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開了弓弦,手微微顫抖着。掌心溼漉漉的,不禁意間一滑,那支箭便飛了出去。
擦過金球表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射在了遠處的密林之中,鳥叫聲連連,成羣的鳥慌亂地飛出林子。
“還有兩次機會。”花無淚在一旁提醒道。
我拿起第二支箭,強制自己鎮定下來,這次絕不能再射偏了。看着看着,金球的光好像也不那麼刺眼了,透過燃燒的火苗, 金球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我定了定神,對準球心用力一拉。
“砰”眼前火光一片,有什麼東西碎裂了。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有種被擊碎的感覺,帶火焰的零星碎片一塊塊往下墜,彷彿流星雨一般。
碎片一觸到地面就化成了白氣,耳邊盡是“嘶嘶嘶”的聲音。等到白煙全都消散,面前居然多出了一具屍體,不,不是屍體,因爲我看到他側過臉望着我。還伸出手慢慢地向我爬來,他的臉和全身已經被火燒的不成樣子,遠遠看起來簡直就像一根橫在路中央的黑炭。
“他是誰?”我手指着那人,轉向身旁的花無淚。花無淚兩臂抱胸,臉上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眼見那人就要爬到我腳邊,都被燒成這樣了還能動,我真服了他,不過內心還是止不住地驚恐,花無淚總不會無緣無故讓我收屍吧?
“他是誰你應該比我清楚。”花無淚走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脖子向上一提,那雙眼睛立刻露出了憤恨和痛苦的神情。“瞪我也沒用,你都是將死之人了,還不快去和你小情人敘敘舊。”說完,便是一陣大笑,揚長而去。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有一道目光正在哀求地望着我,我緩緩蹲下身子,終於好好審視這個被燒得骨頭都能看見的人,背上還插着一截金黃的箭。
他渾身上下都已不能入眼,除了那一雙幽深如潭的細長眼眸,仍充滿着魅惑的神采。從他的修長身段可以看出,之前的他一定有着魅惑衆生的容顏。
可是,我認識他嗎?
在我的注目下,那雙眼睛顯出了比剛纔更加痛苦的神情,拽着我衣角的手突然鬆開了,一股濃重的焦味撲鼻而來。那原本該是手的位置突然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他的臂膀完全變成了一截焦炭。
這時,眼角突然瞥到了一樣銀亮的東西,這樣東西就握在他的另一隻手上。
“這是什麼?你與誰的信物嗎?”
“……”他費力地張合着脣瓣,吐出的卻只是含糊的氣聲。
我小心翼翼地從他手裡抽出那樣東西,吹去上面的碳灰,竟然是一支完好無損的銀簪,末端是一朵刻得十分精巧的菊花。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髮髻,摸到的只是一根細繩。
“這銀簪是從哪兒來的?是從京城的銀器鋪裡買來的對不對?”我緊張地問道,多麼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可是我分明看見他無力地搖了搖頭,嘴裡不斷地呼氣,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你就用脣語說吧。”他的每一份掙扎就像在我心上劃一道口子,望着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子,心裡的不安越積越多。
只見他用不成形的脣瓣吐出第一個字,像是一個“人”字。然後又費勁地吐出第二個字,像是一個“二”字,可是,還沒吐出第三個字,那雙美麗的眼睛便合上了。
全身唯一的亮點也關上了,彷彿一推碳灰。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人二?”我反覆念着從他口中說出的兩個字,到後來卻變成了自己的名字,他要說的不會是燃兒吧?我心中一窒,重新審視這個人時,他的另一隻手和兩條足都已經斷了,只剩下一推灰屑。
“告訴我你爲什麼認識我?這支銀簪是你撿來的對不對?快回答我啊!”我近乎咆哮地道,可是地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地躺着,我卻能感覺到他在痛苦地掙扎着。
“哎,真是可憐,你變成這個樣子,連你最掛念的情人都不認得你了,還是我還替你說吧。”眼前出現兩隻杏黃色的精緻繡花鞋,花無淚溫柔的聲音縈繞在我的頭頂,“爲什麼會認識你,爲什麼有這支銀簪,你只需知道兩個字就可以了。”
“不,你不要說,我也不想聽,你……你給我滾,快點給我滾!”爲什麼那麼害怕,爲什麼不敢面對?他一定還活的好好的,他沒有兌現他的承諾,我還等着他來救我呢,那雙熟悉的眼睛,一定是錯覺,錯覺!
“你害怕了?哈哈哈哈……”上空盤旋着令人驚悚的笑聲,難以相信這是從清純溫柔的少女嘴裡發出,這就是她原本的聲音嗎?簡直和宮廷裡的太監無異。
“原來,你不是女人。”我淡淡地說着。
“你現在才知道。可惜已經晚了。”他尖着嗓門發出怪異的聲音,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你也不是男人。”我我擡眸望着他,沒有怨憤和痛苦,而是深深的悲哀。
“你在可憐我?”他突然抓起我的頭髮,將我提到他面前,整張臉都佈滿猙獰的血絲,“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像你這種被別人騎在身下的男人也配可憐我?師父真是瞎了眼纔看上你,爲了讓你幸福竟然斷送了自己,你卻還和那麼多人糾纏不清,看看吧,現在你的清月宮主也爲你死了,還死的那麼難看,嘖嘖,難看到連你都不認識了,真是可憐吶。”
“原本他還有希望活下來的,是你的那一箭把他射死了,不過也是他自找的,死在情人手上總比死在仇人手上好吧……”
“不要再說了!”我捂住了耳朵,心痛如刀絞,那個神一般的人還矗立在我的心中,永遠都不會倒下。
“爲什麼不讓我說,我偏要說下去。要打敗清月宮主,何其難?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幾個能勝過他的,因爲那些人早就已經被他殺了。我也是和一人聯合起來,好不容易纔把他弄進這個火結界裡的,清月練過《冷香訣》,體制偏寒,火應該是最能對付他的,當然也不是普通的火。這天下最能駕馭火的人你也認識,而且還在清月的身邊,此人也是個癡情人,爲了一己私情與我合作。他的名字就是火蓮。”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你不要胡說了!”
“怎麼不可能,他爲你墜崖,暗中保護你,要不是他,你能如此幸運地活下來嗎?而你卻什麼都沒有回報過他,他甘心嗎?”
“不是的,他不是那樣的人。”這句話似對他說,又似對自己說。
花無淚冷哼一聲,“誰都會落井下石,清月宮如今那麼囂張,多少人想要誅滅他只愁逮不到機會,想當年蓮神教可是有望一統江湖的大教,火蓮怎麼會甘願屈居於清月手下,你以爲這世上還有第二個像師父那樣的傻男人?”說到這裡,他的神色一黯,,輕輕揮了揮衣袖,黑色的碳屑隨風起舞,我垂眸,驚訝地發現地上的那具屍體已經化成了一推灰燼。
“我答應過師父不殺你,但是,我要讓你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清月……”
我用手將地上的碳灰掃攏到一處,撕下一塊衣角把它們裹好。這是第幾個死在我手上的人了?先是姐姐的丫鬟錦兒,然後是傳信的使者、女真族的戰俘、契丹族的勇士……現在,我居然親手殺死了最愛的人。
曾記得他說過一句話,墨菊花,天生是用鮮血來祭奠的。
不遠處那朵暗紅色的野花,在風中搖曳着身姿,吸引着過路的人欣賞。
眼前模模糊糊的,似有人影在晃動,好像是清月,好像是火蓮,又好像是柳逸晟。
“燃兒,你醒了。”軒轅駿圖又驚又喜,忙吩咐着婢女去把醫官叫來。
“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夢,只是我做的一個噩夢。”我用虛弱地氣聲緩緩說着。
“你醒來就好,現在不是夢了,你不信捏捏我看。”軒轅駿圖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手心裡立刻傳來灼燒的熱度,滾燙滾燙,我一下子適應不過來,掙扎着抽回了手。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忘了你還是高燒未退的病人。”
“我,高燒未退?”
“是啊,一聽到下人說你生病了,我連打仗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接跑回來看你,你啊,我纔出去一天怎麼就……”他不忍再說下去了,只是默默注視着我,又是憐又是愛。
後來,我從婢女那裡得知,我昏迷了十天。
難怪肚子已經餓得不行,不過軒轅駿圖現在只允許我喝些清補的湯,醫官說我是血氣攻心,要慢慢調理才行。
“這是什麼?”我突然看到桌子上有一根銀亮的東西,心中陡然一驚。
婢女道:“王妃高燒的時候還一直拿在手上,奴婢以爲是王妃的髮簪就把它擱在那裡了。”
我二話沒說下了牀,婢女連忙上來扶我,“王妃,您要什麼只管吩咐奴婢。”
“你可看見我用布包起來的東西?”
8.15 沉痛悼念舟曲泥石流受難同胞,爲死者默哀,生者祈福。
頂着金剛鍋虐了最大的boss,小月月是親們看着他一步步成長成熟的,望親們頂住,頂住!!~~這真的是親媽最後一次虐待了~~~~(》_《)~~~~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看文的親親大大們,要砸磚的儘管來吧,趁小蓮現在沉痛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