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那些影像、聲音終於全部消失不見,周圍只剩下了黑暗,我猛地驚醒了。
周圍仍舊是一片黑暗,天地空曠,天上繁星連成了片,我似乎回到了西寨村的那片荒地上。
“曉輝!”有人在喊我,我一下警覺起來。
“曉輝——”又有一個人在喊我,是個女人的聲音,有點像喬姍。
我掙扎着坐了起來,周圍是一片高高低低的荒草,我躺在裡面沒人看得見我。
我看到不遠處有幾個晃動的人影,藉着月光,我仔細的分辨,竟然是學生時代的喬姍、曉峰、張江、狗子、劉洋他們!
“我在這!”我喊了一聲,我想我暈倒之前應該不是在躲避他們幾個,他們是來救我的。
一個離我最近的人影衝了過來,是曉峰,他將我扶起,衝其他人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其他人別再走散了。”
大家紛紛聚了過來,將我擡到了一處空地上,周圍放着一些揹包和廢品,還有那個木偶。
我暈倒之前經歷了什麼,大家爲什麼會聚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爲什麼這個木偶也在這裡,我一概不知,只覺得頭有點痛。
“你怎麼樣?發生什麼事了?”曉峰扶着我,其他人也都瞪大眼睛。
“這是哪兒?”
“這是西山啊。。。你失憶了?”喬姍哆哆嗦嗦的說道。
我搖了搖腦袋,對於這種時空轉換我已經習慣了,剛纔我還在學校門口拉着喬姍要去找喬然,現在卻一下子來到了西山。顯然這是另外一個夢境。
我看了看他們,幾個人分別是:喬姍、張江、曉峰、狗子、劉洋、瑩。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咱們來這裡做什麼?”
張江說道:“今天是你生日,大家一起上山踏青,給你慶祝生日啊,你不會真的失憶了吧。”
我表情有些痛苦,其他人也感覺不到我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各個神色凝重。
“後來呢?我怎麼暈倒了?”我接着問。
張江說:“中午的時候,大家爬到了山頂,然後開始露營吃東西,一直玩到太陽快下山,後來集合的時候才發現你不見了,我們找了你好幾個小時了,你不會真遇見狼了吧。”
“要真遇見狼,我早沒命了,連屍首都沒了,再說了,誰告訴你西山有狼了,那都是傳說。”我說道。
大家面面相覷,彷彿我說錯什麼了。
“艹,是你告訴我們西山有狼,叫大家別跑遠,你真的是失憶了。”狗子叫到。
西山有狼的傳說記得好像是因爲一件中學生失蹤案件,傳說當時有八個中學生上山玩耍,他們準備下山時卻發現少了一個女孩兒,其他人找遍了整個山頭也沒有發現女孩兒的蹤影,最後在一片草叢裡發現了斑駁的血跡,卻找不到屍體,幾個人一致認定是被野獸叼去了,從此西山有狼的傳說也就傳開了。這個傳說我也是上了高中才聽人說起,現在我還在上初中,怎麼可能知道,真是荒謬。
“走吧,回去再說吧,曉輝回去好好休息一晚說不定記憶自動恢復了,這麼晚了再不回去,我爹該揍我了。”劉洋說道。
“等會,怎麼少一個人!”喬姍驚叫了一聲。
大家一聽神經又緊張了起來,紛紛數人頭。
喬姍又說道:“咱們來的時候八個人,現在只剩7個了!小秋呢?”
曉峰的臉色一下變了,大喊:“小秋——”
我的後腦猶如捱了一悶棍。
“小秋是嶽靈秋嗎?”我抓着喬姍的胳膊急切問道。
喬姍點了點頭,說:“對呀,你連小秋也忘了?她是你女朋友啊。”
“我女朋友?”一直以來在我大腦裡找不到一丁點兒痕跡的女孩兒居然是我的女朋友?我有些不敢相信。
“一定是剛纔找你的時候跑遠了,再去找找看吧,男生們分頭行動,喬姍、瑩,你們兩個看好曉輝,別亂跑了。”劉洋說完,幾個男生已經竄了出去,瑩抓着狗子的手也跟了上去,只剩下了我和喬姍兩人。
我的思維已經完全混亂了,既然小秋是我的女朋友,喬姍在這裡做什麼?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喬姍,我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我問道。
“三天前啊,你突然跑來找我,問我爲什麼會給你送一個木偶。”
“三天前。。。那你爲什麼會送我一隻木偶?”
“那其實是喬然的東西,她假冒我送給你的。第二封信也是她寫的,你忘了?”
“我忘了啊,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爲什麼大家會突然跑到西山來,是誰提議的!”
“是我啊,雖然你已經有女朋友了,但我還是想爲你慶祝生日,就提議大家來西山踏青。。。”
“那喬然呢?你沒有拆穿她的惡作劇?”
“我想她也是因爲喜歡你吧,她從小就這樣,我喜歡什麼,她就喜歡什麼,唯獨這個木偶,是她從小的玩伴,自從父母離開之後,她就變得孤僻起來,她只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你她喜歡你,並不是惡作劇,所以,沒有必要拆穿她。”
喬姍十分袒護她的妹妹,可對我來說,這個木偶象徵着死亡。
“喬然沒有來嗎?”
“她從來不參加這種集體活動。”
“我們也去找小秋吧,她說不定遇到什麼危險了。” 我想起了嶽靈秋腐爛的屍體,突然涌上一絲不秒的感覺,喬姍點了點頭,順手拿起了那隻木偶,我們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喬姍緊緊的抓着我,一腳深一腳淺,貓着腰仔細的前行。雖說山路有些崎嶇,但是這條小道還算平坦,喬姍卻如同瞎子一般。
西山的這片荒草地人跡罕至,想要來到這裡必須穿過一片十分密集的松樹林,周圍荊棘密佈,而且另一側是懸崖峭壁,鮮少有遊客來這裡玩耍。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周圍找不到一點兒燈火痕跡,好在是晴天,能借着點月光,這份若有似無的光亮卻照的我心發慌,我總覺的有什麼不對勁,可就是捕捉不到究竟是哪裡不對。
喬姍拉着我繼續前行,她的腳下好像有什麼痕跡在指引着我們,剛開始還能聽到不遠處劉洋他們的呼喊聲,過了一會,周圍變得靜悄悄的,似乎已經遠離了大家。
我知道自己心裡的一連串疑問馬上就要揭曉答案,心臟越跳越快,猛然間我終於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了,我們來的時候8個人,現在只剩下了7個,走丟了一個女孩兒,這跟西山有狼的傳說驚人的吻合!難道,我在高中時代聽過的傳說就是我曾經經歷過的真實事件?
“喬姍,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噓,別說話,小心把狼引來。”
“那只是傳說,喬姍,有句話,我說了你別害怕。”
“你說。”
“我覺得小秋她已經。。。”
喬姍看了看我,她眯着眼睛,好像努力的想要把視線聚焦在我的臉上,像個近視的人。
“放心,她現在還沒事。”
“什麼叫現在還沒事。”
“聽不懂嗎?言外之意就是,待會我就不敢保證了。”
喬姍的話讓我聽不大懂,她的眼神變得呆滯起來,我的胸口好像被重重的錘了一下。
她是喬然。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覺得,其實喬姍對我來說是更像個陌生人,更多的時候,我是跟喬然待在一起。
我沒說話,靜靜的跟在她的後面,喬然有夜盲症,在這種光線微弱的情況下等同於瞎子,之前的夢境喬姍提醒過我,在這裡,我什麼都不能做,面對無論什麼樣的結局,只能坦然接受。所以,我不打算拆穿喬然的把戲。
然而,每次當我剛剛發覺她是喬然的時候,她總是自己主動承認。
“其實你已經猜到我是誰了吧。”
“你的夜盲症不要緊嗎?”
喬然一怔,“夜盲症?怪不得我夜晚看東西比較吃力,你怎麼知道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原來她的病症現在還沒有查出來。
“你剛纔怎麼暈過去的,知道嗎?”喬然不等我回答,直接問道。
“不知道,我失憶了。”
“那是一種短暫性的失憶,沒大礙的,關於西山有狼也是我在電話裡告訴你的。其實你剛纔是受到了野狼的襲擊,它已經被我治服裝進麻袋裡了,我記得就扔在附近。”
喬然柔弱的身軀怎麼可能把一頭餓狼制服,我深表懷疑。
“我知道你不信,找到了你就明白了,如果告訴大家,會嚇着他們的。這附近有一把斧頭,等下你幫我砍死它。”
突然,喬然的腳下踢到了什麼東西,草叢裡一陣晃動,我一下警覺起來。
原來是一隻麻袋。
裡面裝着一隻龐然大物,在不停的掙扎。
那裡面根本不是什麼野狼,而是嶽靈秋纔對。
“哈,找到了。”
喬然不知從哪兒撿起一把錚亮的斧頭,那把斧頭數次出現在我的夢裡,它一次次的砸在我的腦門上。
喬然遞給我,“動手吧,把它弄死,然後扔到山崖下面。”
我接過斧頭,腦袋裡像是灌了漿糊。
“快呀,砍死它。”
這裡不過是虛擬的場景,又或是一場夢罷了,我知道不管我動不動手,結局已經註定了。這一幕似曾相識,我彷彿看見激動的自己抄起斧子朝那隻麻袋狠狠的砸去,麻袋裡面立刻安靜了,她不在掙扎了,當我打開麻袋想要一看究竟,卻發現了一張熟識的臉龐,她叫嶽靈秋,是曉峰青梅竹馬的玩伴,亦是我的初戀,我知道曉峰一直很喜歡她。
接着,我開始驚慌失措,喬然詭異的笑着,懷中抱着那個木偶,在月光下輕輕搖晃,嘴裡吐出幾句我聽不懂的歌謠:
小木偶啊小木偶
今晚你在想什麼
天慌慌來地茫茫
我從小沒了親爹孃
小木偶啊小木偶
昨晚你在幹什麼
天也哭來地也笑
我哭一夜又一夜
小木偶啊小木偶
明晚你要做什麼
我要你們的命!
喬然一手抱着木偶,一手拖着小秋的屍體,連同正中她腦門的斧頭一起丟到了山崖下。
我驚叫着暈了過去,好像從那開始,這段記憶就被抹去了。
這些舊日的影響突然消失了,我手裡仍舊捏着斧頭,喬然在催促着我。
我丟下斧頭,一頭栽進了山崖下,我知道,我已經得到了我要的答案,我該醒了。
這道山崖深不見底,好像還沒來得及着地,我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