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撤退時間是不是太早了?”德永深吸口氣,穩定下情緒有些疑惑的問道:“關東軍還有三十天才能到,一旦被分割包圍,部隊便危險了。”
這是個很實際的問題,整個戰局一旦演變到平津被分割包圍,那就只能完全處於被動挨打,雖然支那軍到還沒有強攻過重兵把守的城市,但以他們目前表現出的戰鬥力,無論谷壽夫還是橫山勇,都不敢說有十足把握守住城市。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個重要原因,平津被分割包圍,支那軍要戰要走,可以隨心所欲,即便關東軍入關,也很難抓住支那軍,逼他們決戰,以達到重創支那軍,進而迫使支那求和之目的。
德永的反問讓大城和立高之助沉默了,岡村寧次始終沒有表態,辻政信似乎收到鼓舞,他踏前一步,大聲說道:“閣下,支那軍之目的便是分割包圍平津,如果任由他們實現戰略目標,皇軍必將受到失敗。”
大城和立高之助相對苦笑下,辻政信這幾句話倒有幾分道理,中[***]隊強攻固安廊坊,目的就是要分割北平天津,後撤無疑是讓支那軍順利實現戰略目的。
“辻參謀,你的戰略是什麼呢?”岡村寧次沒有回頭,依舊望着地圖。
“卑職建議,調集第五師團和第2師團,會同132師團和114師團,以及戰車第三旅團,在固安方向進行反擊。”辻政信沒有退縮,大聲提出他的計劃。
大城微微皺眉:“這麼快就動用預備隊?不妥,不妥。”
在懷柔密雲地區集結的第五師團、第二師團,第十師團,以及三個戰車師團,是保留的預備隊,這才兩天便要動用預備隊,這是兵家大忌。
“沒有動用預備隊,第十師團和三個戰車師團依舊沒有動。”辻政信反駁道:“此外,可以抽調19師團和116師團到懷柔集結,留下125師團和十五混成旅團保護北平張家口之間的交通線。”
岡村寧次轉過身來,辻政信看看他的臉色,瘦削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看不出是贊成還是反對。這時立高之助開口了:“不行,不行,這裡的三個師團是機動部隊,除了維護交通外,一旦張家口有事,他們還有支援張家口的任務。單靠125師團和十五混成旅團是不行的。”
辻政信毫不猶豫的反駁道:“張家口的戰局穩定,吉木將軍已經擊退支那軍的進攻,北線支那軍實力遠不如南線,即便張家口受到攻擊,吉木將軍也一定能收拾局勢,阻擊支那軍。”
張家口作戰在今天打響,中[***]隊氣勢迫人,八十六軍和傅作義三十五軍一左一右沿大同張家口鐵路進攻,在柴溝堡、天鎮、陽高一線與曰軍63師團129師團激戰。
“張家口作戰纔剛剛開始,現在就下斷言還爲時過早。”大城搖頭說,目前支那軍在前線發現的部隊番號便有兩個軍,總兵力便超過吉木一倍,根據情報,後續還有大批部隊,光晉綏軍便有兩個集團軍之多,戰局現在還根本看不清。
“好了,不用再爭了,你們看,”岡村寧次制止了辻政信,拿起指揮杆在沙盤點了下白河溝西岸:“支那第五集團軍攻克了南堯、白塔,白河溝東岸,支那包圍了曹家務,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缺口,支那將軍不會看不到這個缺口,按照我的理解,第五集團軍本應該向西進攻或繼續北上攻擊刁窩,但他沒有,而是奇怪的停下來了,這是爲什麼?”
大城立高之助德永辻政信全部陷入沉思,立高之助微微皺眉試探着問:“難道他會向越過白河溝,從北面迂迴固安?不對呀,如果這樣,我集結在北平地區的部隊,可以對他的側翼展開反攻。”
“是的,”大城點頭稱是:“如果我們集結三到四個師團,加上兩個戰車師團,進行反擊,完全可以擊潰第五集團軍,這太大膽了,太大膽了。”
大城喃喃自語,有些不可思議,如此冒險的舉動在一向以謹慎著稱支那將軍身上,他不相信會這樣。
立高之助和德永也不相信,這個動作確實很瘋狂,完全無視曰軍在北平集結的重兵集團,一旦曰軍以此展開反擊,有很大可能一舉擊潰第五集團軍。
辻政信卻相信:“支那將軍一向狂妄,而且一旦此舉成功,固安便會落入支那軍的包圍中,整個戰線便被割裂,廊坊也陷入危險中。如此便實現了分割包圍北平天津的戰略企圖。”
“是的,”岡村寧次贊同的點點頭:“不過這僅僅是我的判斷,他會不會這樣作,爲此,132師團和114師團向武清靠近,第19師團連夜車運北平,限令明天天明之前趕到,第二戰車師團第三戰車師團第四戰車師團,以及第五師團,第十師團,立刻開往通州,在通州附近集結,由有末精三副參謀長指揮,辻參謀,你立刻趕往大興,五十六師團師團部,協助松山師團長指揮,第八師團劃歸松山將軍指揮。”
立高之助心中微震,岡村寧次的氣魄夠大,首先動用兩個師團加強天津防禦,然後從預備隊中抽調了兩個步兵師團兩個戰車師團,從保護京張交通線上抽調了一個師團,從北平城下抽調兩個精銳師團,組成五個步兵師團兩個戰車師團,七萬多兵力,六百多輛坦克的攻擊集團。
“閣下,這樣大規模的調動,很難掩飾。”大城立刻提醒道。
平津會戰開始後,原本比較平靜的地區突然冒出大堆游擊隊,他們象老鼠一樣躲在地下,在你不注意時,衝出來咬你一口,然後又縮回去。或者通過電臺指導支那空軍,轟炸皇軍彈藥庫,車隊,部隊集結地。如此大規模的部隊運動,根本無法瞞住他們的眼睛。
岡村寧次冷冷一笑,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讓他們立刻執行。
圖窮匕見,這是兩個統帥決心的較量。
中線出現的巨大缺口,岡村應該調兵反擊,莊繼華也在等他反擊。可岡村就是不管;於是莊繼華就告訴他,你要不動,我就敢不管你的重兵集團,迂迴固安;岡村寧次也毫不客氣,如果你要敢迂迴,我就要打擊你的側翼。
無聲的對話,在看不見的地方,透過無盡的虛空,互相詢問對方,你敢嗎!?
這是對統帥的意志的較量,是對統帥膽量的較量,也是對統帥的指揮藝術的較量。
更深層次中,是中曰兩軍,從統帥到士兵的較量,看看誰執行命令更堅決,是黃土地撫育的士兵還是海島上被大海洗禮的士兵更頑強。
夜空之下,點點火光將大地照亮,士兵龜縮在戰壕裡,緊緊裹着大衣,抵禦來自曠野的寒風。高級將領則在指揮部內忙碌,瞪着充滿血絲的眼睛尋找對方的弱點。
公路上,車燈閃爍,長長的車隊延綿出十幾裡,田野裡,曰軍步兵分成十幾路,如蝗蟲般越過北平東邊的原野,腳步匆匆的趕往南邊。
天空傳來輕輕的發動機聲,三聲槍響,整個車隊關掉車燈,曠野上的火把全部熄滅,整個大地變成一遍黑暗。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響,地面的車隊小心翼翼的向前開,飛機似乎就要越過,地面的草叢中突然升起兩顆紅色信號彈。隨後一條人影起身拼命向小樹林裡跑,月光下,馬刀反射着寒光,騎兵迅速追上去。
天空忽然變得透亮,幾十發照明彈在天空飄蕩,將地面照得通亮。俯衝轟炸機帶着猛烈的嘯聲俯衝下來。一連串爆炸響起,一輛在公路上燃燒。
隨車隊行進的高射炮開始向空中射擊,部隊臨時組建的防空部隊,向空中射擊,但這僅僅緩和了一點,中國空軍繼續轟炸了半個小時才離開,公路上七八輛卡車在燃燒,曠野裡散開的士兵重新集結上路。
“快點,加快速度!”
耳邊傳來曹長嚴厲的催促聲,渡邊正三郎氣喘吁吁,肩上的三八步槍越來越沉,腳下的皮靴也越來越重,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大。
肩上忽然一輕,槍被人奪走,他扭頭看,卻是曹長谷本將他步槍拿到自己肩上,“注意速度,跟上。”古本厲聲叫道,然後甩開大步向前走。
古本對這些新兵很是瞧不上,這些新兵補充進來的時間不過四個月,部隊在聊城作戰中損失慘重,那些有過數年戰鬥經驗的老兵紛紛倒在從聊城撤退的血路上,這些新兵與那些老兵就好比一個劍道八段高手與剛剛開始練劍的見習生,根本沒有可比姓。
新兵們跑不動了,掉隊的越來越多,前面終於傳來休息的命令,古本卻不能休息,他必須將他的小隊聚齊,部隊損失的軍官太多,他這個曹長也指揮了一個小隊。
渡邊和許多士兵躺在雪地裡不停喘息,古本命令他們起來,不準坐下,經過長途行軍後,就這樣躺在雪地上會很容易感冒,他可不想在戰鬥還沒開始,小隊就大量減員。
十分鐘後,命令又下來了,部隊繼續前進,天空上安靜了很多,支那空軍好像沒有再來,也不知道是真不再來了,還僅僅是暫時。古本在心裡祈禱,但願他們不要再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