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還是剪瞳頭一次在沒人指導的情況下,獨自接觸骷髏,還一連兩次,平日中的吹噓不少,可真是接觸到了這東西,怕也是也做噩夢的。再者,從前她心智不成熟,自以爲是個可以任意妄爲的人物,現在通曉事理,也知道心生畏懼。更爲重要的是,從前百里三歸的訓練設置了幻陣,她還可以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個虛幻的景象,等過些日子睡上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祭壇中這是實打實的真骨頭啊,雖說是爲了過關,不過剪瞳總覺得是對人家屍骨的一種褻瀆。
入土爲安,世上的人大概講求的就是這樣結局吧。這是她第一次在死人的身上實施摸骨術,缺少了衣料跟肌膚的阻隔,來自骨頭的悚然更讓剪瞳多了幾分不安定,早知道就不把老道士留在第六層,現在自己一個人在黑黢黢的第七層中,實在覺得有太多的鬼魅隱藏在暗處,許是正謀劃着如何把自己拆吃入腹。
讓她好受一點的是這是一具女子的白骨,若是男子的,她都怕自己下不去手。
七層偌大的方格子裡面空空蕩蕩的,倒是下面放了不少的木板字,許是想要讓剪瞳通過分析選出此人正確的命格,並且填入空蕩蕩的牆上,這方法不僅考了摸骨術的口訣,還避免了繼承人投機取巧的行爲,畢竟在紛繁複雜的漢字之中想要尋得一個準確無誤的答案實在太難。
她有些好奇究竟那個老道士是如何做到讓這骷髏沒有一點異味,還能保存的這樣完好,不過既然老道士遲遲未曾到達這一層,她關心也是無用的。剪瞳本能的帶上手套,死人她還是少沾惹爲妙,反正沒有了那些東西的阻礙,每根骨頭是什麼樣子的也都能一目瞭然,如果能夠不通過肢體接觸而直接得到結果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把骷髏移到一旁,平躺着放在地上,剪瞳從側面觀察了她的頭骨,自言自語的說道:“顴骨比較豐滿圓潤,表面沒有明顯的坑窪痕跡跟雜紋,身爲女子顴骨也沒有過度的外凸,因此暫時未曾發現有什麼剋夫的不祥之兆,反而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人。”
好奇的小白虎們繞着剪瞳轉了好幾圈,大大的眼睛透着迷茫的神色,歪着腦袋的樣子顯得十分呆萌,它們很努力的嘗試理解消化一下剪瞳的話語,卻發現消化的只是早前吃過的午餐。用盡心思也聽不明白主人到底在說什麼的它們索性頹然的直接趴在一邊看着,不知道放了多年的腐骨如今是什麼樣的滋味,饞嘴的白虎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巴之後,就開始磨蹭着剪瞳,不依不饒的訴說着食肉動物的訴求。
安撫的拍了拍它們的腦袋,開玩笑,自己正在闖關好嗎?要是這東西被它們給弄碎了,自己豈不是要把六層的經歷再演繹一個女人版本的?她的時間寶貴,還等着跟某爺相聚,給某爺生娃呢,不能把美好的青春耽誤在這點破事
兒上。見兩隻小白虎還在在鬧,乾脆一虎給了一個過肩摔,刻意放輕的力道已經顯示了剪瞳的仁慈,不過還是很好地威懾了不聽話的“隨從”。
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剪瞳對着抱成一團的“物體”大搖大擺的弄出來一個V字手,不可一世的說道:“姐治你們的招數,沒有做不到,只有你們想不到,老實點給我呆着,要是耽誤我救師父的眼睛,你們就算是我的新僕人也不會免於懲罰的。對了,我養在山上的那些個小動物還沒有機會跟你們認識一下,它們懂得如何讓百獸之王的威嚴消失的無影無蹤,別惹我,我就是個傳說,惹了我,我就讓神話把你們帶走,懂?”
小白虎意興闌珊的收了勢,再也不敢跟剪瞳撒潑,連四層的太攀蛇都可以輕易制服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好相與的人物,此時此刻還是保持着沉默比較好一些。乖巧的衝着剪瞳招招手,窩在一邊的角落中死活不肯再出來,只留着圓溜溜的眼睛觀察着剪瞳的動作。
剪瞳交疊的手磨蹭着自己的鼻子,這是她思考的標誌之一,“驛馬骨主運勢與社交,輕微向外攏起,此人應該很是聰明好學,但突出的程度沒有超過一般值,想來不是爭強好勝個性過於出挑的人,懂得中庸之道的人應該不會因爲過於刻薄而短命。”
剛剛下了這樣的結論,卻聽得一聲轟鳴,方纔送剪瞳上來的八卦臺竟突然又沉下去,好在他們早早的就撤離了那裡,要不然此刻怕是要受不少的驚嚇。剪瞳心有餘悸的摸着自己的胸口,卻意外的發現竟有一種利器的摩擦感,低頭一看,把自己也嚇得不輕。原來老道士方纔弄出來的一場鬧劇讓剪瞳在驚嚇之餘本能的抓住了自己身邊的東西,她又是習武之人,一旦受驚自然沒有輕重之分,因此讓好好的一具白骨被生生的掰下一截肋骨來,變成了殘破之軀。
“這個真的不怨我啊,誰能想到拿東西會突然見沉下去?我總算是明白了爲何七層有了屍骨,卻又要把六層的八卦臺給升上來,合着今天我註定還是要幹第二次修骨的活兒啊!這位……夫人大嬸大媽,我看你的骨骼的年齡,也已經失去了讓我稱你爲小姐的資格了,剩下的這三個隨便你挑,我是不嫌棄的。據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若是想要晚上託夢或者勾魂索命,記得去找那個老道士。倒並不是因爲我怕你,只是因爲相較於我,他更無能,聽說你們都喜歡欺負無能的人。”
老道士煞費苦心還不容易才能艱難的爬上第七層,剛上來就聽到剪瞳推脫責任的話語,差點氣的七竅生煙,爲何開始時還覺得這丫頭有意思呢,現在分明是一個面目可憎的形象!“你自己闖了禍,也要讓人替你背黑鍋不成。”
“聽說能者多勞,你長得那麼黑,難道不是黑鍋背多了的關係嗎?”
老道士佯裝的怒氣掛上了鬍鬚,顯得
十分俏皮,“胡說,老夫哪裡黑了?這分明是歲月給老夫的歷練,你這種小丫頭懂什麼。”
剪瞳起身去八卦臺上取了粘合劑就立刻離開,萬一一會兒這東西再次掉下去,她可不想自己躺着也中槍。“合着歲月的長河只對您老一個人有情,沒有在這張臉上留下千溝萬壑,反而讓你在黃種人白種人跟黑人之間變異?媽呀,老道士你這麼可怕我都不敢跟你說話了,萬一我這個逗比又說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你又笑的五顏六色了怎麼辦?你有病,我還沒有藥呢。”
笑的五顏六色是個什麼東西?老道士從未聽說過還有這樣的形容,不過也沒心思追究那個,眼見着剪瞳認認真真的修補,接着說道:“喂,你還真的一個不小心就拆了人家的一根肋骨啊!下手可夠狠的,不過沒關係,道士是可以驅鬼的,你若是肯對我服個軟,說不定晚上我就幫着你一起驅鬼了,這樣不是很好的嗎?”
“鬼?聽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這話你也能用得上?”這丫頭的虧心事不是沒做,大概是沒少做吧,這話用在她自己身上還真是諷刺的很,老道士毫不留情的嗤笑惹得剪瞳一陣怒目而視。
“武斷的人就是你這樣了,還沒聽完我說什麼,就已經下了定論了,我之所以引用那句話,只是想告訴你,我平生的虧心事做的太多,鬼早就決定大晚上吹着集結號就一起找上門來了,驅鬼你趕不玩,捉鬼你抓不淨,打鬼你傷不起,沒有金剛鑽,這個瓷器活兒你就還是不要攬了吧。”
修補好斷裂的骨頭,剪瞳如釋重負的坐在一旁,看來一會兒對着這副身軀要更加小心纔是了,畢竟自己是個野蠻人,在世時細皮嫩肉的人就算是死了,骨頭也是脆弱的,真是讓人頭疼。
找個根柱子斜斜的倚着,一身道袍在此刻顯得有些狼狽,天知道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才能夠讓已經升到七層的八卦臺降下去然後把自己擡上來,要說此刻還是衣袍整潔,那一定是癡人說夢。“我倒是聽說有一種人天生毒舌,沒想到你對着別人諷刺也就罷了,連你自己都不放過啊!”
剪瞳也不跟老道士爭辯,順着就說下去,橫豎現在多了一個人打擾自己,也有些記不清當初師兄教自己的東西,慢慢來,總會把口訣的什麼都想起來的。“嘲諷是一種本事,自嘲是一種境界,這麼高深的東西不混毒舌界的人是不會明白的,一般我的自嘲都讓別人覺得好笑,稍微一放鬆,回頭我就給了他們一記言語上的冷箭,攻其不備,兵法你懂的。”
“兵法被你這麼用,不知道那些將軍作何感想?”
“《木蘭辭》說的好啊,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一般情況下將軍還沒來得及感想就告別人世了,至於士兵,他們只負責聽話,不負責感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