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不知道,爲何我會爲自己改了名字。那是因爲,我在下了雪的早晨,於白茫茫的雪地上遇見了你。就好似那春天裡露珠滴在了青草葉尖上,娓娓地顫動盈潔的光。江府的庭院,這樣大,這樣寬,我在裡面來來回回地走了如此多年,走了那樣多圈。現在我想做的事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我想,離我去見你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安雪晨
夏日裡是極容易下雨的,要不然也不會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還真的就變了。
雨下得有些大,江浸月不得不撐開了一把綠色的油紙傘,傘面上開了幾枝紅梅。綠傘,紅梅,色彩衝擊極爲強烈。
江浸月則是疾步走在回去的路上,懊惱不已自己不該那麼執意地硬是要走回去,把馬車打發了。
身後的萬福萬安一人各撐一把大大的灰色油紙傘灰溜溜地跟在江浸月身後,眼睜睜地看着江浸月及地襦裙被雨水打溼,又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雨停下來,只好想着趕緊回到府邸了纔好。
江浸月卻在前面停了下來,僅是下雨不閃電雷鳴她還是不懼怕的。江浸月那般安靜地站在那裡,看着一條狹小的小巷子出神。
雨滴順着傘沿形成了小溪,順流而下,像極了老天爺的淚水。落到了積得很深的水坑裡,辨別不出原來的模樣。
雨氣溼了江浸月的眉眼,平添了一份迷濛的嬌媚,若那冬日落入人間的白雪。
萬福萬安止住腳步,湊近江浸月身邊,叫了聲“大小姐”。
江浸月舉起食指示意噤聲,“你們在外面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說着江浸月轉身要往巷子裡走,萬福萬安着急地說道,“大小姐,你進巷子裡做什麼?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江浸月笑了笑,指了指靠在牆上的一個模糊身影,“我認識他,我只是去和他說句話,即刻回來。”
萬福萬安才注意到靠在牆上的人,雨下得大,看不太清楚是誰。可他們大小姐既然說認識,那該是真的。
便聽話地立在原地不動,看着江浸月走進巷子,兩人也知道轉過身去,靜立雨中等候。
走得近一些,江浸月可以聞到有些淡淡的酒氣,混合着雨水稀疏了那些刺鼻的味道。
有水順着青衣男子剛毅的臉部輪廓蜿蜒而下,竟看不出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直到掉進了雨水潭裡。
男子手裡拿了一壺酒,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了進去,渾身溼漉漉地靠在牆上,搖頭晃腦地叫着“娘”。
江浸月也聽不仔細下面的話是什麼,隱約有“不孝”的字眼。
輕輕地嘆了口氣,江浸月看到巷子盡頭是王家祠堂,不明白爲何他會大晚上不回家,躲到瓦檐低小的祠堂門口淋雨?這樣淋雨,豈不是會生病?
儘管平日裡很是討厭這個人,可因爲王大哥的關係,江浸月居然也覺得眼前的人沒有那樣可厭了,無奈地開口道,“你怎的下着雨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淋了雨會生病的,我叫萬福送你回去吧。”
江浸月剛想揚聲叫萬福,青衣男子卻開口說話了,“你可知道……飲酒和飲水有什麼區別?酒,越飲越暖……水,越喝越寒……”
聽這摸不着頭腦的話,江浸月也只當是他遇到了什麼不順的事情才一個人夜裡買醉,可也不該跑到自家祠堂門口來,還喊着“娘”。
江浸月心下嗤笑,你那個氣焰囂張的孃親不是還好好地健在嗎?哪有這樣“不孝”的兒子,在自家祠堂門口這樣?
“你快起來吧,我這便叫萬福送你回去。”江浸月儘管不情願,轉眼看到他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於心不忍。
江浸月低身伸出手去拉他,卻被青衣男子順勢硬生生地拉住冰涼的左手,“我不要回去……娘,我不要回去。”
惹得江浸月懊惱地掙扎着要轉身,氣鼓鼓地回嘴,“誰是你娘啊,你怎的跟長不大的小孩一樣。”
男子卻一把拉過江浸月,靠到自己的肩上按得更緊,“別走……別走……”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到江浸月的額頭,分明就是淚水。那明瞭的溫熱液體,讓江浸月驚了驚。眼前的這個人,也是會流淚的嗎?
“娘,您可否帶了我走?生活這樣難……要生要死,居然也不是我可以說了算的……您可知道?孩兒覺得累了……”
一手撐着傘,江浸月管不了被淋溼的襦裙,一手費力地扒拉着男子的手,企圖讓他鬆開,“你放開我。”
男子死活不鬆手,江浸月只好先把他手裡的酒罈子扔掉。無奈她自己一個人又拉不動他,喘着氣說道,“你神神叨叨什麼呢?生活不外乎很簡單——生下來,活下去。怎的?你那氣焰囂張的娘,沒有跟你講過嗎?”
聽到了江浸月的話,男子努力地睜開了眼睛,喃喃地重複着,“生下來……活下去……”
惹來江浸月沒好氣地說,“是啊,那你以爲多麼地艱難呢?”
見怎麼都拉不動,江浸月乾脆甩開男子的手,大聲喊道,“萬福,萬安,你們快來。”
聽到大小姐的呼喚,萬福萬安同時出現在江浸月面前,“大小姐,怎的了?”
竟然看到江浸月被一名醉酒男子壓在肩膀上,萬福萬安氣哼哼地要去拉開教訓一頓。江浸月卻示意二人把他扶起來,“你們看清楚他是誰。”
按捺住要打人的衝動,萬福萬安定睛看了一眼醉醺醺的男子,驚訝地異口同聲喊道,“王家二公子!”
江浸月才點頭,“是啊,要是你們打了他,他醒來了還不找你們算賬?”
費力地攙扶着王子矜,萬福依舊氣不打一處來,“我管他是哪家的公子,欺負大小姐就該打。”
萬安也連忙點頭稱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勉強把王子矜怎的也不願意鬆開江浸月的束縛給鬆了。
脫了身,江浸月輕敲二人腦門,拿過萬福的紙傘,把自己的綠色紙傘遞給王子矜,“萬福你把他送回去吧,我的傘比較大。”
江浸月又推了推王子矜,不耐煩似地說了句,“你給萬福撐着傘,知道嗎?”
王子矜含糊地應了聲“嗯”,沒想到醉了酒,居然還可以緊緊地拿着傘。
萬福就嫌棄地把王子矜背起來,邁開步子往前走去。走得有些遠了,還可以聽到萬福不滿似的大聲說道,“王二公子,你別亂動,小心我把你丟到水坑裡。大雨夜的你不在家裡好好地呆着享福,跑到這裡來幹什麼。你出來也就算了,怎麼還禍害我了……”
知道萬福不高興,江浸月也就搖搖頭,對萬安道,“萬安,我們也回府去吧。”
萬安點頭答是,與江浸月一前一後地繼續回家的歸程。
四人都離開後,有一輛馬車駛到剛纔的小巷口。
身手矯捷的車伕下了馬車往巷子裡看沒人,低身恭敬地朝馬車說道,“玉小姐,公子人不在這。”
車內的人聽了車伕的話,明顯不信。十指芊芊地掀開車簾,她指甲上的紅色丹蔻在雨夜裡有些刺眼。
丫鬟桃紅忙打開傘爲她遮擋,女子下了馬車,四處張望,還真的是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隔了雨簾,朦朧地可以看出女子傾國傾城的美貌——她着一身嫣紅色的拖地襦裙,繁複的白色荼靡一一地躍動在裙幅上。柳葉眉用眉筆細細地勾畫出了最美的流連模樣,薄脣緊抿,肌膚雪白,已經被幾滴雨水打溼。手上玉鐲叮噹作響,挽了高髻,如那高聳入雲的青翠。
女子有些不甘心,往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到這來接公子去天清樓住上一晚,儘管每次他都是醉醺醺的不省人事,但好歹自己可以照顧他一晚上。怎的這一次,沒有看到?
淡淡地嘆了口氣,女子心下有些難過。公子,這世間除卻你,再無一人可以讓我如此牽掛。難道,連這唯一的牽掛,也要離我遠去了嗎?
貌美女子失望地上了馬車,失落地回到天清樓。
回到天清樓已是深夜,一位擦了厚重脂粉的中年婦人看到只是她一人回來,不免驚訝,“如玉,怎的就你一個人回來?公子呢?”
被喚作如玉的女子抖了抖淋溼的襦裙,也難掩失望,“媽媽,我去時公子人便不在那裡了。許是回家去了,這樣晚了,你怎的還在這等我?快些回去好生歇息吧,公子今夜不會來了。”
話一說完女子就上了樓去,下馬車時被雨水打溼的裙襬在天清樓紅色的地氈上,留下了淡淡的水跡。獨留媽媽一人摸不着頭腦地呆立在那裡。
萬福極其艱難地把王子矜送到了家門口,泄憤似地用力拍打着王府大門的環扣,嘴裡嚷嚷着,“開門,開門。”
王府的值夜的家丁打着哈欠極不情願地抱怨着,“誰啊?”
開門一看,見到渾身溼漉漉的二公子王子矜,瞌睡蟲立馬被嚇醒了,迎上去接過王子矜朝身後大喊,“快來人啊!二公子回來了。”
那家丁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邊的萬福是如何的嫌棄模樣,也顧不上去計較家丁的失禮,萬福丟下一句,“以後把你們家二公子看好了,別讓他大晚上的出去擾亂揚州城的安寧。”大搖大擺地回去了。
王子矜搖搖晃晃地手裡拿着那把綠色油紙傘,打着酒嗝,“嗯”地應了一聲。不知道應的是江浸月適才的話,還是萬福含沙射影的抱怨。
身後一下來了許多僕人,爲首的是丫鬟銀歡,着急地奔到家丁的身邊,扶過王子矜着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公子,你可算回來了。銀歡擔心得不得了,你們還不快些把公子扶進去。”
往年的今夜,公子是夜不歸宿的,怎的今夜反而尋了家門回來了?銀歡也顧不得許多,急匆匆地一把拿過王子矜緊握的油紙傘合上,關上大門跟家丁們送王子矜回房。
王子矜被下人們侍弄了一番,換上了乾爽的衣服,喝過銀歡硬灌下去的醒酒茶才睡了過去。
看了眼王子矜硬朗的輪廓,銀歡拉了拉被子,嘆着氣走出房門,不料在門口看到王仁建站立不動的身影,驚得低身叫到,“老爺。”
王仁建低沉地應了聲“嗯”,本打算轉身離開,卻在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問,“銀歡,子衿今夜怎的回來了?還醉成這樣?”
想着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老爺會過問一兩句也是應該的,銀歡垂首答道,“回老爺的話,公子是被江府的家丁萬福送回來的。因爲淋了雨,又喝了許多酒,所以已經睡過去了,明日一早醒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王仁建又應了聲“嗯”,走到迴廊木梯那裡,打開近於白色的油紙傘,獨自走進漫長的雨夜裡。
過了會銀歡才擡起頭來,看到老爺王仁建消失在拱門裡的身影,不知怎麼的,覺得老爺的背影今夜居然多了一絲感傷的意味。
也不敢多加揣摩,銀歡只是去換了熱水依舊回到王子矜房裡照顧。
王仁建的背影隱在雨霧裡,更發地不清晰。走着走着,走到了那個女子生前待產的地方,早就是毀了最初的樣子。只有棵枇杷樹依舊挺立在那裡,纔可以確信原來她真的存在過。
靜靜地站在樹下,王仁建伸出手撫摸着被雨水洗得清新無比的枇杷葉,嘴裡低喃,“吾妻死之年所手植爾,今已亭亭如蓋矣。晚晴,你看,這棵枇杷樹,都長這樣高了。你在那裡,是不是已經走遠,不再等我了?”
說完這些王仁建不再言語,只是一味固執地立在枇杷樹下,任由雨水打溼自己的鞋面,連帶那看不見底的雙眼。
莫名地嘆了氣,王仁建輕輕低喚了一句“晚晴”。只是這一生呼喚,便可讓他心裡翻江倒海地心疼。
王仁建有些許孤絕的背影在雨簾裡漸漸地模糊,思緒卻飄出了好遠好遠——
都說細作是不該有感情的,我也以爲我沒有,卻不知道,遇見了你,一切都分崩離析。晚晴,我一直以爲我的一生沒有什麼是可以值得停留的,沒有什麼是可以值得珍惜的,就連那可笑的愛情,也是我的棋子。
到今日我還是不明白,老天爺爲何讓你走進了我的生命,讓我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來人間,還有人值得我去守護。可惜,卻是來不及……
我該知足的,儘管知道,倔強沒有出路,而且笑着哭最痛這個事實。那時候,我該問你的,問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離開我?我傾盡了我一生一世的執念,也換不來你的想念……
轉念想到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楊依依,王仁建重重地嘆息。對不起,這一生,我都虧負了你。關於你的一生,我的一世,都只是演戲而已。
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有感情的,我怕面對你,只是因爲看到你,會讓我想起晚晴,那個如海棠般美好的女子。而你,就如同我們院子裡那一樹樹雲豆樹開出的紫色花朵。燦爛如霞,讓人害怕……
早些時候王夫人聽見了吵鬧的聲響,本已經睡下的王仁建立馬起身前去看望王子矜。
她也只好披了披風,撐了傘追尋而來,沒想到王仁建竟然又來到這裡。
身後一直注視着王仁建的王夫人發狠地捏着傘柄,骨節泛白,深紫色的披風在雨夜裡決絕地翻飛。
王仁建,爲何我想要給你安穩和幸福,而你卻給予我無盡的等待?
順着王仁建的方向看一眼茂盛的枇杷樹,王夫人終於是不甘心。
晚晴,死何其容易,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你贏了,他果然只會永遠地記得,你美好的模樣和我狠毒的手段,一輩子……
王夫人看着王仁建連一點點要轉身看到她站在他身後的傾向都沒有,一股虛無感油然而生,心裡的疼痛好似也不必王仁建來的少——
王仁建,原來愛情從未沒離開過。唯一不同的是,只有我記得,可惜你卻忘了。
如若,你還記得從前的我,你是不是就會原諒現在的我?我記得你說過,如若我們走散了,要我記得在原地等你回來找我的。
我那樣傻,那樣傻,纔會很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老得哪兒也去不了,你依然會把我當成你手心裡的寶。
我到底要如何做,你纔可以原諒我,你纔可以,正眼看看我?
這樣多年了,我改了那樣多,爲你做了這樣多,原本說過的那些誓言,也只是逢場作戲嗎?我們可是行過夫妻叩拜之禮的,你怎的忍心如此待我?
王仁建,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生,唯一的真實和快樂,唯一的悔恨與難過,都是你給的。
明明是我愛你比較多,爲何你就是不肯原諒我?明明是我對你比較好,爲何你就是不肯珍惜?明明是我陪伴你比較多,爲何你就是不願意與我一起?
你一定也不知道的吧,我愛你,愛到了沒有自己,我以爲我爲了我和你的幸福,我可以放棄一切。我卻不知道我怎麼也不願意放棄,一切關於你的記憶,自然包括你。
王夫人苦笑着,心口忽然一陣陣地疼。王仁建,原來你對她,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而我和你之間,確實是沒有執念和永遠。我知道,你不希望我這樣做。但是沒辦法,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去做。就算每一件事,你都不在乎,我還是願意,一直只爲你。
原來我錯了,你的心事不只有我知道。可我不用你管,這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地老天荒,就算只是,夢一場……
這樣想着,王夫人心裡越發難過與不安,最後看一眼那棵承載了王仁建與王子矜思念的枇杷樹,嘴角勾起一抹決然的慘笑。
晚晴,爲何你死了,還是可以佔據他的一切?沒關係,既然你們如此待我,就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想着王夫人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個只屬於王仁建與晚晴的地方。
王仁建艱難地移動着步子一步三回頭,心底嘆息。“晚晴,依依,我們這些人究竟是怎麼了?做了那樣多的事情,最後到底還是會後悔莫及。明明一早就知道結局的,爲何還是要賭上一賭,也不願意就此服輸呢?最後的最後,我才知道,其實我們都是飛蛾。”
走到拱門處,王仁建費力地仰着頭,看到雨滴順着扁長的枇杷葉不停息地往下落,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般,“我答應你,只要他做到了,我就給你一個名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一大早王子佩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地趕到王子矜的庭院,身後的綵衣手裡端着一碗補湯,費勁地快步跟上王子佩,差一些補湯就鋪散出來了。
王子佩卻還是嫌綵衣走得慢吞吞的,“你個死丫頭,快點,磨磨蹭蹭的作死嗎?”
綵衣慌忙地應了聲“是”,趕忙地加快腳步小跑跟上去。
一把推開王子矜的房門,看到倒在牀邊的銀歡,卻不見王子矜的身影,王子佩不滿地扯過銀歡的衣領質問,“二哥呢?你怎的在這睡着了?你就是這般伺候二哥的嗎?”
銀歡揉了揉朦朧的雙眼,看了看空蕩蕩的牀,真的沒有王子矜,“小姐,我昨夜一直都在公子身邊照顧,只是後來太困了纔不小心睡着了。”
說到後面銀歡聲音細若蚊鳴,害怕得不敢喘氣,聽說前些日子小姐的貼身丫鬟綵衣就被小姐在大庭廣衆之下掌摑,今日不會輪到自己吧?
想着銀歡下意思地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卻依舊不敢擡頭。
王子佩剛想發作,王子矜就從門外走進來,嘴角勾笑地看着王子佩,“子佩,你怎的這樣早?”
回身看到王子矜完好無缺地站在那裡,王子佩哪裡還生氣,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
拿過綵衣托盤裡的補湯,王子佩獻寶似地說道,“二哥,你快把補湯喝了。我聽說昨晚你喝得醉醺醺地,被江府的家丁送回來的。可惜我昨晚睡着了,沒有及時來看你。你有沒有好一些?頭還疼不疼?”
說着王子佩伸手要去碰王子矜的額頭,王子矜沒轍地任由王子佩折騰一番,又把補湯喝得一滴不剩還配合地把湯碗倒過來示意真的喝完了。
王子佩才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我只是納悶二哥往年的昨夜都不會回家,怎的就回來了,有一些不習慣而已。二哥,你是不是被別人欺負了?告訴我,我讓那些護衛去替你收拾他們,我看看是何方神聖,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欺負二哥。”
王子矜一手扶額作頭疼狀,“子佩,二哥今日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你趕緊回房去繡繡花,寫寫字吧,我再躺一會。”王子矜說着竟真的往牀邊走去,拉過被子躺下來。
見王子矜裝得那樣像,王子佩以爲是真的不舒服,“那好吧,二哥,你再休息一會。我先走了。”
看到王子佩真的離開了,王子矜才長舒一口氣下了牀。銀歡無奈地在一邊笑了笑,“公子,你什麼時候也拿小姐沒辦法了?”
接過銀歡遞過來的白帕子擦了擦嘴,王子矜對銀歡笑了笑,“怎麼會,我只是沒閒工夫去哄她。對了,昨夜真的是江府家丁送我回來的嗎?”
銀歡一邊在水盆裡浸洗白帕子,一邊答話,“是啊,是江府的萬福。”
把白帕子掛好,銀歡又想起什麼似地,“對了,公子,昨夜太過匆忙,我都忘了把油紙傘還給萬福了。”
銀歡走到角落裡拿起那把綠色的油紙傘,遞給王子矜看。
王子矜接過油紙傘一把打開,看到綠意盎然的色彩,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傘了。
不等王子矜說話,銀歡就讚歎道,“公子,這把傘真是好看。紅梅,綠傘,竟然也不覺得突兀反而有相得益彰的搭配。我看定是女兒家的吧,十有八九還是……”
不待銀歡說完,王子矜就打斷她的話,阻止她把那個名字說出來,“銀歡,我有些餓了,你去廚房弄些吃的來。”
銀歡只好道了聲是就提腳前往廚房,留下王子矜一人對着那把油紙傘微有走神。
江浸月,怎會是你?怎會讓你見到我最無助的時候?
合上傘,王子矜輕輕地放在一個傘盒裡,又想起了什麼,打開一個木盒。
裡面赫然是上次在大明寺的時候,江浸月用來給他包紮的手帕。那個“月”字,還是那個形狀。
王子矜暗暗地心裡下定了決心。我在乎的不多,所以我會緊緊地守護住那些可憐的屈指可數的僅有。
緊緊地攥着那方手帕,王子矜聽到銀歡的腳步聲慌亂地響起。銀歡喘着粗氣,顧不上許多,“公子,不好了。夫人把老爺最喜愛的那棵枇杷樹給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