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終於結束了,18比20惜敗於對手,曉峰無愧於猛男的稱號,面對三四個人的包夾依舊靈活,雖然沒法扣籃,但他的跳投無人能擋,這邊可憐劉洋一個人苦苦支撐,纔沒將比分拉大。
我垂頭坐在人羣散盡的籃球架邊,班裡幾個男生討論着剛纔的比賽,劉洋把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欄杆上。
“要是曉輝在,剋制住猛男投籃,咱們穩贏。”張江也有些不甘心。
這時候,曉峰遠遠的走了過來,將外衣披在身上,頗有些王者風範。他過來做什麼?難道嘲諷我們一番?
他走近之後,張江卻拍了拍他的肩,說道:“你就不能手下留點兒情啊,太猛了,再也不跟你對陣了,還是當隊友比較舒服。”
曉峰笑道:“你們不也沒有留情嗎?現在我的手還腫着呢,都是被你們打的,要不是曉輝今天發癲,我們班哪兒有機會。”
大家跟曉峰嬉笑一番,顯然很熟絡,原來都是哥們?
曉峰踢了踢埋頭坐在地上的我,“喂,你恢復正常了沒!”
我點了點頭,說:“今晚我請你吃個飯吧,問你點兒事。”
我話一出口,幾個人就開始狂轟濫炸了,非要問出我找曉峰什麼事。
曉峰撓了撓頭,說:“我還得回家吃飯呢,你有啥事現在問啊。”
我一下反應過來了,現在我是個中學生,兜裡連一分錢都沒,吃個辣條都得張江請我,拿什麼請人家吃飯,爸媽還在家等我呢,擦。
“算了,回去上課自習吧。”我說完往教室走去,聽到身後張江說我今天確實不正常。我想了一下自己的舉動,看來以後要裝樣子了,在這麼下去,這幫人非把我送進精神病院不可。
接下來幾天,一切都正常,我見到了喬然,她梳着跟姐姐一樣的髮型,只是表情看起來有些呆滯,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時的她精神顯然已經不太正常了。
我們班裡還有一個女生,大腦有缺陷,班裡的男生有事沒事就去欺負她,同樣是大腦不正常,可沒人敢去招惹喬然,她總是呆呆的一個人站在樓道的盡頭,沒人能讀懂她那深邃的眼神裡隱藏着什麼。
籃球場上,不遠處總能看到喬姍的影子,與她的胞妹相比,她的眼眸裡散發着灼人的光芒,我一次次的跟她眼神發生碰撞,若非我惡事纏身,在這個初戀的季節裡,真想告訴她,我其實也挺喜歡她的。
不不久之後,我就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情書,花哨的信封從我的書桌裡掉了出來,不清楚是誰塞了進去,我拆開看完,把它夾在了厚重的英語書的最後一頁。
我依舊沒有打聽到關於嶽靈秋的任何消息,班裡跟我熟識的人都不認識這個人,或許嶽靈秋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時空?在球場上,我明明聽到曉峰說:你說岳靈秋是誰?那是反問的語氣,既然如此,我和曉峰都應該認識她沒錯,我必須要去找他問個明白。
我心裡隱隱覺得嶽靈秋會有危險,之前夢到葉子跟那個木偶來殺我,而現實中葉子卻是被殺,難道現實中嶽靈秋也已經遇害了?
這天傍晚,剛一下課,我就堵在了曉峰班級的門口,事實上我經常能看見他,只是大部分時候周圍總是圍着一堆人,不方便問話。
不出所料,曉峰抱着籃球正準備往球場奔去,我叫住了他。
“走啊,打球去。”
“曉峰,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對了,你上次也說找我有事,幹嘛神神秘秘的。”
“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說。”
曉峰一臉疑惑,扔了球跟着我來到一處沒人的地方。
“現在行了吧,有什麼事說吧。”
“嶽靈秋。。。”我嘴裡只是吐出了這三個字,然後觀察着他的表情。
“小秋她怎麼了?”我看不出他平淡的表情背後是什麼樣的心境,好像我提的只是一個普通同學的名字,跟他毫無關係。
“最近我沒見着她。”
“然後呢?”曉峰依舊是一臉的平淡。
“然後。。。我想問問你,你見着她了沒,她是跟你一個班嗎?”
“她當然跟我一個班,你又失憶了?”
“你先回答我。”
“嗨,這還不簡單,想見她直接去找她,今晚我帶你去。”
“她沒來上學?”
“她生病了,沒告訴你嗎?”
“沒有。。。”
“那你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
“放了學在門口等我。”曉峰拍了拍我的肩膀往球場跑去。
我確實認識她沒錯,可我站在那使勁的回想嶽靈秋這個人,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哪怕是一絲熟悉的感覺也沒有。
放了學,曉峰已經推着自行車在門口等了,我跟張江打了聲招呼,隨着曉峰往城市的南邊兒騎去。
在路上,我問曉峰:“你怎麼知道她家的住址?”
曉峰笑道:“嘿嘿,我跟她一個小區的,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
“那你們關係肯定不錯。”
“是啊,我們從小就住在一個院子,後來舊房拆了,又一起搬到了新房,從小玩到大的,我還以爲她會跟你說這些。”
“她也許說過吧。。。”
“曉輝,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吧。”
“你要有心理準備。”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最怕聽這種提前打預防針的話,本來疼一下子變成了疼兩下子。
“說!我心裡沒那麼脆弱。”
“你知道小秋得的什麼病嗎?”
“什麼病,不會是。。。”我本想說癌症,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太不吉利了。
“她得的是巫蠱症,這是一種絕症,醫生說了,一旦染上就沒治了。”
老實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絕症,也許是我孤陋寡聞,這病聽上去不像是一種病,倒像是中了什麼巫術,尋常醫術當然不能醫治。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我對小秋沒什麼印象,關於這個噩耗也就沒有太多的心痛,也不會去質問老天爲什麼不開眼,讓一個花樣的少女得一個這樣奇怪的絕症。我的心裡面只有好奇,巫蠱,難道跟我中的蠱有什麼關聯?我中了蠱之後,就陷入了無法掙脫的怪夢中,難道小秋也是這樣?一遍遍的經歷着什麼?
到了小區,曉峰引着我來到一棟單元樓前。
“她家就住這樓,小秋在地下室。”
“地下室?”
“是的,她現在渾身發臭,家裡已經沒法住了,只好搬進了地下室,反正也醫不好了。”
地下室的燈壞了,我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那時候手機還沒有普及,沒什麼可照明的東西,曉峰似乎對地下室十分熟悉,在狹窄的過道里輕鬆穿行,我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
四周黑漆漆的,我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蒐集一絲反射過來的光亮,瞳孔卻好像不在服務區,搜不到任何信號,地下室很安靜,只有我們兩個腳步聲,踢踏踢踏,揚起的灰塵發出一股黴爛的氣味。
剛纔我還置身於城市的燈火輝煌中,現在卻如同墮入令人恐懼的深淵。
“咳。。。曉峰,你們班作業多嗎?”我咳了一聲,想要藉助聲音給這令人喘不過氣的地方增加點生氣。
曉峰說:“你現在還有心情關心作業?”
“這地方太黑了。”
“聽說人死了之後,由一個小鬼帶着去閻王那報道,一路上就是這樣,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
我抓着曉峰肩膀的手一下縮緊了,狠狠的抓了他兩把,“少嚇唬我,你又不是小鬼。”他的話確實嚇到我了,我最怕的不是遇見鬼,而是同伴變成了鬼。
“你怕了?”
我不置可否,只希望快點兒到達小秋所在的房間,那裡應該有光亮。
曉峰又說:“待會你會看見更可怕的,做好心理準備。”
我不由得想到那些中了巫毒的人的慘象,全身腐爛,散發着刺鼻的味道。或者身上長出了什麼令人噁心的觸肢,身上爬滿了毒蟲。
拐了七八次,曉峰終於停下了腳步,我聽見他打開了一扇鐵門,吱呀一聲,隨即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那是一種腐爛的氣味,令人作嘔。
“啪”的一聲,曉峰打開了房間的燈。
眼前的景象使我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生病的嶽靈秋,有的只是一具腐爛了的屍體,靠在牆邊一動不動,它的腦袋開了花,像是被利器從腦門正中間劈開過。臉部已經完全腐爛,只有一堆爛肉零零散散的掛在上面,呈現出一個奇怪的表情,辨認不出死者是誰,但從身高判斷,應該是一個女孩兒。
屍體旁邊躺着一把錚亮的斧頭。
我一下釋然了,我居然又上了曉峰的當,我明知道有他在的時空,他必定會來害我。
“感覺怎麼樣?”曉峰把鐵門鎖上,轉過頭來問我。
我的結局是怎樣,我心裡一清二楚,我趁曉峰還在得意,一下子抄起了地上斧頭。
“別過來!”
曉峰似乎沒料到,尷尬的笑了笑。
“別激動,你不是想看看小秋嗎?”
“你騙我說她得了什麼巫蠱症,她分明已經死了!”我衝他喊道。
“我說的沒錯呀,無辜症,你不知道她是無辜的嗎?”
他在跟我玩文字遊戲,我腦子裡在快速思考,如果我把他砍死,那麼我只能自殺才能醒來,如果我被曉峰砍死,按照之前的經驗,我會進入下一段夢境。我現在還不能醒,我確信只有在這種虛幻的時空裡才能找到我要的答案。
我握緊了斧頭,“你們爲什麼要來害我!”
“復仇。”曉峰終於道出了他的目的。
“我跟你有什麼仇?”
曉峰指了指地上的屍體,突然發怒:“是你害死了小秋!是你!”
他說着衝了過來,從我的手上奪走了斧頭,那一瞬間我沒有任何抵抗,我必須讓他砍死我。
斧頭又一次砸了下來,這是第幾次了?
血漿四射,曉峰的臉上沾滿了我的鮮血,可他的表情依舊帶着憤怒,沒錯,他只是在一個不存在的時空裡報了仇,沒有任何值得欣慰的地方,現實中的我,還在逍遙法外。
我帶着滿足的笑意漸漸昏死過去,曉峰的那雙眼眸閃耀着獨特的光芒,有些眼熟,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終於想明白李高亮是誰了。怪不得我一直覺得李高亮的鼻子有些不對勁,那隻軟塌塌的鼻子就貼在他的臉上極不相稱,原來他整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