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妃去了問情齋!”暗衛一身黑影頭也不擡的跪在地上,對上官文回道,“描雲姑娘在身後跟着呢。”
一邊心急如焚,一邊更是擔心自己又錯過了什麼精彩的戲碼,作爲一個盡職盡責的旁觀者,上官文可不想自己枯燥的生活錯失了太多樂趣,可惜還是要把昨晚沒處理好的事情先弄完,門外還有人在等着呢,“你先去給本王備好衣服,處理好這些事情,本王立刻就往問情齋去。”
三刻鐘後……
“王爺。”
面露不悅,上官文的筆卻沒有停歇,最是討厭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情的時候被人打擾,頭上戴着束髮三寶紫金冠,黑如點漆的長髮垂下,他微微攏着如墨畫一般的俊眉,眼神寸步不離的盯着手中的賬本,脣若施脂,點點晶光,面如傅粉,淡淡粉顏,“什麼事,沒看見本王正忙着呢!”
“啓稟王爺,王妃回來了。”
“這麼快?”枉費他這般火急火燎的看賬本,原來人家這麼快就回來了。上官文才不會相信歸心似箭之類的話,也不知道這放出去的風箏怎麼還有自己飛回來的道理。
“王爺,王妃是女子。”
這點還需要特別說明嗎?剪瞳的雖然還是小孩子的樣子,這至少性別上不會有什麼爭議,即便是女扮男裝也一定是暴露無遺。上官文無比後悔今日給了蘇木一天的假,還讓小廝們都遠離東苑,各忙各的去,這一個暗衛實在是太奇特了,他就沒見過這麼話嘮的。“你覺得本王還要親自去證明一下嗎?”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屬下是說同爲女子,問情齋也本沒什麼可以呆的。何況問情齋都是晚上開張,青天白日的過去,也沒什麼樂子可尋。”
既是回了府中,他自己也不着急,那麼多雙眼睛盯着,還怕沒有一個回報的人嗎?“王妃本就是個樂子。她到哪裡,樂子就在哪裡。你說說看,她現在在何處做些什麼。”
“回王爺,在南苑薛小姐的住所,王妃似是拿來了一塊牌匾回來,說是南苑的房子不少,可少了牌匾就覺得有些單調,爲了增加幾分生氣,便讓人把牌匾掛在薛小姐的臥房之上。”上官文有令,南苑的三個女子都稱爲小姐,而不是姨娘侍妾之類的。
濃眉輕蹙,上官文似是覺得事情出乎意料,剪瞳不會無端的送塊牌匾過去,昨日生辰死的那頭驢定是跟南苑的人脫不了干係,錢心既然跟自己達成了共識,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而景月又是三皇子的人,十有八九是薛華的手筆,此事未經求證,連剪瞳也不知道,好端端的這是唱的哪一齣戲?
“橫豎也是在府中,沒什麼大事,桌上的東西你遞給外面的人,剩下的事不那麼緊要,一會兒本王回來再處理便是了。本王這就去南苑看看,到底裡面有什麼玄機。對了,描雲似是說過,王妃昨日去
了景小姐的地方,今日是否發生了什麼事,跟景小姐有關的。”
“屬下不知。”
剪瞳多半是意氣用事,考慮並不周詳,說是根本不管不顧膽大妄爲倒是更貼切些。身邊人才濟濟那都是些個擦屁股處理殘局的人,上官文最是苦逼的一邊得了樂子,一邊還得帶頭認真負責,要充分發揮領導的作用,有事沒事黑鍋勤着背一背,壞名聲擔一擔,也顯得自己這個王爺昏庸無能一些。
爲了達到剪瞳陪她鬥通房的要求,上官文也是豁出去了,可惜頭前說這話的人就像是撥出去了一盆水,到現在隻字不提,只當是過眼雲煙,被那變幻莫測滄海桑田的世事放在了一邊,連偶爾看上一眼也足夠他上官文感恩戴德一輩子。
南苑內,剪瞳大搖大擺的坐在院中石桌旁的主位上,做東也是坐東,都是誰的身份尊貴就坐在主位上。石桌上一杯剛剛沏好的雨前龍井還存着嫋嫋的水汽,襯着剪瞳的面容如夢似幻,似是騰雲駕霧的仙人,也像是旅居山間的隱士,沉靜時似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行動處又宛如春光中一隻幻舞翩躚的彩蝶,若刨除了她若開口,便是晴天霹靂這一點,當真是萬中挑一的女子。
“王妃此來卻不知所爲何事。”
剪瞳只管達成自己的目的,至於前綴跟後綴,自然有描雲幫她照應着,她兀自吹着茶杯中的浮葉,聽描雲一個人說道:“薛小姐客氣,昨日不是還說要常常走動,今日怎麼就忘了呢?我家王妃從未來過南苑,昨晚委實湊巧,來這裡走上一回,覺得裝潢未免有些個不完善的地方。蘇管家今日告假,不在府上,咱家王爺的情況,小姐也是知道的,王妃畢竟是一府之主,今日便來給南苑添點人氣跟裝飾。”
“妾身竟不知道這裡還有奴才說話的份兒,描雲姑娘就算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大丫鬟,現在倒是弄得跟正經主子一樣,王妃即便再寵信她,也不好什麼話都讓她說了啊,如此一來,王妃就不擔心自己的地位嗎?”
隨意的打量院中的裝扮,長長又瘦削的黃竹像是帶了秋日醉意的梧桐,在蘇木的規劃中,這裡本沒有黃竹的,她倒是投其所好。“是,奴婢是下人不錯,卻也當真不知道這南苑中還有什麼正經主子,奴婢就算再不濟,好歹也是知道尊卑有別的,可誰尊誰卑呢?王妃一早就說了,您這種人是被皇上嫌棄了,又被皇子擠兌了,纔可憐兮兮的讓咱們王府收留的,您都這樣了,還擺什麼主子的譜呀。”
“王妃便由着描雲姑娘這般盛氣凌人嗎?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王妃即便是神醫,在宮中走上幾步就有人哭天抹淚的衝到面前捧着無價之寶求您看病,可到底這不是跟朝堂有關,王妃出身特別,這些事情不但變幻莫測,還牽一髮動全身的,即便是說了,王妃也未必會了解。”
剪瞳始終不曾應
答,目光毫無規律的掃過紅牆碧瓦,四四方方的一面天,倩雲倦倦,懶日閒閒,秋風颯颯,應和着片片落葉委地的殘音,讓剪瞳不由得想起昨夜嗚咽的壎聲,南苑不過住了三個人,就已然是日日不得安定,山下的日子果真沒有山上清淨,若不是有那麼好的寶物等着任她採擷,她又豈會浪費這麼久的大好光陰?
“我是不瞭解,卻知道有種俗語,打狗還要看主人,我這不是還沒打狗嗎?爲何還要顧及着你家人都是幹什麼的。我是好心好意的過來送你件東西,這不就讓人大紅的綢緞圍着,小心翼翼的掛上去的嗎?我看着這隸書寫的也是流暢,人貴有一技之長,無論寫字的是否做官,字如其人,以此觀之,自然不會錯的。再說,爲了這塊牌匾,本王妃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抿了一小口茶,說話的沉重樣子倒像是比唐僧去西天取經還要淒涼,簡直可以寫一本悲慘世界。
慎重權威的樣子讓薛華有些下不來臺,當真以爲剪瞳爲了這塊匾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以前的針尖對麥芒,不過是她一個人自作聰明的臆想,對方倒是雍容大度的對着她用心良苦。“不知王妃是從哪兒弄來的牌匾。”
“京城有個地方那是標準的一景兒,凡是提到風花雪月此類諸事都少不了的,名字也甚是文雅,說起來,我也是頗有些後悔,今日去了匆忙,就是大白天的,見不到那種紙醉金迷的樣子,如此讓讓津津樂道的地方除了問情齋還有哪裡呢?”見薛華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剪瞳又似是無知無覺一般說道:“梅因姑娘名冠京華,爲人也很是慷慨,聽說私下接濟了不少窮困子弟,這樣的德行實在少見。小姐若是有梅因姑娘的德行,也不辜負王妃的期望。”
咬了咬毫無血色的脣,這種奇恥大辱她還是頭一回,上次在馬廄,分明王妃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有所轉寰,今日爲何又下手對付自己?用的還是這樣的方式,將青樓女子的額匾放在自己的臥室上,分明是藉機來侮辱自己。“妾身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王妃,這額匾未免太過沉重了一些。”
懶得跟薛華費口舌,剪瞳把茶杯往地上一扔,讓守着的人都後退了幾步。描雲接下了話茬,“沉重與否也不是小姐說的算的,既然王妃拿回來了就是王妃的東西,王妃賜給誰了,誰就要接着,嫡庶尊卑有別,皇上把小姐賜下來了,咱們王府也不是留下了嗎?王妃賜下的東西,小姐莫不是嫌棄,不要了嗎?這時代能把隸書寫成這樣的人也少了,小姐務必好生珍藏。這院落中,竟是些黃竹跟樹木,一點花香都沒有,有了這種脂粉味,也省的渭流漲膩,當是小姐爲河流淨化攢下來的功德吧。”
“本王也覺得極好。”剛剛悉知了前因後果,被剪瞳的創意雷得外焦裡嫩,早知道她大張旗鼓的去問情齋不過是想要這麼一塊牌匾,自己又何必耗着這一張老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