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上來。”藍叔站在平臺左側, 半轉過頭,對身後坐了一地的人說。說完,一個沒忍住又打了個呵欠。
“啊?哦!好的, 這就來!”元平還沉浸在悲傷中一時沒回過神來, 被宮城掃了一眼, 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句話的含義。
他彎腰抱起地上的一堆碎鐵片, 右腳一用力, 整個人幾乎是飛向了鐵質平臺。
姜崇安鬆了口氣,嘴角的笑容毫不吝嗇地綻放着。湯菀擡眼看了他一下,脣瓣微勾着, 扭頭望向了元平。
元平小心翼翼地把鐵片放在了平臺上,就搓着雙手站在一側看着。藍叔掃了他一眼, 懶洋洋道:“你下去。小城上來。”
“是, 師父。”宮城走上來, 把一臉哭相的元平擠了下去。
藍叔的雙手,在平臺上飛快地敲擊了幾下。平臺一側打開, 露出整齊的儀器。他頭也沒擡地對着宮城說:“一切照舊。給我搭把手。”
宮城點點頭,應了聲,低頭擺弄着手邊的工具。
元平被趕下平臺,墊着腳尖伸長脖子望着。可兩個人擋在面前,也看不到什麼。餘年看元平擔心, 忍不住跑到他身旁, 也跟着墊腳望。
他看着藍叔把鐵片一片片擺放整齊, 舔舔脣瓣, 問宮城:“宮院長, 這能修好嗎?”
宮城擡頭看了眼藍叔。藍叔全神貫注地拼着鐵片,一點注意力都沒分散。她轉回頭, 直接丟給了餘年“不知道”三個字。
這武器她也是第一次看,原理還沒參透,根本不知道藍叔打算怎麼修理。
姜崇安坐在不遠處,聽罷,擡眼看向元平。元平來回走着,找縫隙看平臺上的情況,對於宮城的回答就像根本沒聽到一樣。
鐵片被收拾妥當,藍叔在平臺上點了幾下,平臺上空浮現出一個光屏,屏幕上各種數據飛速滑過,幾乎連成一道道光線。
藍叔託着下巴看了會,轉頭對着宮城說了句:“火力全開。”
宮城頭也沒擡,纖長的手指在儀器盤上飛舞,頭也沒擡地說了句:“好了。”
藍叔回以微笑,使勁按下按鈕。
紅色的火焰驟然升騰而起,一瞬間就將平臺完全籠罩!
眼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夥計,就這麼瞬間被熊熊烈火包圍,元平目眥欲裂,動作迅速地往前衝去!
“攔住他。”宮城頭也沒回,直接下令。
也沒指名道姓,但餘年的手腳卻自動自覺地把元平攔住了。他雙手緊緊抱着元平的腰,整個人靠在元平背上。
元平行動受阻,怒氣越越發增大。他拳打腳踢,企圖夠到平臺邊緣的藍叔。餘年被嚇了一跳,下死力氣把人攔住,不敢放他過去。
紅色的火焰火光沖天,藍叔的背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看不真切。雜貨鋪的屋頂十分結實,大火燒了整整十來分鐘,火光退去,屋頂還是一如既往的潔白。
姜崇安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眼中滿是趣味。他右手架在膝蓋上,食指一下一下規律地敲擊着小腿。
元平和餘年都累壞了。火光一滅,兩人都癱在地上。平臺之上,鐵片全都化成了鐵水,自在隨意地流動着。
元平眼中現出絕望來。這都全化了,還怎麼修理?難不成給他重新做一個?
對於來自背後幽怨的目光,藍叔完全屏蔽了。他眼中閃着趣味的光芒,手中動作不停。平臺溫度保持着最高溫,鐵水一直不能凝固。
藍叔時不時擡頭看向光屏,研究着其中的各種變化。宮城跟在一旁,不停在筆記本里記下東西。
他們倆人研究得認真,絲毫沒有感覺到時間流逝。其他四個人就沒那麼好定力了。
姜崇安看了大半天,看得直打呵欠。他雙手抱胸,靠着牆,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連元平也沒了力氣生氣,頹廢地在原地盤腿坐着。一眼不錯地盯着平臺上的兩個人。
就在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一聲低沉的男音響起:“好了。”
姜崇安緊閉的眼睛陡然睜開。一道半圓形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平臺,完全看不出上頭的東西。
不一會,光芒漸漸退盡,平臺上的東西才慢慢顯露原形。
黑色泛着光澤的臂環,低調不惹人眼。透過光芒,姜崇安看到元平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挑挑眉,眼中劃過一道深思。
元平三步並作兩步走,直接衝上了平臺。也不管平臺上還散發着灼熱的餘溫,他伸手就把臂環拿起來。
手被燙得通紅,可他就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元平輕輕撫摸着臂環,帶着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溫柔。他把臂環帶在左手臂上,又伸手摸了摸,桃花眼中滿是溫柔。
“老夥計,歡迎回來!”
話落,元平歲數歐一甩,一把大刀應聲而出!大刀與之前一樣,只是刀背上多了一道水波的紋路。
元平撫摸着大刀,擡頭看向藍叔:“老闆,這刀怎麼給修變樣了?”
餘年扶額,閉着眼不敢看。武器碎成那樣,能修好就不錯了,還嫌棄模樣變了?元平大叔這是討打吧?
“你們不是都一起嗎?我給改了改,免得將來被誤傷化了,又得折騰。”藍叔打了個呵欠,眼睛都快合上了。
“誤傷?”
“化了?”
餘年和湯菀倆面面相覷,對藍叔的話很不能理解。就算是餘年的強酸體質,也沒厲害到能化了元平的武器啊!
還有什麼誤傷能化了?
對於他們的疑惑,藍叔根本沒打算解釋。他錘了錘腰,佝僂着被往回走。走到牆壁旁,他突然轉回頭,對着元平說:“盛惠三萬戮幣。歡迎下次光臨。”
話落,也不見他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只是輕輕推了下牆壁,門就開了。藍叔伸了個懶腰,走進了牆壁後頭,徹底不見了。
元平拿着大刀,還有些呆愣。這修理費都快高過他當初買刀的錢了!
姜崇安從地上站起來,拍拍灰塵,朝元平走了過去。他薄脣勾出圓潤的弧度,丹鳳眼中滿滿都是真誠的笑意。
“元大叔,恭喜你了!”
“呃,謝謝!”
“大叔,恭喜恭喜!”
“恭喜!”
元平突然覺得這恭喜味道不對啊!但別人笑着恭喜他,總不能繃着個臉給人看吧?他摸摸頭,笑了笑。突然就想開了。反正武器回來了就好,其他的都不是個事!
衆人一片和樂的氣氛,宮城收拾完了平臺上的東西,把平臺降了下去。轉頭對着元平說:“別忘了還錢。”
氣氛一下子凝結住了。
居然忘了還得還三萬塊!
窮光蛋餘年嚥了咽口水,心虛得眼神四處飄。這忙他幫不起。
“刷我的卡吧!”姜崇安把自己那張晶卡遞過去,換來了宮城一眼。
“師父要戮幣。”
“裡頭有。”
……
衆人看姜崇安的目光都變了。對於姜塔這個人,他們是更加好奇了!
刷了卡,還了錢。他們賴在雜貨鋪裡不走了。磨蹭到現在,模擬日光都快要關了,他們現在出去當人肉靶子嗎?
在宮城的招呼下,大家吃飽了各自找地方睡覺。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天天一亮,大家就離開了。臨出發,宮城猶豫了好一會,看了姜崇安一眼後,才下定決心一起走。藍叔沒有出現,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反正雜貨鋪裡是沒有他的身影的。
五人去爬東八梯,一路上有說有笑的,看上去更多像郊遊。姜崇安逗着餘年,要在決一高下。餘年沒忍住,答應了下來。
兩人剛擺好起跑姿勢,姜崇安的頭忽然一陣針扎似的疼!餘年竄出去五六級階梯,才發現姜崇安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過去,姜崇安抱着頭,整個人幾乎趴在了樓梯上。
“你怎麼了?”湯菀上前一步,扶着姜崇安的肩膀蹲了下來。
姜崇安雙手緊緊抱住腦袋,眼睛緊閉,雙手青筋直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疼!”
湯菀手下一片溼漉,她擡手看了眼,眉頭狠狠皺起。滿手都是漆黑的液體,像極了墨汁,但又散發着淡淡的腥臭味道。
她低頭看向姜崇安,眼中意味不明。姜崇安渾身冷汗直冒,疼得連趴着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五感似乎被剝奪了,除了昏昏沉沉的感覺,他什麼都不知道。
整個人輕飄飄的,彷彿身處在虛空中,四面八方都找不到着力點。四周喧鬧的人羣統統消失不見,天地間只有他自己。
眼前一陣陣發黑。姜崇安搖晃着,擡起頭來,眼前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熟悉又陌生。那人背對着他,說着些什麼。但姜崇安耳鳴得厲害,根本聽不見那人的話。
他張口想問,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襲來,頓時陷入了昏迷中。
湯菀不過一個遲疑,姜崇安便昏了過去。她下意識伸手將人攬在懷中,被那力道帶得,跌倒在樓梯上。
懷裡的人散發着淡淡的腥臭味,聞得人打從心底發慌。湯菀抱着姜崇安的手緩緩收緊,目光注視着虛空中的一點,心思快速流轉着。
“崇安怎麼了?”餘年跑了回來,從湯菀懷裡接過姜崇安,一眼就看到他蒼白的臉色。
“好端端的,怎麼暈了?”元平也從後面趕了上來,皺着眉頭看向姜崇安。不過一瞬間,姜崇安整個人就像得了重病一樣。
宮城站在三人之外,低垂着眼簾,眼中深思的神色不減。她抿了抿脣瓣,手指不停握緊又放鬆。
“醫院在十層,快帶他去看看吧!”有個好心人路過,忍不住提醒着。
衆人被這麼一提醒,才醒悟過來。餘年背起姜崇安,蹬蹬蹬地往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