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瞳一覺睡醒,已經是日上三竿,心中不禁有些懊惱,那個該死的小廝,說好的素酒呢?怎麼還對着自己耍陰招?她醉倒之前,好像聽說誰不行了來着,怎麼也沒聽見哭聲?
“王妃,您醒了。”在門外一直守着的描雲,豎着耳朵聽着屋內的動靜,剪瞳剛剛起身,她就推了門進來。
“怎麼沒人哭呢?昨個兒不是說了誰不行了嗎?”
扶着剪瞳下了牀,見她還是有些宿醉,描雲便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您說的是南苑的薛小姐吧?今晨的時候沒了,被人拉回了自己本家,她算不上是王府的人,就算是沒了,也輪不到在王府舉行葬禮。王妃別說這個了,一早起了,先吃些什麼嗎?奴婢讓廚房溫着粥,就等着王妃醒來好用呢!”
“回頭,把昨晚那個小廝找過來,這麼騙我,也真是過分!還有,那個薛華,有師父在,怎麼還會沒了?”
描雲見她一飲而盡,又接過了杯子,接着倒上一杯,只放在一邊,拉着剪瞳去一旁洗漱,“白先生說,他已經跟閻王爺借了人,說是借了三個時辰,拖過了八月十五的好日子,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於是就給人放回去了。”
“切,這種說辭,也就是哄弄小孩子,難不能小文還會相信?師父也真是夠了,怎麼能用這樣的方式?借人,虧他想的出,人家都是搶人,怎麼到了他這裡成了借了?你可要小心了,師父是個神出鬼沒的人,哪日你得罪了他,怕是把你硬塞給閻王,還說什麼都是好兄弟不要客氣了。”
“是,奴婢知道了。”
“描雲啊,咱們有點小賬該是算算的時候了。”
“啊?”她不記得自己跟王妃之間還有什麼經濟往來啊,再說平日的服侍,也很是妥帖,沒見王妃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不知道王妃說的是什麼?”
“你是否還記得我生辰那日你說了什麼?也就是說,你是小文的人,一早就派在我身邊,打着保護的旗號,做着奸細的事情。”見廟宇汗涔涔的樣子,剪瞳又是淘氣的一笑,她還不至於不識好歹,上官文的做法雖說沒跟她商量,也絕對到不了這麼嚴重的地步。“還有一件事,你好像說過這麼一句話‘恰好奴婢對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雜技戲曲、巫蠱厭勝、治病下毒,喬裝易容、刀槍劍棍都有些研究’,你可記得嗎?”
“這……的確是王爺派女子過來的,王妃無論是怎麼罰,奴婢都認了。可後面這句,奴婢說的是實情,實在不知道自己的錯處在什麼地方。”
“實情嗎?很好。早前聽過一個詞,以爲用在我跟師父間才能算是貼切,不成想你也有意分一杯羹,那本王妃就不客氣了。這個詞就是教學相長,你既然會那麼多,咱們也來切磋切磋,旁的就不要論了,詩詞歌賦那該是用來抒懷,而不是用來鬥技的,咱們不玩別的,就看看下毒解毒的功夫,如何啊?”
“王妃,這怕是跟府中的規矩相悖,就算您是
王府的當家,也不能做出讓王府雞犬不寧的事情。”她心中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久久不散的陰霾在胸腔中迴盪不去,描雲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如此清晰的心跳聲,飛快的恨不得跳出來。
剪瞳的性子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凡是她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能夠安分這麼多天,已然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可以說開了先河。要不是她要先備上一些個毒藥,然後在讓自己的計劃付諸實踐,也不需要耽誤了這幾天。“知道我是當家,就該知道,在這安王府中,老子就是王法!”
悲催的描雲根本沒有察覺到早在她“據實以告”的時候,已然爲自己埋下了禍根,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到了剪瞳這裡就成了心中的疙瘩,怎麼自己就這般的命途多舛呢?“是,王妃便是天。”
拍了拍描雲的肩膀,順便摸了一下她身上的料子,大丫鬟就是好啊,穿的都跟別人不一樣,不過忝居高位就不好的,她所做的只是讓描雲實至名歸而已。“描雲啊,本王妃有個好處,就是專治各種不服,很高興我身邊的人能夠成爲第一個試驗對象。”
描雲忍不住腹誹:服啊!我很服啊!王妃,我哪敢不服,武力上,我不見得打得過你,就算是僥倖得勝,你身後的王爺也能把我生吞活剝了啊!一個安王妃已經很讓人頭痛,她的靠山還是那個冷麪閻羅,她哪敢不服啊!專治各種不服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專制可是真的,她委實心悅誠服。
嚥了咽自己的口水,擺上一張諂媚的笑臉,描雲跪在地上,擡起並不陽光反而苦兮兮的皺巴巴小臉,說出來的話也抖着,上下牙不停地互相調戲,害得她吐字不清,“王妃,奴婢好像覺得有點不舒服。”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描雲,本王妃準你可以先行去解毒了。對了,仁慈如我,給你個提示,剛剛遞給你的酒杯還有你身上的這件衣服,兩種毒藥,一個通過肌理,一個通過空氣,混合反應纔會中招,親愛的,你可以去解毒了,王府的藥房爲你敞開着,你放心,我幾日前就吩咐過來。”
合着王妃一早就有了算計,自己還被矇在鼓裡?坑爹啊,日日跟着的人計劃着這樣算計自己的事情,自己居然毫無察覺!描雲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王妃的觀察力跟記憶力,怕是她從開始有了主意,就留意了自己的行爲,連給她倒茶這件事都算在裡面,佈局環環相扣,自己中招了都沒發覺。
“謝……謝……王妃。”就算是一字一頓,描雲的話說的也是不怎麼清楚,剪瞳捂着嘴笑了笑,揮手由着她把茶杯也一起帶下去了,日子就是要這麼過,纔會有點意思啊。
“來人,去告訴景月姐姐一聲,中午一同用飯,昨日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否聽說,那樣多愁善感的人,怕是生了什麼心思,早些見面也是件好事。”
見描雲不在,一個梳着丱發的小丫鬟在門口應了聲,一溜煙跑出去了。好久沒有自己洗漱的剪瞳,終於過了個痛快日
子,穿上自己從前的衣服,妄想着能回到倚嵐山的生活,依舊是從前的垂掛髻,那歡樂的樣子似是多了分少女的天真。
“王妃今日似是與平常不同。”給剪瞳見了禮,景月立在一邊,輕咳了幾聲。
“禮數這東西,也就是你會這麼在乎,我還記得頭一次入府的時候,錢心那種跋扈的樣子,怎麼你就是這麼個水一樣溫柔的人呢?”
“王妃見笑了。”
“還不趕緊坐下!我這是從前在山上時候的打扮,來了府中,這一切都成了描雲張羅的,漸漸沒了從前的樣子,我倒是覺得還是自己的衣服穿着爽快,比不得什麼服制弄得左一層右一層的。我今日是怕昨日的事情讓你憂思,特意派人把你請過來的,也不知道你怎麼樣了。”
“倒也沒什麼大事,說起這個,今日描雲姑娘怎麼不在?”
“她去藥房了。”
景月的臉上不禁有些擔憂,描雲對她的關照不少,平日裡噓寒問暖的,也算是個相熟的人,雖說自己來的目的有些不可告人,可景月到底不是大奸大惡的人,只是迫於無奈罷了。“可是病了?”
“沒什麼事,讓她錘鍊一下,這些日子話太多,能夠閉口不言也是一件好事。”
“恩?”對剪瞳的話不甚明瞭,卻也不再想追問,由着剪瞳含糊其辭的過去,“今日王妃似是要往宮中診脈,不知道皇上的身子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不過是用了不計其數的‘好東西’吊着,什麼‘稀世奇珍’養着,只要自己不太操勞,活些日子還是沒問題的。”剪瞳的話很少有刻意的重音,因此她的反語,景月也沒聽出來,她本就不懂得中醫,只覺得剪瞳說的是用上等藥材給皇帝續命,聽不出一點瑕疵的感覺。
“如此,也是件好事。方纔去寂源大師那裡求教的時候,似是聽到白先生說,寂源大師正在給王妃佈置功課呢,也不知道學的是什麼?”
剪瞳放下筷子,把口中的食物吞嚥乾淨,寂源還沒開始講課,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學的什麼,隱約聽師父說跟算命有關,卻十分狐疑一個和尚還能玩這個。“能是什麼?你覺得一個和尚會教我什麼?難不成我一個俗世的人要跟着他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嗎?管它什麼,反正師父讓我學的,我都只能記着,自己又有什麼辦法?”
“白先生總是爲了王妃好的。”
“哇哦,我也是這麼勸自己的,要不然讓我日日對着一個老和尚,怎麼能熬過來啊!”
剪瞳這裡剛放下筷子,擦完了嘴,漱了口,便聽到門外的人進來回報道:“宮中的馬車來了,說是接王爺跟王妃入宮去的。”
“你去告訴那人一聲,我馬上就出去,今兒個心情不好,府中出了點小事,無論宮中等着什麼達官貴人,捧着什麼曠世奇物,我一概不治。讓他先去安排着,免得我看着鬧心。”
小廝應了聲,徑直往門外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