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用三個感嘆號都不足以表達出錢至西內心的震驚。
妹子雖然看上去虎背熊腰, 聲音卻意外的很軟:“爸?”
她看一眼真槍實彈的趙、馬兩人,向父親投去求助般的視線。
王遠江連忙安慰她,說:“別擔心, 是來幫咱們的。他們有車, 能帶我們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
她瞭然地點點頭, 開心的說:“太好了, 我去喊……”
王遠江突然出聲, 打斷她的話:“時間來不及了,我們這就出發。”
他的女兒王淑萌愣了一下:“可是……”
王遠江對她搖搖頭,進屋帶着女兒趕緊收拾行李, 很快兩小包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被收拾好,大家正要離開。
意外的, 門口出現一位精壯的矮個中年男人。
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那, 錢至西差點就對着他開槍, 幸好及時發現那是個活人。
那人小小的雙眼掃過錢至西和馬博,最終落在王遠江的手上, 牢牢盯着行李袋,面上的表情甚是好奇:“老王啊,你這是要去哪?”
王遠江一時語塞,整個人在幾不可見地暗暗發抖,錢至西懷疑的看向他。
之前有問過王遠江這裡是否還有其他倖存的人, 王遠江的回答是:沒有。
王遠江顯然不想跟錢至西他們解釋這個人的存在, 只是低聲催促:“我們快走吧。”
馬博注意到王淑萌似乎有點怕門口那個男人, 躲在自家父親身後露出怯怯的表情。
馬博表明自己身份, 詢問男人是否要離開此地, 男人沒有任何遲疑地搖了搖頭。
既然本人不想走,錢至西和馬博也不會勸別人一起離開, 畢竟是各自的選擇。
他們可不敢十足十的保證說,離開這裡後的日子會很好過。
錢至西走在最前,其次是王淑萌和王遠江,馬博走在最後。
門口的男人讓開道,讓他們一行人通過,在王遠江經過的時候他說了一句:“既然你走了,屋裡那些吃的就給我。”
不是疑問句,而是平淡的陳述句。
王遠江快速地點點頭,加快腳步離開。
在樓道轉彎處,馬博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訝異的瞳孔一縮,那個中年男人竟然悄無聲息的跟在他們身後,不等他有下一步反應,男人捂住他的嘴。
手帕上冰涼的溼潤感,沒多久就剝奪走馬博的五感,意識陷入黑暗之中。
並不是沒有人察覺到身後的異樣,王遠江朝後面看了一眼,馬上縮回視線。
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到達樓底時錢至西才發現馬博不見。
詢問王遠江,王遠江一臉“我也不知道”地搖頭,說:“也許是上廁所去了。”
錢至西說:“不可能。”
如果馬博有要事要離隊,一定會跟他打招呼;若是沒來得及通知他,那就意味着發生萬分緊急的事。
王遠江一心想要離開此地,讓錢至西起了疑心。
錢至西堅決表示,如果不找到馬博,他是不會帶着王遠江和王淑萌回去的。
萬般無奈之下,王遠江只能說出實情。
這邊在卡車裡久等多時的衆人只等來王遠江,他氣喘吁吁地跑來:“出……出事了!”
王碌讓杜鵑、郭嫣等人留在車上,帶着其他幾個人跟着王遠江。
一邊跑,一邊詢問情況。
王遠江只說了個大概,所有不利於他的細節都被省略。
作爲隊伍裡的“壯丁”,沈毅輪自發跟上去,葉擇年見他有所行動,也跳下車。
王碌看到倆人跟來,並沒有說什麼,默許。
急匆匆地來到居民樓下,王遠江止步於此,死活都不願意再向前邁一步。
王碌黑着臉,質問王遠江情況。
王遠江抱着頭蹲在地上,痛苦說着:“我是被逼的,不是自願的,不是。”
他一直重複着這幾個詞,不肯多說什麼,到最後王遠江只說出“六樓”這樣一個簡單的訊息。
王碌感覺已問不出其他,放棄逼問,帶着隊伍先行進入,貼着牆壁,果斷而迅速地向上前行。
安靜的樓道里,他們的腳步聲很輕,就像貓一般,悄無聲息地就來到六樓。
女孩子低聲抽泣的聲音從六樓的某個房間裡傳出來,隱隱約約飄進幾人的耳裡。
葉擇年走在隊伍中間,跟在沈毅輪的後面,他戳了戳沈毅輪的腰,示意他看向地上放置的黑色垃圾袋。
王碌也注意到這個黑色垃圾袋,拿槍挑開袋口露出裡面的東西。
被剃光所有肉和神經的腿骨,歪着靠在牆上。
王碌皺起眉頭,用槍將袋子口挑得更開,方便看到裡面的其他東西。
這個袋子裡不僅有乾淨的骨頭,也有一些已經乾癟的皮。
眉頭越皺越深,王碌擡起頭,一揮手,讓隊友們跟着他一起躲在牆後,小心觀察發出聲音的那間房間。
房門外的安全鐵門緊緊鎖着,禁閉的房門如同一張暗藏玄機的網,等待着一網打盡的時刻。
他們是獵物,網的主人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
葉擇年有些後悔跟過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家肯定都猜到黑色垃圾袋裡的廢棄物是什麼。
如此厚重、粗壯的長型腿骨,肯定不是屬於一般的家禽或者豬牛羊的腿,心裡本就隱隱有了答案,在看到那些碎皮殘脂之時更加確定答案的可能性。
眼前這被人精心處理過的畫面,給他的心裡蒙上一層陰影。
雖然他們的世界早就已經變成一個“人”吃人的世界,但仍舊不能接受和相信竟真的有人啃食同類。
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不就是人類懂得約制自己的行爲嗎?
葉擇年心裡打了退堂鼓,不敢再向前一步。
沈毅輪迴過頭,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隔着衣服傳來的些許溫度,給予他力量,讓葉擇年暫時有了勇氣,他低聲想要辯解,不想讓沈毅輪以爲他是個懦夫:“我……”
沈毅輪冷靜回說:“你的手借我一下,我有點發抖。”
葉擇年先是一愣,立刻反應過來。
沈毅輪的表現,哪裡有真的被嚇到的模樣,只是看出他的心思給他找臺階下。
心情瞬間輕鬆不少,葉擇年露出一絲笑意,發自內心的笑:“謝謝。”
沈毅輪提起嘴角,不再多說,放開葉擇年的手腕,轉過身繼續盯着目標房間。
大家都在等待王碌的下一步命令,王碌正要說話,眼角瞥見一絲異樣,低頭往樓道下層那看去。
王遠江正在小跑上來,不一會兒就來到王碌身邊。
王遠江看上去應該是做足心理建設,緊繃着臉,說:“他認識我,不會對我下手。”
他的聲音裡還有着緊張帶來的顫抖,很小很小,若不是因爲他疾跑上來導致的氣息不穩,根本聽不出來。
王碌直視他的眼睛,像是在確認什麼,緩緩點了下腦袋。
王遠江躊躇問:“能不能……借我只槍?”
王碌直接反問:“你會用?”
王遠江沉默搖頭。
王碌又問:“那裡面的人有槍?”
王遠江再次搖頭,但馬上補充說明:“他是練家子,動起手來我完全不是他對手!”
“總共幾個人?”
“兩個。他和他的女兒。”
王碌猶豫一會兒,從腰間內裡掏出一把小槍,開始給王遠江示範怎麼用。
王遠江有些激動,認真的聽着。
王遠江不知道,王碌心裡其實另有打算。
禁閉的兩道門就在眼前,王遠江上前按下門鈴,過了好一會兒,里門才被打開,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開的門。
只打開一絲小縫,看着門外唯一的人。
她的臉上是好奇:“王叔,你不是走了嗎?”
王遠江露出無奈神色:“萌萌不走,我哪能自己一個人去啊。”
女孩回頭,似乎是和屋裡的誰在交流,不一會兒女孩離開,出現在門縫裡的是之前那個精壯小個男人。
他低沉的嗓音,帶着滿滿的不信任:“你一個人回來的?”
王遠江點頭:“嗯!就我一個。”
黑色的眼珠在眼眶裡轉了轉,小個男人還是很防備:“丟了兩個人,他們不在意?”
王遠江瞎編說:“我去的時候那輛車已經開走,沒找到人,他們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我走。”
小個男人眼裡露出嘲諷笑意:“哈!我說呢,原來是兩個棄子。”
他的腦海裡已經構思出一個故事:一隊倖存者的隊伍努力逃往安全的地方,幾日的相處下,人與人之間肯定產生各種各樣的摩擦。
而自己抓到的那兩個,就是被隊伍排擠的人。
那幫人根本就沒想帶王遠江一起走,只是礙於面子不好直接拒絕,便把那兩人派出來,這樣就能順道解決隊伍裡的兩個討厭鬼,減輕負擔。
腦內世界極度活躍着,小個男人帶着狡黠的笑再次看向王遠江,又看了看樓道,確保沒有其他人在。
他問:“你來找我什麼事?”
王遠江着急問:“我女兒呢!”
不意外聽到這個問題,門裡的男人一邊打開門走出來,一邊說:“好歹是你的女兒,我不會對她下狠手的,這不,正在裡屋睡着呢。人沒事,放心。”
他走到安全鐵門前,剛打開鐵門要讓王遠江進來,肩膀一痛。
他低頭一看,好大一個管子狀物體插在自己肩上,瞬間肩膀被麻痹,這種感覺還在向全身蔓延。
跌落在地上,想要發出喊叫,喉嚨像是被繩索死死扼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