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單位,我立刻打了一輛車,讓司機繞路往家開去。家裡還是安全的,他們不敢在那動手,那樣喬珊擺脫不了嫌疑。如果我是半路失蹤,那就誰也說不準了,再加上我有半路失蹤的前科,警察怎麼也懷疑不到喬珊頭上,表面上我和小孫一直客客氣氣的,單位同事們也不會懷疑他。可是,明天怎麼辦?
到了小區,我總算鬆了口氣,老李臉上掛着他那坨草莓,咧開嘴衝我笑,鼻子一下被扯得變了個形狀,更加噁心了。
我走上前,問他:“這兩天注意到什麼動靜了嗎?”
老李搖了搖頭,說:“今天下午我看見那個男的了,跟嫂子在車裡摟摟抱抱,你想要下藥最好趁早,以免被他們發覺。”
他在撒謊,小孫下午一直跟我在一起,他就是想催我快點動手,好拿錢。
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他們快活不了幾天了,藥已經準備好了,放進白開水裡都看不出來,等事辦妥,來我家喝茶,我把錢給你。”
我對老李動了殺念。
我有點兒不認識我自己了,或者說,才真正開始認識自己,前段時間那個叫劉二狗的老頭還說我是個好人,好人怎麼可能處心積慮的想要殺人?現在的我,早就把什麼下蠱的人跑到腦後了,裝在我腦子裡的現在是小孫和喬珊。
我滿懷心事,往單元門口走,這時,花池邊兒停着一輛我從來沒見過的車,它是黑色的,我從它的旁邊路過,其實,我壓根我就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要不是裡面衝出兩個人的話。
那兩個人無比的結實,一左一右的把我拎了起了,我還沒來得急叫喊,嘴巴就被纏了一圈膠帶。動作之快令人咋舌,簡直就是專業的。
他們把我扔進了車的後座,一左一右的鉗着我的胳膊,使我動彈不得,接着他們又弄一塊布罩到了我的頭上。然後車子發動,開走了。
我的心裡恐慌到了極點,他們什麼人?顯然是小孫。
我聽到了車前面兩個人的談話:“孫先生,您真是料事如神,到了那怎麼處置他。”
副駕駛位置上的人說:“不急,我有的是辦法弄死他,只是這個過程一定要慢。”
正是小孫的聲音,如果現在我能開口說話,我一定跪下來跟他求饒。可我動彈不得,也開不了口。
車子行駛了大概1個多小時,我不確定現在還是不是市裡,C市太小了,隨便朝一個方向開,用不了半個小時就出了城。
一路上,小孫跟司機不斷的琢磨如何弄死我,他們說了至少幾十種方法,每一種都是極刑。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故意嚇唬我。我猜測其實小孫會把我勒死,然後找個荒地埋了,這樣比較省時省力,還不見血,畢竟這事見不得光,就算對方再膽大,也免不了有所擔心。如果他們就是想要給喬珊出口惡氣,那就另當別論了。
車終於停了,耳邊靜悄悄的,城市裡的喧囂都成了幻影。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被那兩個大漢帶下了車,現在的我一點兒掙扎的慾望都沒有了。很聽話的跟着他們走。腦子裡一片混亂,滿是驚懼。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丁玲桄榔的聲音,就是工地上經常傳來的那種聲音,不過很遠,我猜這裡是某處廢棄的工廠或是還未蓋成的爛尾樓工地。
遠處的丁玲桄榔在我耳邊越來越清晰,彷彿就在我的耳邊,接着又是一陣挖掘機的聲音,我的眼睛上蒙着布片,此時天也應該黑了,我卻感到一抹明晃晃的光亮正懸在頭頂不斷的搖晃,直射着我的雙眼,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爬上了心頭,接着,我的腦袋就天旋地轉起來,耳邊傳來了一陣叫喊。
“孫先生,他的胳膊不見了!”
“怎麼回事!他的腿也不見了,身子也不見了。他在消失!”
“他的頭。。。”
嘈雜的機械聲終於淹沒了所有的聲音,刺眼的燈光在搖曳中也變得越來越穩定,直到它定定的停在我的頭頂,不再晃動。
我睜開了眼睛,正躺在X市公寓的沙發上,窗外依舊是那部挖掘機在拼命的工作,現在幾點了?我找到手機看了一下,凌晨3點。
我怎麼又回到了這裡?之前那些所謂的真實在這裡全部變成了夢境,換句話說,我又醒了。這裡纔是真實的,儘管我每次醒來都是這種感覺。
喉嚨裡乾的冒火,我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就像是在沙漠裡幾天沒有進過水的人。我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嚥下,終於好受了些。
我走到臥室,搬過來一個小檯燈,然後將客廳頂上的燈“啪”的一聲關掉。
那是一個老式的檯燈,它發出的柔和光暈,讓我舒服了許多。
我打開電腦裡的記事本,在上面寫下:
今天是葉子被活埋後的第三天,警方依然沒有任何線索,當我按照神秘提示挖出葉子屍體的那一刻,我被嚇傻了,葉子的死狀很可怕,她的模樣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一起被埋的還有一隻木偶,那隻木偶破舊不堪,只有上身塗了紅色,是一個半成品。是什麼人如此喪心病狂,而葉子又犯了什麼錯,我不得而知,我猜,一切大概跟我有關。如果他僅僅是跟葉子有仇,他不會給我提示讓我去挖出屍體。這是他對我的報復。可笑的是,我想不起來我有任何仇家。
昨天晚上那個姓高的警官約我出來,又詳細的問了我一些關於葉子的情況,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我甚至告訴他我們經常爲一點小事兒吵架,以至於到後來經常惡言相向,拿彼此的生命作爲威脅,但我發誓,我從未對她起過歹意,更不可能以這種殘忍的方式結束她的性命。
昨晚我做了一連串的噩夢,夢見葉子化身成爲一個木偶,千方百計的要謀害我,活埋我,就像是在對我訴說她的冤屈,那些夢太真實了,我甚至體會到了葉子當時的惶恐和無助。我還夢到了些別的什麼,說起來有些荒唐,我夢見曉峰和一個叫做嶽靈秋的女孩兒,他們用斧頭砍殺我,我還夢到了未來,我跟一個叫做喬珊的女人結了婚,她有一個雙胞胎的妹妹,還有那個孫小櫃,他跟喬珊串通起來想要害死我,我不清楚這些夢究竟預示着什麼,就好像真實發生過似得,夢裡的一切足以寫成一個長篇的故事,但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找到殺人兇手,將他碎屍萬段,以慰葉子的在天之靈。
寫到這裡,我合上了電腦。
我望着窗外的那臺還在工作的挖掘機怔怔出神,它在修整路邊的花池,由於白天車流量比較大,只有晚上動工,已經修了一個多星期了,還沒修好,我開始懷疑開挖掘機的畢業院校。
天剛矇矇亮,我就出了門,這座公寓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夢裡的那些情節讓我有些不自在,我害怕現在自己還在夢裡,隨時都會聽到葉子來敲門,她帶着那個木偶,把我拖到墳場。
自從葉子出了事,我就跟公司請了假,已經三天了,也該去報道了。在這裡,稍微鬆懈一下,就會被人取代。就像夢裡被小孫取代一樣。
這是一家軟件開發公司,四年的努力讓我熬成了技術總監,作爲技術總監,反而花在技術上的時間少了,更多的是跟客戶打交道,沒有他們的支撐,技術再好也白搭,我的手下也不乏優秀的人才,甚少需要我的指導,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外面奔波。
吃完早飯,來到公司跟老闆報了個到就溜了。
幾天沒來,手上壓了很多事情,我打算先去拜訪一下客戶。
葉子的死對我打擊很大,我只想快速的投入到工作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崩潰。
我剛進地鐵站,電話就響了,一看是高警官,我接了起來。
“案子有新進展了,我們鎖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需要你過來確認。”
我當即轉換了地鐵路線,去了警局。真相即將揭曉。
高警官早就在情報科等我了。
我們面對面的坐着,他說:“根據你給我們提供的線索,我們鎖定了一個叫做李高亮的人,此人極有可能是兇手,但是,李高亮可能只是他的化名,你認識這個人嗎?”
李高亮!好耳熟的名字,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而且,這一聽就是個假名!
我有點想到了什麼,卻抓不住頭緒。
“這個名字我敢肯定我聽過,但是就是想不起來。”
“沒關係,仔細回憶一下。”
李高亮,我想起來了,我昨晚夢到過這個名字,在夢裡,我殺了葉子,爲了躲避警察,然後就化身成了李高亮,當劉皮告訴我這個名字的時候,我一聽就知道是個假名!夢裡的我失憶了,但現在我能想起從我記事起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我敢肯定,除了在夢裡夢到過這個名字以外,再也沒有任何關於它的回憶。
這是怎麼回事,根本不符合邏輯。
這時,我的手抖的很厲害,高警官問:“你沒事吧!”
我無暇再去顧忌他,我陷入了一個可怕的猜測,假如,現在我是在做夢,這一幕只不過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一個姓高的警官告訴我殺人兇手叫做李高亮,但案件仍未偵破,多年之後,我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就是李高亮。其實李高亮還在逍遙法外。然後又做了現在這個夢。
“這裡是夢!我在做夢!”我驚叫了起來,高警官一臉的不解。
我很想跟他說點兒什麼,但我現在只不過是在過去某種回憶中,跟他說什麼都是徒勞。
我飛快的跑出了警局。爬到了一棟高樓的頂端,這次我沒有再有疑慮,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在我着地的那一刻,我醒了。果然又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