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用處。”師太制止道。
只聽得耳邊有嗡嗡的聲音,我仰起頭,吐出一口血,半側頭髮垂下來擋住了一隻眼睛,手臂上的紅口子像是極度貪婪的嘴巴。我抿着脣沿的血,頹然笑道:“你們抓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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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鄙夷的眼神我曾見過無數次,卻沒有哪次心不像被刀絞過一般,本以爲習慣了就會麻木,可那傷在心頭根植太久,每一次觸碰都彷彿在上面掘一下。難道離開了主人,我就這麼不堪一擊嗎?就像外界只知道清月收了個男寵,而不是侍衛。
我正要閉上眼睛時,一雙纖長得只剩下皮和骨骼的手捏起我的下巴,彷彿脫臼似的“咯噔”一響,峨眉師太眉頭微蹙,眸中掩飾不住地厭惡,終於,她放開手,撣了撣上面的灰塵。
以前聽人說過,峨眉師太是個老處女,對男人的憎惡更是江湖聞名。這其中自然有她的道理,據說師太年輕時和她的師兄軒轅宏青梅竹馬,師太的武功一直在軒轅宏之上,武林大會卻故意輸給了軒轅宏,軒轅宏也算是個男人,執意認爲她是想讓自己當衆出醜,一氣之下竟拔劍自刎,峨眉師太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自己所愛的人躺倒在面前。
誰知她也是個固執的主,當衆拔下自己的頭髮,與軒轅宏的系在一起,發誓此生只愛一次。
在場的人都唏噓讚歎這場轟動一時的慘烈愛情,卻不想軒轅宏起死回生,點了峨眉師太的穴道,準備將她的內力全部吸到自己體內。吸到一半,華空師太趕來,將二人打散,喪心病狂的軒轅宏卻連師父也不放在眼裡,最後竟是峨眉師太出人意料的一掌結束了他的性命。
對於眼前這個人突然生出了絲憐憫,女人的死穴應該就是男人,無論表面如何寡情薄欲,內心還是渴望有人疼愛。
“師太,這小子一定知道清月的下落。”一個聲音打斷了思緒,峨眉師太也是一愣,慌忙掩飾住那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慌。
“只要你說出來,我們可饒你不死,你說還是不說?”
正待我要開口時,有人搶先道:“我還當是些什麼人在這裡發酒瘋,鬧夠了就趕緊給我爬開,別攪了本宮的美夢。”
回頭見清月一身寬鬆的水藍色衣袍,齊腰的發全部披散在耳後,臉上睡意猶存,單手扶着欄杆,顯得無比慵懶,彷彿還陶醉在剛纔的夢中,同時也帶着幾分被吵醒的不悅。
我心中暗自驚喜,浮上臉的卻是濃濃的擔憂。說實話,這傢伙的身體構造我一直沒摸清楚,時病時好的,怎能不叫人擔心。
可恨的是,他依然無視我的擔心,手指繼續撩撥傾瀉肩頭的發,讓店內的人都傻了眼。
“你們是想走出去,還是滾出去?”清月緩緩道,眉宇間平添三分英氣,單憑這個冷傲的眼神,殺人足矣。
彷彿被點穴的人羣有後退的傾向,卻仍大氣不敢喘一口,只是稍稍挪動腳步。
架在脖子上的刀不禁貼近了些,背後的人突然喊道:“想要他活命,就乖乖點自己的穴道。”
“就這個要求嗎?”清月反問道,隨手在幾個重要穴位上點了一下。
背後的人猶豫了一下:“把你身上的劍扔掉。”
清月苦笑道:“你叫我如何能動?”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我手臂上的傷口,我下意識地將它護住,他的目光悠然收緊,沉聲道:“要取你自己來取。”
縱然鐵鏈束縛,野獸依舊是野獸,清月身上與生俱來的陌生感,彷彿一道冰做的屏障,將自己與周圍隔開。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手指在他鼻翼下探了探,確認他連呼吸的穴道都已經點住,纔敢大膽去拔他背上的劍。
正要觸碰到時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開,他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
“我說點穴,可沒說我不會自動解穴。”嘴角擒起笑容,注視我這邊時光芒柔和下來,望不見底的深淵,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往下墜。這是第一次,他對我如此溫柔地笑,比我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溫柔的笑,淺淺的,淡淡的,卻是屬於我的。
男寵又怎樣,玩具又怎樣,無悔地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嫉妒去吧。
如此溫柔的笑,真想再看一次,就像是溫情甜蜜的漩渦,心甘情願溺斃在其中。
腳步順着目光走來,溫柔的眸中映出我的影子,即使是殺人也是一樣的溫柔,當我還癡癡望着他時,只聽背後的人一聲慘叫,清月握着我的肩膀將我拉到他懷裡,抽出劍,鮮血濺了一地。
“我清月的人,你們也敢碰?”掃視着一步步後退的人羣,他語氣冰冷道,周身散發出的陰森氣息將店內的溫度下一子壓低。
只有峨眉師太和那個頭戴斗笠的大哥還站在原地,剛纔還只是說說而已,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見到了這個大魔頭,好像還在夢裡一樣。戴斗笠的大哥手裡的劍翻來翻去,終於按耐不住,“還不快上去擒住他,江湖就是咱們的地盤!”
然而沒有一個人行動,清月停住腳步。
那幫人面面相覷,峨眉師太忽然權杖震地,朝清月飛來,清月微微一側,單手運氣將權杖推了回去。
峨眉師太飛身躍起,一把握住權杖,鈴鐺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迎面斗篷飛來,清月利索地一記將它劈成兩半,眼前劍光閃亮,當空橫掃下來,清月抱着我一個後仰躲了過去,趁他劍未收起,長腿徑直將劍勾起拋向上空,一記猛踢,將劍直直送入他的胸口。
“弄壞我的東西是要賠的。”無視周圍人的愣怔,清月俯下頭舔噬我手臂上的傷口,想抽回去卻被他掌心握住,摸着我的腦袋,故意生氣道:“你不乖哦。”我被他這個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忍着痛讓他舔,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難道……
他又在吸血?!
我正要看,他卻把頭擡起,脣沿上有未乾的血跡,展顏道:“你的血還是那個味道,苦中帶着清甜,不過放心,我不會把如此珍貴的東西吸乾,因爲你是我生存下去的支柱,唯一不能缺少的東西,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視之如草芥,唯獨你不行。”
最後那一句話彷彿不是從嘴裡發出的,卻足以使我的耳膜震動,心上好像沉甸甸的壓了東西。
峨眉師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劈成兩半的斗笠,口中喃喃。她身後的那羣人再不敢上前,只顫顫地拿着手裡的刀劍不知所措。
清月把劍上的血小心擦拭,淡笑道:“給你們一次活命的機會,趕緊找個對手將他打敗,然後就可以走了。”
那羣人還愣怔着,只聽他又道:“你們只有三根手指的時間。”
“一、二……”
一時,人羣開始沸騰,眼睛紅了,手腳亂了,瘋子一般四處亂砍。一個弟子好心將峨眉師太拉開,自己卻被當頭劈成兩半。
內訌一下子就挑起,沒過多久,店內一片狼藉,屍體橫七豎八地躺着,我有些看不下去,記憶中也有過如此相似的畫面,而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瞥見清月嘴角露出的殘忍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