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剪瞳便帶着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往白素那裡去,頂名說是去請安,可她卻一直想在半路上當個障礙物給人添點堵什麼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們去到的時候,秦歌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百里三歸也收拾好了自己的琴,正抱着回屋去。
既然已經遇上了,剪瞳也沒有視而不見的意思,就算自己的目的不能達成,說點別的也是好的。“百里公子可是喜歡這把琴嗎?”
不被叫住自然我行我素,被人叨擾也不會有一點慍怒,百里三歸的謙和中帶着不屈的高貴,“多謝王爺王妃,此琴甚好。”
剪瞳一直依靠在上官文的懷中,好像已經虛弱到一定程度,就連站着都費力氣一樣,“好自然是好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只是不知道百里公子想要善的是什麼事兒呢?雖說冬天來了,春天也不會遠,不過到底還是因時制宜的,春天還沒來,桃花怎麼能開呢?百里公子在這裡到底是一位客人,我不能說什麼,卻也希望百里公子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要招惹本王妃的人。”
“三歸不過是彈琴而已,他人如何想,並非三歸能夠左右。”冰藍色的眼眸中,閃耀都是疏離,他擁有那麼漂亮的一雙睡鳳眼,可眼中卻像是容不下任何一個人。已經有太多人用不食人間煙火來形容他,又有誰知道他經歷的苦楚比尋常人更加多?
這個“他人”指的是秦歌還是自己呢?現在的剪瞳已經會在文字上操心了,這個含糊不清的說法讓她也有些迷茫,到底是未來的百里家主,身上都已經有了那樣果決的氣息,反觀自己,似是進步並不明顯,只要有某爺在的地方,她都習慣性的變成一個小女人,只要能夠生活在某爺的庇佑之下,覺得自己伸伸胳膊動動腿也是對能量的巨大消耗。
上官文安撫的拍了拍剪瞳的肩膀,聊作安慰,“未知百里公子何時舉行繼承儀式?聽聞百里家主也萌生了退意。”
“該來的總會來,屆時自會通知王爺。”
剪瞳突然想起了什麼,撥開了上官文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哎,百里三歸你說玉樹已經不在了,你的頭髮眼睛可以變回去嗎?我一直還有個疑問,現在我看四周也沒什麼人,索性問出來,你最好也據實以答,說不定我日後可以幫你呢。”
“不能變回。至於另一問,請問。”
“我總覺得你現在身體情況很奇怪,當初在幻陣的時候我猜到玉樹是有毒的,你們去祭壇取得的東西並非是玉樹的解藥,而是剋制毒素的東西,本來二貨喝過你的血,也是中了毒的,可我給他吃了七寶果,應該是全部清除了,如今只剩下你跟百里家主兩個人。其實你是因爲擔心自己體內的毒素會遺傳給自己的孩子,所以纔不願意成婚的吧?萬一你的孩子也是個藍眸的,你該是會難受的要死吧。”
“剪瞳……”上官文想要拉住剪瞳,卻被她甩開,今日她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要全部說出來。
“其實百里
三歸你並沒有那麼冷漠那麼厲害吧,要不然也不會縱容那個二貨這麼多年,從前你沒想過自己還會有長久的人生,所以從未預想過與人共度的日子,現在冷不丁告訴你你可以長壽了,竟也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纏着你吧。我認識你也不是一兩天了,什麼時候聽說過你彈琴成癡?只是心中的苦沒辦法跟別人說吧。”
“王妃聰明絕頂,可知道又能如何,這種事王妃是幫不了我的,七寶只有兩枚,已經被夏侯家主與舍弟服下。我與家父便這樣讀過餘生就好,我的弟妹也不算少,尚不曾出過什麼事,想來也是無礙的。”
剪瞳不由得哂笑,這樣自欺欺人的話還真是很少從百里三歸的口中聽說,“那麼小的年紀,如何能預想未來呢?依照你家對祖宗的盲目崇拜,在族譜上短命的人難道死去的原因會被歸結到中毒上面來嗎?我可以幫你,也可以幫百里家主,不過我從不是那種無私的人,我也是有條件的。”
“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王妃是什麼人,三歸心中有數,請王妃言明就好。”剪瞳總是把幫人做事弄成公平交易的樣子,彷彿這樣就能抵消掉別人對她的感激,可百里三歸不是那種被輕易矇蔽的人,他已經欠下剪瞳太多的人情,絕不是輕易就可以還的上的。
“我有七寶樹的種子,並且不止一枚,我可以送你一枚,它不需要特殊的照料就可以慢慢成熟,不過我不確定是否你服下之後頭髮跟眼眸的顏色會有變化,畢竟師父復明之後,眼睛還是想琥珀色的寶石一般澄澈。”
輕緩的點點頭,王妃對他的確很是坦誠,連不止一枚的事情也和盤托出,跟王妃說話果真來的直爽又痛快,百里三歸雖說對剪瞳很多行爲很是費解,卻也不得不承認與剪瞳交易來的比旁人更加舒服。“條件?”
“七寶樹已經隨着三大世家靈根的毀滅徹底消失了,繼承人已經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從今以後,咱們的後代再也不需要去往祭壇,也無須經受什麼試煉,這些話都會被我一點一點的散出去,我希望我可以隱瞞還有種子的這件事。不過如果真的瞞不住了,爲了保護我的家人,我會告訴世人說唯一的一枚種子已經被你取走,這之後的風險全部由百里家承擔。”
“成交。”
百里三歸說完了就準備離開,剪瞳忙不迭的攔下來,“最後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的,只是我一個人好奇而已,玉樹毀掉,你的內力會消失嗎?”
百里三歸據實以告,他冰藍色的眸子總算有了焦距,此刻只定定的瞅着剪瞳一個人,“我正在感受它的流失。”
他說的那麼簡單,剪瞳卻知道一直擁有內力的人已經習慣了自己那樣的體態,若是內力消失了,原有的生活也會被徹底打亂,若不是上次中了暗招體會了一下那種感覺,剪瞳還不知道原來失去內力是一件這麼殘忍的事情。“不過既然沒有了那樣的禁制,等內力徹底消失之後,想來你也是可以習武的,可惜已經錯過了習武的最佳年紀,有我在
,總會找到合適你修煉的方法的。”
“無妨,憑藉陣法,我亦可以自保。”
“你別天真了!陣法設置也是需要時間的,真正的打鬥開始,誰還會給你機會設置陣法呢?”
“我可以隱居在陣法之後,就連七寶樹也可以種在那裡,這些無須王妃憂心,王妃能夠這樣幫我,三歸已經不勝感激了。”
剪瞳有些同情百里三歸的境遇,他比白素更像是一位仙人,整個人身上都想是蒙了一層不可褻瀆的神光,他從未有過什麼不靠譜的行爲,剪瞳面前的他永遠都是淡淡的,像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一般。“用來裝果子的玉盒,我一會兒就讓人拿給你,日後許是也用得上。”
“無須這麼麻煩,我聽聞七寶果不去摘它,就不會自己掉落,果盡樹枯,我只需拿着裝有種子的一個玉盒便夠了。”
“這些都隨你的心情,我也絕不勉強。天色已晚,你還是早些回去吧,東西我明日早起就給你送過去。”
“不急,多謝王妃。”
描雲望着百里三歸遠去的身影,那永遠身穿藍裝的男子竟在承受着那樣的蛻變,他挺直的脊樑跟淡淡的哀愁,在這個剛下過雪的冬夜瀰漫,竟會讓人生出那樣寂寥的感覺。描雲眼見着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這樣的狀態如何能去給白先生請安呢?於是她靈機一動,對着那個已經漸行漸遠的背影說道:“怕是明日百里公子可有的等了,王妃您說的早起,莫不是午時?”
上官文忍不住一笑,破了方纔的死寂,剪瞳也跟着打趣了描雲幾句,一時間氣氛又溫馨起來,上官文一路爲剪瞳暖着手,過了幾條長廊,終於到了白素所在的客房。
“師父師孃,我們來請安了。”
“進來吧。”
描雲跟蘇木掀開了厚重的簾子,剪瞳頭一個竄進去奔着炭盆烤烤手,“下過雪的天氣果真比從前更冷了。”
王氏趕緊從小竈上取了熱水,泡了一杯茶遞過去,“知道冷,還大晚上的跑過來,快過來暖暖手,小心燙。”
“這不是想着從前禮節上有些疏忽,以後都要跟師父師孃晨昏定省纔好嘛。白日裡人多事多,都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偏偏我又是個不成器的,未曾幫忙,反而給別人添亂,怕是師父師孃擔心不少吧?”
王氏感動的熱淚盈眶,心想着女娃子就是男孩子貼心,嵐悠雖然也是孝順,可從未說過這樣的體己話兒,可白素卻不領情,直接潑冷水一般說道:“說的好聽,你怕是捨不得那把匕首,這會兒拖家帶口的想要從我這裡再拿走吧?”
“師父說的是什麼話,不過是一把匕首而已,師父若是喜歡,送給師父又能怎樣呢?”
“丫頭,我又不是貪圖你這點東西,只是你要知道匕首用了寒冥鐵,這鞘子的材質可是十分難求的。用血來驅散寒氣這種說法根本不靠譜,你又不是殺戮之人,更不能用血養着它,這東西留在你身邊其實是一個禍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