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被強硬的管束逼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過卻並沒有培養出大家閨秀的氣質,這樣的女子本該是爲了自由而生的,又怎麼可以在半路上被人桎梏呢?剪瞳捨不得她草草的嫁人,然後委屈的度過自己的餘生。百里家的人既然可以容得下百里三乎,自然也可以接受她,百里夫人想來已經爲自己的二兒子擔心不已,若是能夠有個合心意的,自然是最好了。
今日出來,她還有一件事情要做,便是見錢心。
聽說她就住在京城中最大的客棧,剪瞳在門口一出現,掌櫃的就立刻迎上來,如今她的樣子已經被被京城中的人刻進了腦海之中,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她出現,便沒有人會不知道她的身份。
剪瞳沒有跟掌櫃寒暄,直奔主題問清楚了錢心所在的屋子,便帶着林惠兒直接上樓。
似是沒有想到王妃會來,錢心的婢女嚇了一跳,可很快斂去了吃驚的樣子。她是打小跟着錢心的,現在錢心換了身份,她自然也換了名字,依舊跟在錢心的身邊,如今看來倒是比從前穩重多了。“參見王妃,王妃裡面請。”
錢心正在逗弄着一對牡丹鸚鵡,見到她們進來,也是一驚,盈盈一拜,宛如從前,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蘇州刺史吳憲之女吳映雪給王妃請安。”
原來現在就算是面對面說着話,也照樣不過是演戲而已,剪瞳點點頭,說道:“起來吧。”
婢女走到了外面,又把門帶上,屋內只留着她們三個人。
回想起從前自己跟錢心之間的種種事蹟,剪瞳也想通了很多事情,也許知道內情的人會覺得景月很厲害,把自己弄得團團轉,可剪瞳知道,包括自己在內,所有王府中的女子都不會有一個比對面的人更加聰慧。“這些事情本王妃都是回來之後才聽說的,那時候你已經不在王府之中了,有這樣的出路也好。你的頭腦跟別人不同,看問題也刁的很,終是能夠一語中的,雖然宋先也不差,可我總覺得還是委屈了你。”
“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這已經是很好的出路了。”
“昨日本王妃聽說錢大人已經被罷官,其子沉迷賭博之中,怕是很難迴歸正途了。只要沾染上那種東西,就註定沒有什麼好結果的。”
錢心對原來的家人看的很淡,她在王府的時候已經努力爲他們謀劃了,可惜爛泥扶不上牆,如今自己已經是蘇州刺史的庶女,再也不能爲“別人”的父母操心了,“造化弄人,本來就是他們自己選的,就算是老天爺也幫不了他們。”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有些事情該放下的時候就要放下。現在你身上
揹負的東西不少了。”剪瞳把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下來,在錢心的面前打開,“這裡面都是一些易容面具,還有些藥水之類的,使用說明我已經寫在裡面了。這張臉的主人畢竟已經死了,若是遇上了非常事件,你也要記得保命。你我相識一場,我爲你能夠做的,也只有這麼一件事了。”
錢心看了一眼剪瞳遞過來的包袱,這時候有人爲她想到這樣的地步已經出乎所料了,王妃平日看起來是不怎麼仁善,實際上卻很會爲別人着想,這易容面具送來的正是時候。自己雖然可以解釋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過總沒有易容面具來的更有說服力。“多謝王妃。”
“我做的樣子跟你的長相有相似之處,應該不會讓人起疑。”
“是。”
“聽說你想要找我談談,不知道要說什麼,惠兒是我的朋友,你不必擔心她,有話直說便是了。”
錢心瞅了林惠兒一樣,只覺得她靈動的眼神與安王妃頗爲相似,想來性格也差的不多,能夠互相吸引也是正常的。王妃的事情,她已經管不着了,從前那麼做也不過是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而已,現在後路已經走上去了,自然應當知足。“王妃,請轉告王爺要小心宋先。”
剪瞳聽到這個名字頗爲詫異,過幾日錢心就要嫁給人家了,現在居然在自己面前這麼說,難道是不情不願的?“宋先?宋先不就是你未來的相公嗎?他可是王爺引薦給皇上的。”
“宋先不是個成器的人,一心便想着往上爬。新帝登基才現在還不到半年,根基未穩的時候,不能貿然對朝臣們下手,可若是有一日地位穩固了,視線就會轉移到別處。幾位王爺身在高位,總要想好要如何自處才行。宋先從前不得重用,只能在民間流落,最是知道哪些困苦滋味。讓他得勢,從前的那些人就算是倒黴了,你沒見太子一黨死的多慘嗎?”
剪瞳從不關心朝廷的事情,太子一黨死了多少人也從來就沒有問過,現在聽錢心的意思,這裡面不但有儲位之爭的矛盾,還有不少宋先的個人情感啊,沒想到會是這樣。那一日他還是跪在自己面前感謝知遇之恩的窮酸書生,現在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大員,果然在什麼位置說什麼話,都是會變的。“這些本王妃並不知道,也不關心。”
“王妃,我再多說一句,安王爺是新皇登記時候的第一功臣,樹大招風,這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聽聞王爺跟王妃大婚之後就會離開京城,日後少回來也是好的。”
剪瞳想不明白錢心到底是怎麼想的,知道宋先的品格與爲人,現在還是跟他成婚,這時候難道自己應該說卿本佳人,奈何從賊嗎?“你就是爲了這個,特意讓本王妃過來的?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你什麼都知道,爲何還要嫁給他呢?找一個普通人豈不是更好嗎?依照你的智慧,在任何地方該是都不會被人欺凌的。”
“可現在我畢竟是刺史的女兒,如何可以輕易的配給一個普通人呢?女兒本來就是父親的工
具,從前我是,現在照樣是,我可以順從命運,卻不代表我會一直服從。宋先她不成器,我自是不會讓他拖累我,現在他正春風得意,少不得紅顏知己來湊熱鬧,想要取我而代之的人,比比皆是。只要我覺得苗頭不對,討得一紙休書,天涯遠走,誰又能知道我的去處呢?”
一個還沒成婚的女子,現在已經開始考慮如何結束自己尚未開始的婚姻,到底是什麼給她這樣的冷靜?錢心的一雙狐狸眼總會給人不安分的感覺,而這樣的人往往比其他的人來的更加敏捷聰慧。剪瞳承認現在的自己幾乎只能看到一個上官文,根本不會考慮日後若是分開了,會如何自處,她毫無保留的相信那個人。
而與自己形成鮮明對比的人,就坐在桌子的對面,究竟宋先想要利用她的腦子,還是她要利用宋先的地位呢?或者說,這一場看似男才女貌十分登對的結合,只是一場交易呢?
討你一紙休書,換我天涯遠走,這是什麼樣的情懷?剪瞳實在無法理解錢心的想法,她或許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計劃吧!一個不把世俗眼光放在眼中的人,卻不得不一再屈從命運,剪瞳相信錢心是可以把事情做到極致的。入王府一次,入宋府一次,她總是能夠在所有慌亂的情況下把自己的表情弄得很是自然,她知道如何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最有效的消息,若不是她生來就是個有主意的,這會兒做個細作倒是一等一的好。
“王妃,請把我今日的話轉達給王爺,宋先是個小人,要謹防他暗箭傷人,不過錢心會盡己所能的幫助王爺。”
剪瞳不知道是否對面的那個女人本來就沒有任何情感,她不像是冷漠,只是冷靜,冷靜到好像你的每一個神情都逃不過她銳利的眼睛,她洞察世事的眸子可以讓世上最好的偵探望而卻步,“你把他當做你的跳板?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你是怎麼想的!就算是知道了,我也想不明白爲什麼。”
她淡淡的笑容像是被雨擊打的芭蕉葉,伴隨着那綻開的弧度,剪瞳甚至可以聽到淅瀝的雨聲。“王妃,我們常說婚姻並非兒戲,可爲何只有女子不當做它是兒戲,而男子卻可以轉過身弄進來一個又一個新人呢?我知道會如何讓人難受,在婚姻之中,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就要讓對方一直覺得虧欠我。我會利用這種虧欠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這些都是王妃不能想象的,因爲王妃身邊的那個,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這時候聽到別人誇讚上官文,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剪瞳只覺得可笑,錢心找自己過來,只是爲了把這些話傳給上官文嗎?今日的話看起來是爲自己着想的,實際上擔心的好像都是小文,再加上最後的那個評價,難道說錢心其實是喜歡小文的?那可不行!
“因爲我值得最好的,所以他自然最好。”
剪瞳這樣毫不收斂的宣誓主權,只換來錢心的一個絢爛狐媚的笑容,“我自然知道王爺是王妃的,亦從未對王爺有過什麼肖想,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