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雲開門的聲音正好讓在淺眠的剪瞳醒過來,雖是一身疲憊,並不怎麼想爬起來,還是慢慢的睜開了眼,撥開了雨過天青色牀幔,睡眼惺忪的剪瞳帶着起牀時特有的撒嬌氣息說道:“描雲,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現在都過着貓一樣的日子,改成白天睡覺了。”
“已經未時了,主子睡得熟,奴婢也沒有敢叫起來。已經從廚房拿了些開胃的糕點過來,午膳也已經吩咐下去了,主子先起身洗漱一下吧。”
“說起吃飯,我倒是想起一點別的事情,你讓人在府中抓一些老鼠過來,讓每個人吃飯之前都拿老鼠試一下,免得有什麼問題,現在不是從前,很多事情不得不防,太子莫名其妙被關進了大理寺,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員都跟着進去了,可四品以下的卻不少,地方上肯定也有勢力,萬一波及到咱們就不好了。”
“主子思慮周全,只是說起老鼠,奴婢倒是想起了旁的事情。方纔李溪小公子來了,因着主子正在補眠,所以沒見上。”
剪瞳倒是沒有想到李溪會過來找自己,按說就算資質再高,自己佈置下去的武功修煉起來也不可能這麼快,這孩子除了跟她學武之外,也沒有做過別的事情了,下了牀本能的在梳妝檯前面坐下,好好的照了照銅鏡,“他來做什麼?”
“主子該是有印象的,東苑的西北角有座荒蕪的院子,蘇木把那院子給收拾出來,又弄了一些假山,讓李溪公子帶來的猴子們有個地方可以安家,可那個院子到底荒廢了太久,難免有些老鼠之類的東西,蘇管家在跟李溪少爺商量了之後,在裡面設了幾個捕鼠夾,可惜那老鼠就像是成了精一般,無論如何都不上當,蘇管家又擔心傷到了猴子們,不敢再吃食裡面下藥。如此幾天下來,竟有不少的猴子都被老鼠咬了屁股,李溪少爺此來,一是爲了求藥,二是爲了跟主子商量一下該如何辦。”
“被咬了屁股?”剪瞳不由得發笑,這老鼠的追求也是奇特的很,其他香噴噴的地方不下嘴,跟屁股過不去是爲了哪般?剪瞳不由得捧腹大笑,一掃一上午的陰霾,“那個……沒想到連咱家的老鼠都是這麼有個性,奔着人家的特殊部位就去了,也不管什麼味道。”
描雲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自己細緻的描繪讓剪瞳的思路完全跑偏,“主子說的哪裡的話,莫不是從來都沒觀察過猴子嗎?它們爲何屁股那麼紅,便是因爲屁股上沒有什麼毛,這種地方老鼠也比較容易下嘴。可主子,奴婢說了這麼半天,您難道抓住的重點就是這個嗎?”
“啊?哦,對了!”剪瞳終於想起來李溪是爲了什麼找自己的,方纔那副樣子要是被李溪看到怕是會覺得自己在幸災樂禍吧,可是每每腦補了耗子咬猴子屁股的畫面,剪瞳就覺得樂不可支,那些囂張的猴子從前還敢跟自己搶東西吃,現在屁股都要被耗子吃了吧?“蘇管家也是想到了什麼辦法?這種事情我也沒有什麼經驗,倚嵐山上是沒有老鼠的,我們不必費心思對付那個。”
“蘇木說別無他法,只能去找一些善於抓老鼠的貓,放到那個園子裡面養着了,中午的時候已經找人去辦了,這會兒應該是剛放進園中,到底有沒有效果,到了明天許是才能知道。”
剪瞳停了一下,似是在考慮這種方式的可行性,畢竟對於李溪跟那羣猴子,她還不是很瞭解。“恩,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若是那些貓真的有這個本事,正好給我多弄一些老鼠來當試驗品。不過也不能全指望它們,我的想法你還是跟蘇木說一聲,哪怕不是用老鼠,用別的東西也是好的。”
“是,奴婢知道了。”
“說起來,連這件小事,都要蘇木親自去安排,也有些小題大做了。”
“也是無妨的,正好從前分管南苑的蘇林正在幫他,蘇木也不會分不開身。”
剪瞳理解的點點頭,也覺得這樣的安排不錯,只是忽而想起描雲的稱呼,不免有生了幾分打趣的心思,“怎麼了,自打婚事定下來,就連稱呼也改的這麼順溜?回頭能成了婚還能變成什麼樣子,難不成你要稱呼蘇木當家的?”
“主子一貫是會取笑人的,只是就算是要房間,也是我當家,豈是他能行的?主子還是好好的洗把臉,把午膳先用了吧。奴婢還是喜歡聽主子說玩笑話兒,總好過強打出來的堅毅,那種樣子,連奴婢看了都覺得十分心疼呢。”
“現在外面是什麼情況?”
“這會兒嗣皇帝已經發了訃告,正往各種各縣送去呢。若是真有什麼事情,也要消息送去了再說。城中正在戒嚴,不是一般人可以隨意進出的,不過若是主子有什麼事情要出去,想來也是無人敢攔安王府的馬車。”
剪瞳聞言不由得蹙眉,從大面來說,倚嵐山也算是在京城的地界之中,只是算不得內城,“你可知道這些日子要延續多久?我最近要去倚嵐山上取東西,能夠不驚動這些人,最好還是不要驚動了。”
“在登基大典之前,大抵都是要戒嚴的。可主子若是想回去倚嵐山,便沒有那麼麻煩,封鎖的都是外城,內城只是多了些盤查罷了。那日主子提起要去太清宮,怕是要等上一些日子了,新皇的登基大典,王爺不可能不出現,把王爺自己留在京城之中,想來王妃也是捨不得的吧?”
剛起身的剪瞳神智有些不清楚,已經忘記自己要去太清宮這件事,竟由描雲的提醒才恍然大悟,“你說的也是,橫豎秦歌做拂塵也需要時間,出發並不着急,我正想着好好練一練朱揚的武功,你怕是沒有什麼時間跟他打了,一會兒我就去找師兄去,在對陣中學到的東西比書本更加實用,讓師兄好好的練練朱揚。那個登基大典,我還用去嗎?”
“主子是不用去的。”
理清了這些東西,剪瞳總算能好好的吃上一頓飯,心想着找一個皇族的相公還真是麻煩,光是這些破事兒就是做也做不完的,一想到成婚之後這些事情都有自己的份兒,剪瞳就感到一陣陣惡寒。
吃過了午
飯,下人們進來收拾桌子,剪瞳摸了摸自己吃撐了的肚子,愜意的伸了幾個懶腰,起身拿了櫃子中的藥箱,慢悠悠的說道:“描雲,你先去幫蘇木的忙,我去看看景月。”
“是。”
剪瞳去到的時候,景月正坐在院中觀景,不知道她是早就知道自己會來,還是日日在這裡消磨。她的面容有些憔悴,比起前些日子的形同枯槁已經好上了不少,看樣子也是聽話的在調養,手中握着壎,卻一直不曾吹奏。
“給王妃請安。”見剪瞳進來,她從凳子上起身,恭敬的行禮。
剪瞳不曾過去扶她,只是繞路去檢查了一下凳子上撲的東西,好在是個保暖的羊毛墊子。“姐姐還是講究着這些虛禮,我卻不知道它們是用來做什麼的。天還涼着,早點回屋裡也是一件好事。”
景月沒有反抗什麼,剪瞳讓她回去,她便回去了,就像是一個任人擺佈的布偶,自己沒有一點的生氣。“難得好天氣,連雪都化了,真有一種河開燕來的錯覺。”
“你若是有興趣,待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好好的在王府中轉轉也好。”
下人們撩起來厚重的門簾,景月跟着剪瞳進了屋,本能的呵氣暖手,她淡淡的說道:“韶華易逝,誰能說清之後的事情?”
剪瞳只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再接話,許是不知道自己說什麼纔好,直到她習慣性地把已經暖好的手放在脈診之上,剪瞳纔開始爲她診脈,過了一會兒,她說道:“看舌苔的樣子,比從前好了不少,脈象也不是氣血兩虛的樣子,你聽我的話,好生調養着,病雖然難治,可也總有治好的一天。”
“聽說皇上已經駕崩了?”
彼時剪瞳正在奮筆疾書,尚未曾寫好方子,被這話一激,竟留下一堆墨跡來,污了整張紙。無奈的放下湖筆,把那張已經廢掉的方子放在一旁,剪瞳定定的望着景月,似是見不得她爲往事煩憂的樣子,“原本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既是已經知道了,那我倒是想問姐姐一聲,你更希望嗣皇帝是誰呢?”
“王妃有何必苦心來試探我,與其是別人,是他總是更好一些的。”
“那壎是他送你的吧?”
“親手做的,音不見得多準。”她纖細的手指輕撫着已經磨損的壎,嘴角輕揚,深陷在回憶的泥沼中,只要無人來救贖,就註定就是步步淪陷。
剪瞳最是受不得別人的傷情模樣,一看到景月這樣的表情,只覺得自己都跟着難受起來,正在經歷美好愛情的人往往看不得被人在水深火熱中煎熬,但大多時候,又是最無力的一個。“三皇子已經成爲嗣皇帝,登基大典已經定下來在下個月,姐姐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什麼了,多謝王妃。”
重新寫過藥方,剪瞳遞交給一旁的小丫鬟,臨走時對景月說了一聲,“三皇子曾說過,要讓你看到他問鼎,等到那之後,我可以隨意處置你。姐姐與其替旁人擔憂,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