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暖暖一年等過一年, 直到現在死心了,卻忽然在城門口等到了非塔的出現。他的身後還帶着一羣年輕人。
什麼都來不及細想,盧暖暖簡單地矇住了臉面, 便跑去找他們了, 趕巧搶在了衛兵前邊。
之前覺得幸運, 現在想想才知道是踩中了陷阱!
藍叔一直在監視她從未放鬆過。她一有異常舉動, 藍叔很快就會知道。而非塔的死, 如無意外,便是藍叔故意的。
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要檢驗下自己的成果, 看看這個非族人與實驗體共同的血脈,又多大的力量。
“可他爲什麼這樣做?”姜崇安望了眼非塔, 又看向盧暖暖。
盧暖暖眨眨眼, 稍稍擡高了下巴看向前方的路, 有些意興闌珊地說:“誰知道呢。可能在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爸?”姜崇安看向非塔,眼中不可錯辯的詢問。他對於母親的印象, 遠不及父親深刻。到這時,他倒是下意識地想徵求下父親的意見。
非塔掃了盧暖暖一眼,隨意扯了下嘴角,說:“你媽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這隨意的口氣,讓姜崇安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走道里的氣氛隨着非塔這麼一句話, 徹底降到了最低點。每個人都埋頭走着, 也不怎麼說話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 前頭隱約出現了一點光亮。
湯菀眉頭緊皺, 忽然伸手拉住了姜崇安。姜崇安被扯得一個後仰, 又迅速站直身體。他轉回頭,看向湯菀的目光中帶着疑惑:“怎麼了?”
“雖然這麼說不是很好。但——”湯菀頓了頓, 掃了盧暖暖一眼,“你媽在非族人的監視下,怎麼能挖出這麼大一個通道來?而且,在非族人的地盤,這通道能通往哪去?”
剛剛情況緊急,對方又是姜崇安的母親,但是沒怎麼在意這些問題。現在出口就在眼前,湯菀一時間不由得想得多了起來。
“姜叔叔和阿姨能帶我們去哪裡?”餘年走上前來,右手搭上了姜崇安的肩膀,毫不在意地說,“現在在賊窩裡頭,我們得彼此信任才行。”
“哎,你別欺負我妹!我妹又沒說錯。能在這裡生活這麼久,誰知道她現在是哪一邊的人?”湯池見湯菀被質疑,趕緊上前來護住自己的妹妹。
一隊人就這麼停在了走道里,隱隱有爭吵起來的趨勢。
就在湯池和餘年差點爭得聲音越來越大,大有吵起來的架勢時,一聲幽幽的嘆息忽然打斷了這種緊張的對峙。
“你們跟我走到底難道不好嗎?”盧暖暖帶着無奈,可話聽起來又有點詭異,不像在爲自己辯解。
“別說了。”非塔在一旁淡淡地說了句,看向盧暖暖的目光帶着警惕。
盧暖暖對上他的目光,忽然嗤笑一聲,雙手抱胸嘆了口氣,說:“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那裡。”
說着,她點了點遠處那一點亮光:“那就是王宮,王會呆着的地方。這條通道是他修建的。這份差事是他安排的。”
話音一落,姜崇安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他警惕的望向那一點光亮,那猶如希望之光的存在:“你到底想幹嘛?”
“十幾年了。我終於等來了你。”盧暖暖感慨極了,看向姜崇安的目光完全帶着笑意,“我的孩子,你就是對付藍叔最好的武器。你有他最愛的人的血脈,他對你下不去手。”
“去,把他殺了!”盧暖暖陡然瞪圓雙眼,語氣中帶着狠狠的殺意,那副模樣幾乎到了猙獰的地步。
姜崇安眉頭緊緊鎖起。他看向非塔,卻只看到他擡手扶住額頭,無奈卻又放縱的模樣。
湯菀緊了緊姜崇安冰涼的手,將他稍稍往身旁拉了下,擡頭挺胸看向了盧暖暖:“阿姨,你知道王是打不贏的。”
“打不贏?哈哈!”盧暖暖像是聽到了個大笑話,忽然笑到停不下來。好一會,她笑夠了,才勾着嘴角繼續說:“生機無限又怎麼樣?無限就一直抽取,直到他被抽乾了死了爲止!”
“他可以辦到的!崇安可以辦到的!”盧暖暖看上去情緒激動得有些異常,“我就是爲了殺他才存在的啊!我怎麼可能殺不了他?怎麼可以!”
盧暖暖忽然掩面哭了起來,哭着哭着又呵呵笑着。
走道里的一行人,都戒備的稍稍遠離了點。看盧暖暖這個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正常的樣子。
姜崇安心裡五味陳雜,倒是拿不定主意要怎麼做。看非塔的舉動,這真的是他的媽媽。但這個媽媽,和印象中那個淡笑着的溫柔模樣有完全不同。
非塔將扶額的手往下一蓋,按着眼睛揉了揉雙側的太陽穴,長吁出口氣來。他走到盧暖暖身邊,將她攬在懷裡,輕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哄着:“好了,乖。別急,放鬆。放鬆……”
盧暖暖逐漸平靜下來,低垂着頭靠在非塔懷裡。
非塔接受到姜崇安詢問的目光,苦笑一聲,擡頭看着他說:“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我慢慢和你說說。”
走道也就這麼長,還直來直往的,休息的地方是不用找了,直接席地而坐就是了。
衆人自覺地各自靠牆坐了下去。姜崇安走到非塔和盧暖暖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們,等着他們給予的解釋。
非塔昂起頭,忽然笑着拍了下姜崇安的腿,說:“臭小子,你想要你老爸這麼和你說話啊?坐下。坐下坐下!”
這麼一拍,倒是把剛剛被盧暖暖挑起的緊張感給拍散了。姜崇安抿抿嘴,還是聽話地坐了下來。
“這事啊,說起來有點複雜。或許你們還不信……”非塔也沒怎麼拖沓,就這麼對着一羣年輕人像講故事一樣講了起來。
盧暖暖剛剛說的,大致也沒錯。只是最後的選擇上稍稍改動了下。
當初藍叔是直截了當地和他們說明白了,姜崇安是最有可能殺死他的人。他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把給他們活路,讓他們姜崇安引過來;二是直接被殺死。
盧暖暖選擇了第一個,答應了要將姜崇安引到非族的地盤上來。而非塔則直接選擇了死亡。
藍叔沒把非塔殺了,反而是禁錮在C市,慢慢折磨着。他又將盧暖暖禁錮在A市裡,並沒有讓她回屠塔。反而是他自己,又悄悄回了屠塔,還收了個小徒弟宮城。
姜崇安目光沉沉,就這麼大咧咧地盯着盧暖暖看。盧暖暖回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又變回那個親切的母親。
“小子,你是選擇出去找藍叔,還是選擇掉頭回去,都好。你老爸我反正是死了,你媽這樣子離死也不遠了。你自己的事,自己選吧!”
非塔說完話,竟乾脆地當起了甩手掌櫃,低頭照顧起盧暖暖來。
姜崇安看着父母的樣子,忽然一股酸澀從心底涌了上來。他轉頭看向那處光亮,竟意外地覺得遙不可及。
忽然,姜崇安感受到肩膀上突來的力道。他本能地轉回頭,一眼看到餘年和湯菀帶笑的目光。
“崇安啊,反正我爸媽都死了。我跟定你了哈!”說着,餘年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端,眼神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走吧。”湯菀倒是沒說什麼。她只是朝着光亮的地方揚了揚下巴,笑意中帶着點戲謔。
“妹妹,你可不能丟下我這個當哥哥的!我也能幫忙吸乾他!”湯池見湯菀這麼幹脆利落地要走,緊張得直接跳了出來。
姜崇安微微一愣,忽然也跟笑了起來。他的目光從衆人身上挨個而過,最終落在了宮城身上。
宮城默默地站在最後面,低垂着頭有些喪氣。餘年注意到姜崇安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了宮城。
他抿着嘴想了想,才撐着膝蓋站了起來,緩緩走向了宮城。在宮城面前站定,餘年反倒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他伸手撓了撓頭髮,傻兮兮地笑了笑,才說:“宮院長,要不你留下?怎麼說藍叔都是你師父……”
“我也要去。”宮城低聲呢喃了句,忽然提高了聲音,“我要去!”
宮城高昂着頭,望着餘年的目光中帶着倔強。她緊抿着嘴,帶着些狠意,也帶着些慎重,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我、也、要、去。”
餘年被她這麼注視着,頗有些不自在。他摸摸鼻頭,說:“要去就一起走唄!”說着,耳朵尖悄悄地紅了起來。
見宮城還望着自己,餘年忽然轉過身,朝着姜崇安使勁揮着手:“崇安,這邊確定都去了!”
湯菀被他這自欺欺人的轉移手段逗得笑了笑,再次開口的語氣愉悅輕鬆了不少:“真的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姜崇安伸展了下腰背,勾着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來。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轉回頭,盯着還坐在地上的兩個人說:“爸、媽,你們倆老就乖乖在這等着,別亂跑知道嗎?”
被他這麼一叮囑,非塔頓時覺得自己的拳頭癢了起來。反倒是盧暖暖,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