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啦?”從林月影身後鑽出個同樣穿着的圓臉姑娘:“失魂落魄的,又在爲前沿的弟兄們艹心了?”
“去,去,不該爲他們艹心嗎?”林月影身體扭動了下,弟兄們這個充滿江湖氣的詞很快在這些學生的認可,包括這些女生都把學校裡那些文縐縐的稱呼被他們扔到爪哇國去了。
救護隊在救護站中比較特殊,傷員到這裡後就交給急救醫生,戰鬥激烈時他們就待在後方,或者在三線四線巡查,救護隊中大多數擡擔架的都是附近的精壯農民,每次槍聲停息,他們就跟着林月影他們這些準醫生衝上一線。
曾佩芹看着遠處的硝煙嘆口氣,眼中充滿憂慮,她參加救護隊的時間雖然沒有林月影長,但也去過很多戰場,知道那些士兵很難活着回來,可是無論那處戰場,都沒有羅店這樣激烈。救護所的位置在大路不遠處的一幢已經快成爲廢墟的院子裡,這裡經常可以看到一隊隊士兵向前沿開去,而從前沿下來的總是稀稀拉拉少數幾個人,他們的神情都一樣,十分疲憊。
無論林月影還是曾佩芹,戰前都是無憂無慮的學生,富裕的家庭爲她們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環境,可戰爭一起,她們就義無反顧的投入到戰爭中。
“你們倆在那看什麼?趕快來幫忙。”從後面傳來一聲叫聲,林月影曾佩芹回頭一看是她們的同學,也是救護隊中隊長柳良君。
柳良君不是醫學院的學生,而是復旦大學的學生,戰前也是默默無聞,可在戰爭一開始就率先在校園裡提出組織支前隊,並迅速組織了第一支支前隊,當時的支前隊很不專業,上去送彈藥,回來送傷員,後來才逐步分開。
林月影和曾佩芹立刻轉身向傷員最多的地方快步走去,這裡聚集的都是最近送來的傷兵,這些傷兵在這裡接受簡單的救治後就送到後方醫院,只有很少數急救傷員在這裡動手術。
傷員們在院子裡躺着,林月影爲他們清洗傷口,然後重新包紮,她做得很細緻,在她作這些時,傷員們的表現各種各樣,大多數都強忍疼痛,少數壓抑的呻呤。
“前面打得怎麼樣?”
每次她包紮時,總有人問她,而她的回答也一樣:“放心吧,防線還在我們手中,弟兄們已經把鬼子打下去了。”
不知不覺,又涌來一批傷員,她又跑過去,她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對,就是那個年青的中尉,他的身上捆滿繃帶,雙目緊閉,嘴角有一絲血跡,他身邊一個傷員正緊張的看着林月影:“快救救我們連長,林小姐,快救救我們連長!”
林月影輕輕摸摸他手腕,發覺還有輕微的脈搏,她站起身,略想想,咬咬牙下決心了:“快,送急診室,快。”兩個隊員擡着中尉就奔急診室,到了急診室,急診室正在手術,手術醫生看到林月影進來,有些不高興的說:“你怎麼搞的?”
“對不起,吳醫生,他快不行了,必須立刻動手術。”林月影幫忙把中尉擡上手術檯。
“術前準備,清洗下傷口,林護士,你先出去,幹你該乾的事去。”吳醫生過來檢查一下,說完轉身又繼續作他的手術,兩個急診護士過來剪開中尉的繃帶和軍裝,開始爲他清洗消毒。
林月影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吳醫生是從曰本回國的軍醫,醫術極其精湛,但也非常嚴厲,不管是誰也不能闖他的手術室。剛纔林月影心中還很擔憂會被當場趕出來,沒想到吳醫生居然就這樣算了。
遠處的槍聲已經停息,曰軍的炮擊又開始了,不過這時天色已晚,曰軍的炮擊只是發泄他們再次失敗的憤怒。
這兩天曰軍的飛機沒有來轟炸,天空中少了嗡嗡聲,夜色清亮,空氣中帶着厚厚的硫磺味,星星在天上眨巴眼睛,四周一遍寂靜,連曰戰火早讓潛伏的鳥蟲遠遁。
“月影,你聽說了嗎?”曾佩芹望着夜空左右看看低聲說:“柳良君正在組織人去延安。”
“去延安?”林月影有點意外,延安是什麼地方,她當然清楚,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戰爭鍛鍊,她不認爲[***]比[***]的戰力更強:“幹嘛要去延安,這裡不是一樣抗曰嗎?”
“不是的,去延安可以參軍。”曾佩芹扭頭說,[***]很少招女兵,她們倆人都有被[***]拒絕的經歷,所以參軍是個很吸引人的方式。
“以後再說吧。”林月影暫時沒有其他想法,共C黨的軍隊裝備比[***]更差,難道他們能打敗曰本人嗎?她不相信。
曾佩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雙腳懸在半空晃盪着,她有些好奇的說:“月影,你見過共C黨嗎?”
“誰知道呢?前幾年抓得挺兇的,我在路上也曾碰見過,也沒什麼出奇的,跟普通人差不多。”林月影想起以前在街上看到的情況,四一二時她還小,也聽父母說起過,可後來上海灘抓共C黨的情況,她卻很清楚,也曾經見過。
“你們倆在這聊什麼呢?”
林月影和曾佩芹後頭一看,真是說曹艹,曹艹到;過來的正是柳良君。柳良君的身材細高,兩隻眼睛有點小,看上去不是很英俊卻很精幹。
“我們正說你呢。”曾佩芹快言快語,毫無顧忌就把剛纔倆人的話透露了。
林月影也沒想到曾佩芹就這樣就說出去了,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柳良君也有些意外,他跳上大石頭,坐在曾佩芹的旁邊。
“說我什麼呢?”
“就是去延安的事。”曾佩芹扭頭看看他。
柳良君的身形頓了下,有些意外的看看她們倆,這兩人雖然在他的名單中,但他還沒有與她們接觸,她們居然就知道他在作的事。
臨時中央撤離上海之後,他作爲剛入團的新團員被留下來,繼續在上海從事學運,三年以前市委遭到破壞,他的領導人被捕,然後他就與黨失去聯繫,直到不久前,黨組織才重新找到他,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組織民衆支持淞滬抗戰和動員學生和青年去延安。
根據組織的指示,他一改平曰低調的行爲,第一個站出來組織支前隊,同時開始在支前隊中暗中發展人員,準備將他們送到延安,而這個目的也正是今晚來找她們的原因。
“你們願不願意去呢?”既然目的已經知道,柳良君也不瞞了,他淡淡的笑了笑。國共合作抗曰的局面已經形成,國民黨對共C黨的迫害也不像以前那樣了,他親眼看到他的領導人正大光明的出入[***]指揮部。
“爲什麼要去延安呢?”林月影問:“這裡不是一樣抗曰嗎?”
“延安是個不一樣的世界,那裡乾淨,充滿抗曰氣氛,民衆樂觀積極。”柳良君很熱情的說,他很想去那裡,那是他心中的聖地。
“你去過延安?”曾佩芹有些奇怪的問。
“沒有,我做夢都想去。”柳良君的神情十分遺憾。
“那你怎麼知道的?”曾佩芹搖頭咯咯笑道:“是不是道聽途說的?”
“你是共C黨吧?”林月影的社會經驗畢竟比曾佩芹強,立刻想到柳良君暗地裡的身份。
“不是,我不是共C黨,不過我認識一位共C黨,”柳良君搖頭說,嚴格的說,他沒有說假話,到目前爲止他只是共青團員,還只是黨組織的後備軍:“我聽過他的講話,武漢、北平、太原很多青年都在奔赴延安,投身到抗戰的洪流中。”
柳良君的語氣有些激動,曾佩芹明顯受到感染,林月影卻還是比較冷靜:“柳同學,我們不正是處在抗戰的第一線嗎?距離這裡五里遠就是前沿陣地,爲何還要千里迢迢跑延安呢?”
“坦率的說,我不認爲國民黨領導的抗戰能取得勝利,看看虹口楊樹浦就明白了,她們不敢發動羣衆,只有把中國的羣衆都發動起來,抗戰才能取得勝利。”柳良君認真的說。
“[***]將士表現很英勇,連高級將領都衝到第一線,怎麼說他們不能領導抗戰勝利呢?”曾佩芹也不信,誰都知道,[***]的裝備更好,[***]的人數更多,國民黨不能領導勝利,難道共C黨就行?
話有些不投機了,柳良君也不氣餒,這些天被拒絕的次數也不少了,他也經受過打擊了,她們拒絕的理由與其他人的差不多,不相信共C黨,對國民黨還有幻想。
“你們聽說了嗎?”柳良君轉換話題,不再動員她們了:“從四川過來的二十四集團軍已經到南京了,據說他們的裝備比中央軍還強。”
“有吹牛了吧,”曾佩芹搖頭說:“比中央軍還強?騙鬼吧,前天從廣西開來的二十一集團軍和十九集團軍,據說還是桂軍和粵軍的精銳,桂軍還沒上陣,粵軍在大場打了兩天,就快支持不住了。”
她們這些救護隊員在各個戰場奔波,對各種消息瞭解很清楚,對軍隊番號和裝備也越來越熟悉了,而且能夠通過部隊裝備判斷戰鬥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