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爾格先派護軍將廝打成一團的鰲拜和遏必隆兩人強行分開,然後才怒道:“大軍破城,局勢尚未安定,殘兵也還沒清剿乾淨。你們兩人就爲了明國生口,打成這副樣子,這叫什麼一回事!”
他繼而指着遏必隆罵道:“我們出發前,大汗親自說過要多獲生口,好補充鬆錦大戰的損失。遏必隆你是個什麼腦子?你的耳朵是白長的嗎!連大汗的囑咐都不放在心中,必須嚴懲!”
圖爾格自知這件事裡遏必隆不佔理,所以他也只好拿自己親弟弟先行開刀,接着纔對鰲拜溫言道:“遏必隆的做法不對……你加以勸阻很對,只是你們都是老朋友,都是鑲黃旗的老兄弟,勸說兩句就好了,動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對。這件事情遏必隆本就不佔理,我就不處置你了。”
鰲拜知道圖爾格在想些什麼,就哼了一聲,然後吹着小曲走到一旁,對遏必隆笑道:“你說明國人只是我們的豬羊果樹,那我也要告訴你,大清現在最缺的就是這些豬羊果樹!豬羊還可以再生豬羊,果樹還可以再載種果樹,一肉一果都是大清的財富,如何能讓你肆意揮霍?”
“夠了,鰲拜,你也不要再說了。我會好好管教遏必隆的。”
遏必隆還想說些什麼話反脣相譏,卻被圖爾格伸手勸阻,只好縮着脖子,擦了一把面目上的鮮血後,兩手在身上一陣亂抹。
圖爾格看得連連搖頭,他這個幼弟雖然勇武過人,但身手比之擁有巴圖魯封號的鰲拜,還是有所不如。至於頭腦,那就更差得遠了,真是需要好好管教和長進一番才行,否則將來如何擔當起家業?
“遏必隆!你現在知錯了嗎?漢人就是我們的豬羊果樹,你既然知道這一點道理,爲何還縱兵射獵明國生口。即便是真的豬羊,你也不能如此放肆戲耍。我們大清上下爲了打贏鬆錦之戰,都在節衣縮食,有誰敢把寶貴的豬羊拿出來當靶子射着玩?你真是昏了頭,竟然幹出這種蠢事來!”
遏必隆被他哥哥圖爾格教訓的擡不起頭來,滿臉尷尬,雙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只能低着頭,兩手背後,乖乖受訓。
只是圖爾格畢竟是他的親哥哥,罵的是狠,但懲處的結果也無非是罰酒三杯,意思意思就完了。鰲拜對此倒是也無所謂,畢竟他在意的是遏必隆那種隨意的作風,現在圖爾格既然如此警告教訓了一番,想來遏必隆今後也就不再敢胡作非爲了。
至於被遏必隆射殺的那些明國壯丁,說到底只是些豬羊果樹,殺了也就殺了,今後不再重犯這種錯誤,那他依舊可以和遏必隆做好兄弟。
圖爾格看鰲拜沒有繼續追究的樣子,也就鬆了口氣。畢竟這件事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真要追究到皇太極那裡去,最後絕對會影響到自己的地位和遏必隆將來的前途。
能夠這樣輕易解決掉,也算是一樁好事。
不過鰲拜這個人,雖然驍勇善戰、果決獷悍,又深受皇太極的喜愛和器重。可他的爲人性格,實在是有些太跋扈霸道了!
自己身爲內大臣,他居然這樣不給面子。
將來若有機會,總要整治他一番,討回這口氣來。
“哼。”圖爾格對遏必隆是恨鐵不成鋼,狠狠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再犯下這等錯誤,只要將他圈禁在盛京,今後再不許出戰了。”
“啊!大哥,我知道錯了!”
別的懲罰遏必隆都是無所謂,可要把他圈禁起來,不許再參與作戰,那可就是要了他的性命一般。遏必隆是聞戰則喜的性子,喜動好戰,平生所愛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屠戮明國人,真要將他圈禁在盛京,不許出戰,那可真就是比要了他的性命都過分。
所以剛剛還在聽話受訓的遏必隆,一下子就慌了起來,連連向圖爾格求饒認錯。
不過圖爾格現在也懶得理他,兗州城外正傳來一陣跑聲。他收束起心情,對鰲拜和李國翰說:
“城外鳴炮了,是多羅饒餘貝勒回來了。”
城外鳴炮不斷,阿巴泰終於帶着掃蕩明軍殘兵的部隊回來了。圖爾格順勢就趕緊把鰲拜和遏必隆的事情處理掉了,免得夜長夢多,他讓大家各自返回去整頓部隊,掃清兗州城內形勢,然後迎接阿巴泰入城,商議清軍的下一步計劃。
阿巴泰是努爾哈赤的第七子,母親爲庶妃伊爾根覺羅氏。他雖然是努爾哈赤的兒子、皇太極的兄弟,可是因爲母親伊爾根覺羅氏出身一般,生前沒有受過努爾哈赤的寵幸,死後也沒獲過任何哀榮,地位十分卑微,直接影響到了他在兄弟們中的地位。
努爾哈赤的兒子都是和碩貝勒,只有阿巴泰是多羅饒餘貝勒,地位低於其他人。他雖然因爲年齡上的優勢,比諸弟較早參與征戰,較早建功立業,可是在皇太極繼位以後,卻常常私下說一些不滿於皇太極的牢騷話,多次受到懲戒,地位更爲下降。
不過正因爲阿巴泰的母親出身這樣低微,他對皇太極就不存在任何危險。當皇太極接二連三地將四大貝勒中的阿敏和莽古爾泰追奪爵位的時候,阿巴泰雖然犯下不少錯誤,可皇太極卻很少藉機發難嚴懲阿巴泰。
這也算是阿巴泰出身卑微所帶來的好處吧!
他對皇太極的地位毫無威脅,所以皇太極也可以放手使用阿巴泰——這一次入關劫掠的任務,油水可說是極爲豐厚,由阿巴泰統帥大軍,就正體現出了皇太極對他的放心來。
圖爾格帶着留守兗州的滿洲將佐們出城相迎,阿巴泰則踏馬入城,他身後的八旗軍隊這一次分路下馬搜殺魯北一帶,又俘獲了生口壯丁兩萬多人。
加上此前在直隸境內大掠的明國百姓七萬多人,現在清軍居然已經俘獲了倍於全軍的生口。
這還不要說阿巴泰兩次分兵,分兵東掠登萊的兩路軍隊,估計還有十分豐厚的收穫。
如此算來,直到現在爲止,清軍收穫的明國生口數量,肯定已經超過了十萬人,或許還遠遠不止。
強壯的俘虜脖子上都被繫上了粗壯的麻繩,大概十二三人被繫於一根繩子上面,由一名清軍兵丁拉拽而行。
其餘身體不甚強健的俘虜,或者是婦女,則沒有戴枷,也沒有穿繩。只是每數十、百人,就有一名清軍士兵持刀監視。
無一例外,所有俘虜都是眼神晦暗,毫無神猜,他們面如死灰,在俘虜隊伍中只是像行屍走肉一般往前走着,去迎接被掠至關外苦寒之地,終生爲奴的結局。
沒有人能夠升起反抗的勇氣。
在零星的辮子兵中間,是數倍、十倍於清兵的百姓,可是他們已經被徹底的擊垮了。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人們本不該苛責於被掠爲農奴的平民百姓,這些沒有受過訓練和組織的人,本就不該承擔起戰鬥的責任。
而真正該戰鬥的人,就像清軍掛出的大牌寫着的那樣,“諸官免送”罷了。
“貝勒,我們下一步要往何處走?是不是該折往東面,與其他幾路兵馬會師,先行掠取登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