一個長長的宮音。
“好吧,我是不是他親生的,不是說兒子很重要嗎?不是說傳宗接代這種人生大事都是靠兒子完成的嗎?咱們也不是什麼窮苦人家,就算平日給爹添了不少麻煩,也用不着白送了我吧?”
“事實上,咱們還要拿出去一些嫁妝。”重新從博古架上取下一張紙,心平氣和的樣子絲毫沒用受到某人怒氣的感染,橫豎這件事都是長輩們訂下來的,一句他剛纔的觀察,這女子也是個牙尖嘴利的,配在一起也算是天作之合。
“我去!你是說我除了白送以外,還要倒貼是嗎?你去城門上隨便喊一聲,京中會有多少的男男女女肯爲我千金買笑,小爺我都不肯給一個好臉色,就憑我這張沉魚落雁的臉,惑亂天下也在情理之中,現在居然要我倒貼?小爺倒是要看看這是何方神聖,不用口水淹死她我就不是百里三乎!”
“稍安勿躁,人一會兒便上來了。”現世的人都知曉蘇黃米蔡,卻很少有人知道所謂的蔡指的是蔡京,只因他是個大奸臣,才用蔡襄來取代了他的地位,可單純的論書法蔡京的確是難得的書法家,如若不然,也不會得宋徽宗的賞識。百里三歸常用的便是蔡京的行書,光彩射人嚴而不拘,至於其人如何,他卻是渾不在意。他坐在闆闆正正的古椅之上,流暢的寫下想要說的話
,還未曾寫完,便聽到門口的動靜。
小童顯然還不知道面前狼狽的公子原來是一個女子,引剪瞳與驚魂未定的描雲到了兩位百里公子的門口,對着剪瞳說道:“公子,我家公子就在裡面,只要過了這第五關,公子就可以與他們相見了。這第五關的內容是,我家兩位公子一直不曾有過什麼藝名,請公子賜名。”
“那”,嫌棄的整理了自己破敗的衣衫,對於從來錦衣華服的剪瞳來說,現在的她就像是個孤苦無依破廟求生的乞丐,無論是風度還是溫度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就算描雲後來體貼的給她加上了一個披風照樣是無濟於事,“我今天來這裡是爲了拿一件東西,現在我已經找到了,那麼這第五關,我就不過了。勞煩你跟你家主子解釋一下,旁的東西,我也就不要了,他們長什麼樣子,我也不是很關心,萬一躲得這麼深是因爲醜的很有節奏感呢?”
“啊?”小童自以爲二公子已經挖苦人的功夫已經很是難得,沒想到還有一個並駕齊驅的,來的這麼久,耗了這麼多時辰,付出了這麼多努力,結果臨了了甩了一巴掌說是根本就不想見自家公子,這人是什麼打法?“那公子想要件什麼東西?”
剪瞳自然的跟小童勾肩搭背,一副咱倆很熟的樣子,彷彿是什麼患難之交又像是過命兄弟一樣,“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從前在問情齋的梅因姐姐處,搶了一塊匾,送了家中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後來人就死了,可我的通房卻很是羨慕,爲了彌補他心中的遺憾,我決定冒死過來闖關,都說先禮後兵,面子我可是給足了,闖了四關差點把自己玩進去,現在還是出兵的時候了。”
話剛說完,剪瞳就飛身起來奪了掛在上面的牌匾,拉着描雲飛檐走壁的往院子外面衝,口中不住的嚷道:“哪有什麼頭牌公子,能夠設下迷魂陣的豈會是池中之物,既是要我給你們個名字,就說是子虛烏有如何?”
飛快的身形閃過,風馳電掣一般消失在愛蓮舍的周圍,只留下猶在五里霧中的小童對着空蕩蕩的門框發呆。
一陣不出所料的乒乒乓乓之後,紅衣男子赤着腳在一堆黑陶碎片上抓狂,“混賬!什麼人敢這麼挑釁我?小爺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有過一個人敢對我的容貌有什麼微詞,她一個初出茅驢不男不女的貨色居然敢說我醜的很有節奏感?難道不知道我的臉比我的命還重要嗎?顏值這麼高的人還會收到這樣的評價,究竟是我美的人神共憤還是她眼瞎啊?”
而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早就對這樣的畫面見怪不怪,他正在補上方纔未寫完的信,對自家弟弟這種白癡又自虐的行徑連一個白眼都捨不得施捨,這種人天生的自戀,照鏡子都會愛上自己,還哪裡有救贖的方式?他忽的很慶幸方纔沒有讓小童進來打掃,這下可以一併掃除了。
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此人似是安王妃”,他也算是交差了。用內功爲自己開闢出一條幹淨的小道,他可沒有三乎那樣厚實的腳掌,倚在半開的窗邊,心中升起一些喟嘆,梅因啊梅因,也不知你究竟是否是神算子,哪裡知道不過一塊牌匾就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