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凍結了?”
蕭景謙臉上的疑惑不比服務員小妹少上幾分。
沒記錯的話,蕭景謙手中的這枚黑卡是蕭父蕭母爲了限制蕭景謙的資金流動,特定設有月支出上限的信用卡。
今天是四月一日,按常理來講應該是信用卡使用上限重置的日子,但爲何賬戶資金被凍結卻有些令蕭景謙摸不着頭腦。
但這些都無關緊要,黑卡牽扯出的一系列回憶,促使蕭景謙有些急切的想要離開餐廳。
只見蕭景謙將左手佩戴的手錶摘下,在服務員小妹面前晃了晃,詢問道。
“支持以物易物嗎?”
一旁的莊諾發覺蕭景囊中羞澀,下意識的想要掏出錢包替蕭景謙解圍。
向熟悉的地方尋去後才發現,存放錢包的衣服外套被丟在了班級的座位上,連求援可用的手機也同衣服一併被留在了班級裡。
兩人倘若掏不出錢來,那吃的可就是貨真價實的霸王餐了。
服務員小妹也是替人打工的,以物易物這方面的問題也做不了主,隨後在蕭景謙的提醒下,快步離去欲將老闆請出解決問題。
服務員離去,莊諾焦急的小腦袋很快便探過頭來,蚊聲細語了好長一段話,但在蕭景謙的簡易總結下,她反覆重複的大抵只是一個意思。
你的手錶可以不用抵押,我的錢包在學校,你要不介意的話很快就可以取出來。
金閃閃發亮的手錶看着就很名貴,莊諾對蕭景謙以物易物來支付飯錢的行爲感到有些奢侈,也不敢奢求方纔的問題得到答覆,腦海中只得飛速的散發注意力以緩解問題脫口而出後的尷尬。
明明是故人相見,爲何只是單單想要確認身份,便會如此的…
心跳加速,不復言語?
“一塊手錶而已,用它換一頓飯錢不虧。倒是你,說好了給你賠罪來請你吃飯,到頭來竟成了我一人的獨角戲。”
在等待過程中,蕭景謙又不知從那裡順來了幾瓶飲料,一併插上吸管放在頭頂上,聚在一起逐個品嚐起來。
“你方纔問我是否記得你,我們以前是認識嗎?”
舊事重提,莊諾的臉突然火燒似的紅了起來,緊緊的壓低頭顱,不發一言,只是微不可察的輕輕點了點頭。
“哦?原來是故人嗎?”蕭景謙的眉頭十分應景的微微擡起。
“真是抱歉啊,年紀有些大了,記憶有些不真切,過去發生過的許多事如曇花一現般美好而短暫,大大小小很多都已經忘記了。”
如此有些肉麻的表達歉意,卻是令神情有些緊張的莊諾,展眉輕笑。
但年紀大這一點,蕭景謙可沒有說謊。
人類在達到五階進化體時,身體機能的活性與細胞壽命會大幅度提升,更有甚者在達到八階進化體時,身體機能更會出現返老還童,將外貌定格在過去的某一刻永保青春的現象。
自末世開始,直至長城之戰的落幕,超過百年的歷史中,蕭景謙有幸抵達並超越五階進化體,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目睹人類的復興。
百年的歲月,在蕭景謙眼中留下的痕跡無外乎是殺戮與掙扎,唯一映入蕭景謙孤獨內心的光,也只是轉瞬即逝,在心中的花朵還未盛開之時,便再次歸於黑暗。
刻骨銘心也好,繁文瑣事也罷,百年的記憶過於龐大,蕭景謙已經有些記不真切了。
只記得在多少無人的夜晚,徹夜難眠之際回想起舊人們的臉龐,輾轉不停卻又無法自拔。
而只有蕭景謙將自己放逐於戰場,神經麻木到只曉得殺戮之時,記憶的翻涌纔會得到片刻的止息。
但隨着蕭景謙的異能等級不斷提高,過去的記憶好像突然模糊了起來。
異能等級一日一日飛也是的增長,而總是掛着一張假笑的臉龐,隱藏其下的情緒波動卻近乎靜止。
萬幸,機緣巧合下老天讓蕭景謙重新回到了末世還未開始的時代,記憶中殘留的些許遺憾與未盡的願望,在這不知是幻境還是真實的空間內一切都得到了一線可能。
“那重新認識一下好了,你好未來二年的同桌,我叫蕭景謙,蕭蕭琴瑟鳴的蕭,風景歉謙的景謙。”
蕭景謙一反常態,有些熱情的過頭,眯着眼睛微笑向着身前的莊諾伸出右手以示友好。
按照記憶中的時間線來講,此時的蕭景謙與莊諾同桌相處時日不算太長,但至少已是相識的地步。
刻意詢問姓名,難免會讓人心生疑惑。
既是故人相遇,索性是命運的一次垂戀。
在這不知是幻境還是現實的短暫溫馨下,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隱隱有掙脫枷鎖的趨勢。
蕭景謙與莊諾相識也不過短短半月而已,對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蕭景謙,莊諾對其的印象也大多是來自坊間傳聞與朋友口中的惡語相向。
今日單獨相見,除了莊諾本人想要確定一些事情外,這位臭名遠揚的蕭大少爺似乎與傳聞中有些不同。
“啊…啊…你好,我…我叫莊諾,很高興認識你。”
莊諾迴應的右手飛快伸出,二人表示友好的掌心一觸即散,留下熾熱的痕跡直上心間。
服務員小妹的辦事效率很慢,蕭景謙與莊諾又在蕭景謙的引導下談論了好一陣子,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子身後跟着服務員小妹才慢吞吞的過來。
此時正是午餐學生們放學的高峰期,即是老闆又是廚師的中年男子被人從後廚打斷叫出,心情明顯是不佳,在向着蕭景謙二人走來時,口中還嘟囔着什麼。
“真是活久見,沒錢吃飯還點這麼多東西。”
老闆的聲音不大亦不小,餐桌上本就因忘帶錢包神情有些尷尬的莊諾有些無地自容。
雖然餐廳的這一切對於莊諾來說有些無妄之災,本可輕易抽身離去的她或許是性格使然的緣故,總是爲着他人的思緒捏着一把汗,誤以爲所見天下所有不平事的起因皆與她有關。
“老闆我們可不是吃白食,這不,只是了換一個支付方法嗎?”
蕭景謙有些沒心沒肺的笑着,對老闆的自語視若無睹,提着手錶的手在老闆面前晃了晃,徑直向着老闆的身上扔去。
金燦燦的手錶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老闆雖然嘴上萬般不樂意,但身體卻十分誠實,下意識的接住了少年扔來的手錶。
手錶的外觀有些過度的華麗,老闆也不是十分懂表的人,並不清楚它的昂貴。
看着掌中的手錶指針還在轉動,吃飯的兩個學生還有些年輕,心中也懶得計較太多,就當日行一善,欲大手一揮以此將飯錢相抵,不料不合時宜的聲響卻在餐廳的門口處叫嚷。
“哎呦喂,這不是蕭景謙,蕭大公子嗎?怎麼?沒錢吃飯,都用手錶來抵債了?”
“哎呦,瞧瞧我這記性,我怎麼就忘了,您和您的父親最近好像是大吵了一架,所有資金都被凍結了。這對平日裡過慣了奢靡生活的蕭大公子您來說,好像跟斷絕全部生路沒什麼區別吧!”
一陣辛辣刺耳的嬉笑聲,背對着餐廳大門的蕭景謙聽到有關他的話語。
順着聲音回身望去,一羣身着相同款式校服的年輕人們正前俯後仰的嬉笑着,彷彿目睹了一個百年難遇的笑話,在領頭羊的一聲號令下,紛紛失去了自我。
“大家都是兄弟,遇到困難說一聲,難道做兄弟的還會不幫你?老闆,這桌多少錢,我幫他結了。”
人羣中比較壯碩的零頭男子似乎笑得有些累了,昂着頭顱走到蕭景謙的身旁,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沓鮮紅的紙幣,在老闆與蕭景謙的面前點了一遍,也不顧老闆說的數字是多少,隨意取出一部分塞到老闆的手中,換走了老闆握着的手錶。
男子話語中的火藥味很濃郁,作爲中間人的老闆收下錢後十分痛快的將手錶交於壯碩男子,畢竟誰又會和錢過不去。
老闆不在乎二人究竟有着何種‘殺父之仇’亦或者是‘奪妻之恨’,只要有人出面彌補了老闆的損失,一切的緣由在老闆眼中也顯得不是特別的重要。
當然,老闆本想提醒雙方若有衝突請出門解決,但男子支付的飯錢似乎有些豐盛,足以彌補老闆所預想到全部的損失,隨即不在多言,領着身後的自家服務員迅速離去,躲到後廚去吃瓜看戲。
簡單的一頓飯漸漸有演變成暴力衝突的趨勢,今日接受信息量有些巨大的莊諾頭腦有些沉淪。
在她認清靠近的男子姓甚名誰,與蕭景謙有着怎樣的淵源時,想要對蕭景謙出言提醒,但門外人羣中一聲熟悉的音調徹底打斷了莊諾的思緒。
“莊諾,原來你在這裡,可真是讓我們好找。”
入目,一位身着寬鬆校服,髮髻扎着雙馬尾,體型略顯的嬌小少女,從重重圍堵的人羣鑽出。
似乎在等着什麼人,一語過後回身望了望,發現身後除了一衆喘着粗氣的男性生物外並無他人後,嘆了一口氣,重新紮進人堆裡,將同樣穿着校服長髮披肩,神情有些抗拒的少女於人羣中拉了出來。
兩位少女雖身着樸素的校服,但卻難以掩飾各自的芳華。在看見莊諾後,揮了揮手,在餐廳內一衆不約而同聚焦的目光下,大步向着好友走去。
留意到熟悉的面孔奔赴而來,壯碩男子的表現欲迅速飛昇,隨即將本是蕭景謙的手錶如戰利品般戴在手中,十分張揚的撩了撩頭髮,俯身於蕭景謙的耳旁,輕輕的說了些什麼。
“真是不好意思,蕭大公子,今晚校慶晚會上,葉知秋舞伴的那個位置,我已經提前預訂了,您辛辛苦苦計劃良久的籌謀可能要失算咯。”
壯碩男子雙手抱於胸前,眼神略帶笑意的等待着這位暴躁的公子哥出手。
畢竟激將法這招對蕭景謙可是百試百靈,目無一切的蕭大公子可不會平白無故的受他人言語的奚落,更不會忍受自詡已是囊中之物的‘物品’肆意被他人分享。
而在正主面前殺殺蕭景謙的威風,壯碩男子又何樂而不爲?
一位被酒色掏空身體,依靠狗腿子擁護作威作福的公子哥,動起手來又怎麼會是一位體育健將的對手。
壯碩男子這邊談話的同時,身高略有起伏的兩位少女也趕到了餐桌的另一頭。只見扎着雙馬尾少女的少女嘟着嘴,雙手分別掐着莊諾的臉頰,上下搖擺着揉捏。
“好啊,阿諾,都學會逃課了,你知道我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嗎?快說,是誰慫恿你來的?”
雙馬尾少女的雙手並不是十分用力,一切還得怪莊諾細嫩的臉蛋分外誘人,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去捏上一把。
莊諾對於好友的提問,自然要做出答覆,嘴中模糊不清的嘟囔着什麼,意思大體是沒人慫恿,但誠實的目光卻是不自覺的飄向了餐桌對面。
玲瓏心思的雙馬尾少女與莊諾相識多年,自然知曉好友的一些小動作才透露着貨真價實的信息,方纔她便疑惑,飯量極少的莊諾是如何解決這一大桌子的菜系,在順着莊諾的目光望去時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那是令兩位少女皆是十分厭惡的一副皮囊。
“切,我就知道是你,蕭景謙!”
扎着雙馬尾的少女脾氣甚是火爆,在得知誘騙自家諾子逃學的罪魁禍首就在身旁時,果斷的走到蕭景謙身前,纖纖玉指指着蕭景謙的鼻子惡言相向。
“怎麼,追不上葉知秋,就想要曲線救國先搞定她身邊的乖乖女。我告訴你蕭景謙,只要我李安然還在這學校待上一天,我就不會讓你靠近葉知秋和莊諾一分一毫的距離。”
“你家不是有勢力嗎?來啊,有能耐就把你姑奶奶的腿也打折,用骯髒的時候段趕出這座城市。我告訴你蕭景謙,別人怕你,我李安然可不懼。”
少女年紀雖輕,但言語中卻透露着一絲軍武之人常掛在身上的霸氣。
一旁的莊諾,在發現閨中好友與今日新結交的朋友發生衝突後,滾燙的液體在眼眶中打轉,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偏袒或阻止哪一方。
猶豫徘徊之際,蕭景謙終於對衆人的千夫所指做出了反應。
身前的李安然還在咄咄逼人,蕭景謙也懶得聽她廢話,起身順手將他推至一旁,緩步走到與李安然一同進入餐館的少女身旁。
望着少女烏黑筆直的長髮,與容貌精緻的五官,波瀾起伏的絕美身段下,總是掛着一張可以治癒一切的笑臉,但隱藏在笑臉之下,藏着的是卻是不爲人知的野心。
“葉知秋?看到你的這張臉,我纔想起來,原來真的是你!”
蕭景謙捻起葉知秋肩旁的一縷秀髮,放在鼻子處嗅了嗅,似乎是記憶中薰衣草的香味。
在身後壯碩男子氣急上頭面目猙獰的注視下,眯着眼,露出一絲無懈可擊的微笑,令與其盡在咫尺的葉知秋有些毛骨悚然。
當年,蕭景謙可差一點就死在了這位老同學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