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喬珊不在,我打開電腦,在網上查閱了大量關於人格分裂的資料與實例,小孫雖然說得有些道理,但我還是不能肯定,資料上說,人格分裂患者通常有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人格,我十分確信自從發生車禍之後,我就只有一個人格,如果期間發生過人格轉變,我身邊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
9點多,喬珊回來了。
“怎麼這麼晚?”
“去醫院看喬然了,吃飯了嗎?”
“親愛的,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
“以前的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喬珊想了一下,笑道:“以前的你是個瘋子,現在是個傻子,以後還有可能發展成呆子。”
“別開玩笑,說真的。”
“我沒開完玩笑啊,你以前就是個瘋子,不過,是個浪漫的瘋子。”
我一下笑了,我浪漫?比瘋子更加離譜。
我大聲叫到:“那我現在呢?”
喬珊過來拍了拍我的腦袋,說:“我說了,你現在是個傻子,什麼都忘了,看你這模樣,呆呆的,要不了兩天真成了呆子了。”
我頹然的靠在沙發上,我丟失的不僅僅記憶,我把自己也丟了。我已經不是我了,那我現在是誰?
喬珊安慰道:“乖,別難過,我逗你呢,你只是迷了路,遲早有一天,那個生龍活虎的馬曉輝還會回來的。”
我緊緊的抱着喬珊,我已經弄丟了自己,我發誓不會再把她弄丟了。
接下來幾天,相安無事,小孫沒有跟單位的人提起我的狀況,反而有幾次在同事們閒聊中救我於危難,不動聲色的把我即將出錯的漏洞補上。突然間,在我心裡,他的那份黏黏糊糊拍人馬屁的功夫也變成了熱心。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幫我,以前我們的關係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自從回到單位,我一直對他看不上眼,從未表示過友好。毛主席教導我們:塵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這天,辦公室就我和小孫兩個人,我倆有機一句沒一句的聊着,說些不找邊際的廢話。
突然,他湊過來問我:“你跟你媳婦兒關係怎麼樣?”
我瞥了他一眼,說道:“嘿,你什麼意思?她是我媳婦兒,你說關係怎麼樣?”
“我是說,你們。。。和諧嗎?”
“你直接說X生活不就得了嗎?還神神秘秘的,什麼年代了。”
小孫一皺眉頭,說道:“我就怕你理解錯,我是說,你倆的感情怎麼樣,感情!”
我有點兒摸不着頭腦,不明白他的用意,說:“很好啊。”
小孫笑道:“別硬撐着了,跟我還不說實話,你媳婦兒是不是嫌棄你了。”
說完小孫扇了自己的臉一下,又說:“我這破嘴,不會說話,不是嫌棄啊,用詞不當,我的意思是,你媳婦兒有沒有因爲這件事對你有什麼想法。。。或者看法之類的。。?”
我眉毛上揚,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我說:“你這麼一提醒,她好像真的嫌棄我了,那天她說我現在樣子就是個傻子。當然,她就是這麼一說,我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你說我要是永遠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了,真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還會不會愛我?”
小孫撇着嘴搖了搖頭,說:“那可說不準,以我的看法,她是在等你,心裡肯定對你康復抱着很大的希望。”
我大聲問到:“那要是我康復不了呢?”
“嗨,別激動,我就是跟你瞎聊,你可別往心裡去,大不了就再談一次戀愛,重新建立感情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小孫的話就像給了我一劑毒藥,在我的身體裡慢慢擴散開來,我從來沒有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我和喬珊彼此之間就像陌生人,儘管同吃同住,但她不瞭解我的內心,我也不清楚她的想法。是啊,她每天在想些什麼?一個女人,新婚燕爾,生活小康,前途一片美好,就等着夕陽西下,跟自己愛的人一起慢慢變老了,可是有一天,突然禍從天降,妹妹成了植物人,老公成了陌生人。是什麼支撐着她有如此強大的內心,我甚至沒有聽到過一聲應有的抱怨。
人就是愛犯賤,明明一切都很好,卻非要給自己找點不自在。我仔細的回想喬珊的一顰一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我沉浸在裡面無法自拔。
突然,我的腦袋“轟”的一下就炸了,我終於想明白哪兒不對勁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出車禍本根不是因爲喬然的小把戲,而是喬然的大把戲。
冒充姐姐是喬然的拿手好戲,如果說,現在躺在醫院的那個人纔是真正的喬珊呢?我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我把這個想法立即告訴了劉大闖。
劉大闖說:“是啊,一個女人處心積慮的害死自己的姐姐,然後無情的霸佔了姐夫,我說兄弟,自戀也有點兒限度好不好。”
我掛斷了電話,我怎麼會腦袋抽筋告訴這貨。看來還是要自己行動,去揭穿喬然的僞面了。
終於熬到了下班,喬珊已經在家了,她穿着圍裙,正在廚房做飯,見到我回來滿臉的笑容,就像個盼到丈夫回家的媳婦兒,哦,錯了,不是像,她確實就是,只不過悄無聲息的換了一個人。
“今天你怎麼親自下廚啊。”
“總不能天天在外面吃吧。你去歇着吧,飯等會就好。”
“你姐姐在醫院吃什麼?有人送飯嗎?”
“喬珊”手裡的鍋鏟突然跌倒了地上,我死死的盯着她的臉。
“喬珊”重新撿起鍋鏟,面如死灰。
我想我已經不需要查看她的胳膊了,答案已經很明顯。
“喬珊”默然的回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用手託着垂下去的臉。
我冷冷的說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擡起頭來,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詢問的目光看着我,說道:“你現在還來質問我?你呢?你有什麼好說的?終於露餡了?”
我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難道這件事是我和你串通的?”
她說:“那次我撞見你們搞在一起,你說你把她當成了我,我信了,喬然精神不正常,我可以原諒她,你不知情,我也原諒了你,可你現在居然把我當成喬然!你老實跟我說,以前你們搞在一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她。”
“啊?”我愣了。“這個。。。你不是喬然?”
她的嗓音瞬間提高,歇斯底里的叫到:“我當然不是喬然,你徹底的瘋了。你是不是特別希望躺在病牀上的那個人是我!”
她不像是在演戲,我頓時後悔了,不該用這種方式試探她。
“別生氣。。。我腦子糊塗了,我還以爲。。。”
喬珊臉龐趟滿了眼淚,她說道:“沒關係,我不着急,你慢慢找個理由,最好編的圓滿一點兒。”
我急忙說道:“我現在就可以解釋。。。”
“現在我不想聽你解釋,我走了。”
喬珊批了件外套,拿了皮包就要往門外走。我衝過去拽住了她的包包。叫到:“別走,你聽我說!”
喬珊狠狠得將包包甩在了客廳的花瓶上,花瓶呯的一聲應聲倒地,摔成了幾片。包包裡面的零碎散落了一地,她一下把我鎮住了。
喬珊頭也不回的走了,留我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喬珊終於爆發了,今晚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的內心後悔萬分。
自責歸自責,很快我就恢復了平靜,再沒有確認她的胳膊前,不能輕易下定論,萬一她是在演戲呢?
我撥了幾次喬珊的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經過這麼一鬧騰,我也困了,可躺在牀上始終無法入睡,飢餓的肚皮不斷的發出抗議,但是我沒理會它,強迫自己閉着眼睛。
我一下想起了夢裡的那些情景,這時,我的耳邊彷彿傳來一陣機器的轟鳴聲,把我的身體一點一點往下拽,彷彿墮入了一片漩渦。
葉子的臉在我眼前浮現,她微笑着,有些僵硬,就像一張被剪下來的硬紙片,用彩筆在上面塗了輪廓和顏色。接着,又出現了曉峰和嶽靈秋的臉,同樣是那麼生硬,嶽靈秋的手裡提着一把斧頭,就好像長在她的手心裡。
眼前的畫面突然被一片鮮血淹沒了,只剩下了一片猩紅。
血色漸漸消退,又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耳邊的機械聲越來越響,我微微的睜了一下眼睛,看到頭頂上吊着一個慘白的燈泡。有些眼熟。。。
這不是我的臥室!我趕緊閉上了眼睛,身體打了一個冷顫,一下子驚坐了起來,周圍靜的只剩下我的喘氣聲,我還在自己的臥室。
剛纔那不是夢!我差點又回到了夢裡的公寓。
我跨出臥室,看到了客廳一地的碎片,還有喬珊包裡散落的零碎。
我敢肯定剛纔沒有睡着,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夢靨壓住,腦子明明很清醒,卻彷彿被一種魔力所吸引,夢裡的那些人在對我說:快回來,快回來。
我收拾好好客廳,坐在沙發上看了一宿的電視,眼睛熬得通紅,沒敢再睡。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的來到單位,進屋就趴在了辦公桌上,幾個同事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而且一進來個人就推一推我,問我怎麼了,最後我惱了,罵了一句,都滾!
辦公室瞬間安靜了,沒過一會,我又聽到他們在小聲議論,不過我很快就睡着了。
我把肉體留在了辦公室,內心已經隨着睡意的波浪開始漂流了。直到有人把我晃醒。
是王局,我瞬間清醒了過來。
“來我辦公室!”
他丟下一句話轉頭走了,我揉了揉尚未清醒的睡眼,跟了出去。同事們對我指指點點。
“睡醒了沒?”王局一屁股坐在他的椅子上,問到。
我低着頭說:“王局,我。。。”
“我知道你是對我提拔小孫當司機有意見,有意見你可以提嘛,給大家臉色看算怎麼回事。”
“王局,是我自己的原因,對調職的事沒有任何意見,昨晚上一宿沒睡,所以才。。”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年輕人不要自暴自棄,我看你小子最近狀態很差,先讓小孫替你一段時間,在辦公室好好調整調整。”
“謝謝領導關心,我是真的沒什麼意見。”
“那你跟大傢伙發什麼脾氣!”
“睡眠不足,脾氣控制不住。”
顯然王局今天閒的沒事,跟我卯上了,對我好一頓思想教育。之後我也就幾乎是只聽不答,開始昏昏欲睡了。
走出王局辦公室,小孫急忙上來探問情況,辦公室主任老牛罵道:“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混了,敢這麼吼你哥,昨晚上去哪兒鬼混了。”
老牛開了頭,其他人絲毫不給我留情面,各種損話,我知道他們就是調侃調侃,這事也就過去了,不過,王局最後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他說有啥困難就去找他,別一個人憋着。
我從主任老牛那騙了一盒茶葉,又溜回了王局的辦公室。
“王局,我還真碰到點兒事,我知道您人脈廣,所以想求您件事。”
王局看了看我手裡的茶葉,問道:“手裡拿的啥?”
“嘿嘿,鐵觀音,孝敬您的。”我把茶葉放到了他的桌上。
“我就知道你有事,你說吧。別搞這虛頭巴腦的,都是內部同志。”
“我最近做了幾個怪夢,弄得我心神不寧,想找個高人給看看。”
本來我是絕對摒棄迷信這一套的,但是經過昨晚,我開始懷疑現有的科學能否解釋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
王局一聽來了興致,一副我就是高人的樣子,非要我把夢裡的情節說給他聽。
我避重就輕的說了大概,王局聽的嘖嘖稱奇。
他說:“你這個夢吧,屬於連環夢,不好解,不過我還真認識一個高人,能給你引見引見。”
“真的嗎,太謝謝您了王局,不過。。。靠譜嗎?不是騙錢的江湖術士吧。”
“你放心,我給你找的這人絕對靠譜,其實這個人沒啥特殊的,就是姚縣的一個農民,但是九八年的洪水,零八年的地震,全被人這人預測出來了,我專門去拜訪過他,好多事兒都被他說中了。我摸過他的天靈蓋,就是頭頂上這片骨頭,他的上面留着一個洞,沒長齊,剛出生的小孩兒往往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就是因爲的天靈蓋沒長齊,大腦通着靈。”
王局把這位“高人”說的神乎其技,無論如何,我決定去見見他。請他給我算算。
王局似乎就盼着我們這幫人出點兒什麼事兒,我還沒說什麼,他到開始大肆張羅起來了。大有把單位所有人發動起來的意思,起初是跟大家說到姚縣的青山上踏踏青,就當組織大家春遊了,可這兩天同級單位要來幾個人交流學習,只好就帶了我和小孫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