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看起來風平浪靜,只是在京中盛傳大理寺中爆發了鼠疫,廢太子一家都已經中招危在旦夕,整個大理寺已經被隔離起來,就連平素在裡面供職的人也都不能倖免。
剪瞳倚在窗前,望着已經還未曾發芽的枯枝,靜靜的聽着描雲對京城中各類奇聞異事的回報,眸中波光瀲灩,不安的神情卻被手指不經意的掩飾過去,如今京城中人心惶惶,這裡面大多有自己的功效在,百姓們惴惴不安,怕是日日都不能安穩度過,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剪瞳默默的聽完,一反方纔的內疚沉默,對描雲言簡意賅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推波助瀾。”
太子不死,她心中難安,她只是知道三皇子也不會讓對方好過,不過有些事情身爲嗣皇帝是不能下手的,而剪瞳卻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她倒是想要知道,那些效忠於廢太子的人若是知道了他現在的情況,是否還會不辭辛勞的趕到京城之中救駕謀反?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的人之所以能夠那麼簡單就把那些東西放進了大理寺的牢房之中,裡面自然有嗣皇帝的功勞,把皇帝弄成自己的幫兇,剪瞳的心安定了不少。
“是,奴婢這就把消息給散出去,京城中的人也會開始反抗的,只要百姓們都高喊着立刻處決太子一家,想來朝野之中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了。一般感染上鼠疫的人都很難擁有全屍,對於尋常人來說,總是會盡可能的追尋土葬,可若是死於鼠疫,只能火葬,太子有這樣的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恩。”剪瞳簡單的應着描雲的話,就算太子是咎由自取,剪瞳也並不希望他擁有那樣的結局,死已經是一種歸宿,不應該讓人死後還魂魄不安,她一直是最爲尊重生命的,就算嫉惡如仇,也絕對會給人家一個痛快,更是不會對死人的屍骨發泄自己的情緒。
描雲跟着剪瞳許久,知道她是個多話的人,如今情緒不高,一定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覺得有些自責了,不由得上前一步說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過太子的父母也不怎麼樣,毀了也就毀了吧,要不怎麼說父母是孩子的先生呢,既然已經誤導了,也就沒有資格傳承了,主子不必憂心,自作孽不可活的。”
“再過幾日的時間,我們再出手吧,現在不是一個介入的好時機。”
“是。先皇是大年初二沒的,聽聞初四一早就蓋棺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只說也不必在宮中停棺那麼久,早些去陵寢中也好。傳出來的說法是先皇給嗣皇帝託夢了,說是要早些過去,到底是因爲什麼,大家的猜測很多,也不方便一一跟主子說了。今兒個才初六,運送先皇棺槨的隊伍就已經啓程了,這種陣仗本來是要清路的,畢竟是皇家儀仗,尋常人要退避三舍的,只是今日卻沒有這麼麻煩,衆人一聞到味道就自行避開了,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麻煩。”
“許是歷史上第一
位擁有如此惡臭的皇帝吧?”
“更有趣的是,奴婢聽人說了,前面舉着的那些花圈之類的,有一個上面還寫着流芳百世呢,主子你說是不是好笑的緊?”
剪瞳的心一顫,安定了不少,若是她不曾記錯,自己曾經跟某爺說過,對於這樣的人,流芳百世是最好的諷刺,花圈中突然出現這樣諷刺的四個字,實際上是某爺在告訴自己他在宮中很好,讓自己放心。從前的一句玩笑話,哪裡知道會是今日的一則消息呢,這種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明白的話,讓深覺孤單的剪瞳頓時察覺到自己並非一個人在寂寞的前行,上官文雖然不在她身邊,那顆心卻從未離開過。
面色稍解,剪瞳抿脣而笑,對着描雲說道:“是好笑的很。”
“主子難得跟我說笑,這幾天一直愁眉不展的,都不像是主子了。對了,白先生說了朱揚的底子不錯,修習的又都是道家的心法,雖說年齡大了些,也是頗有慧根的一個人,這幾天經過他的指點已經突飛猛進了,至於紫月姑娘的事情,說是讓主子先把她的血取出來一些,今日開始就可以爲她解毒了。”
剪瞳挑着眉,有些詫異這個當口描雲會說起紫月,想來是白素覺得自己這幾日心情不好,想着給自己轉移視線吧,能有這樣細緻的師父,是自己的福分。“她的身份你都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也是個可憐的女子。紫這個姓氏十分特別,他們的先祖在本朝成立之初歸順,當時的皇帝特意賜下來一個紫姓,還封了侯爵,說是世襲罔替,正是因爲他們從東方而來,給本王帶來了祥瑞的徵兆,應了紫氣東來的那句話。紫氏的子嗣一直不多,幾乎可以說是一脈單傳的,到了這一輩卻突然興隆起來,侯爵的正妻有一子一女,正妻去後,侯爵續絃,這位夫人生下的孩子更多。可就算是被扶正之後生下的孩子,地位也總是不如原配所出。”
“爲了一個侯爵的名分,他們就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是,他們把下了迷藥的紫月賣給了到處行走人販子,對侯爵假稱走失。人販子本來想把人賣入秦樓楚館,沒想到半路被一個看起啦窮兇極惡的人買走,想來就是主子口中說到的毒師了。”
“紫月就沒想過逃?那個侯爵就沒想過找?這位夫人行事未免太過詭異,若是找到了,她的陰謀不是就會被揭穿嗎?已經是侯爵夫人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主子,女子的名節極爲重要,他們把人買了的時候就已經默認紫月會被賣入風塵之地,如果當真如此,一個堂堂的侯爵怎麼會承認一個青樓女子是自己的女兒呢?自打把人送出去之後,他們就料定了侯爵日後的選擇。”
剪瞳對於名節的事情早有聽聞,只是從未這樣真切的感受到這背後的陰謀,原來就算是骨肉情深,也比不上這樣的現實,也不知道紫月被毒師買走,到底是一種幸運
還是一種不幸。“不是說有一子一女嗎?紫月的那個兄弟呢?”
“少兒從軍,屢立戰功,官拜少將軍,年十八而亡,皇帝親自賜下諡號勇,追封子爵,距今已經有三四年了。從少將軍去後,侯爵就再也不曾追查過紫月姑娘的消息。至於她爲何會出現在倚嵐山,奴婢聽聞她是前來投奔少將軍的遺孀的,只是被人拒之門外,許是苦無出路,碰巧去了山上吧。”
父親麻木不仁,唯一可以依靠的兄長又已經駕鶴西去,紫月的身世未免太過可憐了一些。
“讓府中的人善待她吧,我不想聽到任何重傷她的話。如果侯爵是這樣的人也好,只要給紫月安排一個好人家,由我們安王府主婚,我就不相信他還能不認這個女兒?有他眼巴巴來認親的時候,這些事情不要告訴紫月。”
“主子,這恐怕有些難了,但凡紫月姑娘有辦法,難道回來京中投靠寡嫂而不是回去找自己的父親嗎?這些事情她一定都知道了。我聽服侍紫月姑娘的丫鬟說,她是一個客氣的不得了的主子,日日把一張寫着謝謝的是紙放在身上,無論丫鬟爲她做什麼都是客客氣氣,只要能夠吃飽喝足對她來說已經很感恩了。”
描雲說到動情處,竟有些淚意,她本是暗衛出身,不該對任何人抱有同情,可到底還是個女人,跟着剪瞳沾了不少的人氣兒,也變得容易動容。
剪瞳本來並不覺得紫月有多慘,可看到描雲那副樣子,又反省了一下是否是自己太過麻木,“一會兒我們去看看她吧,你跟師父說了她的身份嗎?”
“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從前白先生只會問奴婢此人是否安全,立刻對於紫月姑娘卻問的很是詳細,讓奴婢有些意想不到。不像是篩查探子一樣,倒像是……倒像是要結親一樣!”
“胡說,師父跟師孃感情好着呢,再說了他那麼大年紀,結什麼親?”剪瞳脫口而出的話已經來不及收回,她到了此刻才明白師父關心紫月竟是爲了自己的師兄,比起出身,白素一向是更加看重人的品性,倒不是想要攀上一門侯爵的親戚,大概只是想借由這個知道紫月的心性。“師兄是何時遇上紫月的,你知道嗎?”
描雲搖了搖頭,無辜的說道:“奴婢每一日的事情多着呢,總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他們的緣分若是來了,還能等着奴婢過去看看不成?”
“師兄不嫌棄她不能說話,自然是極好的,可她那一身的毒也是夠讓人操心的,難怪師父讓我早點去看看,原來裡面還有這樣的隱情。夏侯家可是名門望族,就算是紫侯爵,也算是高攀了他們的。得了,準備東西跟我過去走一趟吧,紫月身上的毒,一年都未必能夠清理的乾淨,若是有師兄陪着大概這個艱苦的過程也是可以苦中作樂的。枉費我一心想要把秦歌留給師兄,結果師兄在背後把紫月撬走了,春天已經來了,府裡的男人都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