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崇安看了眼元平, 眼中一片決絕。他直接將手按在了最上頭的非族人身上,雙眼微閉,薄脣微掀, 無聲地念着什麼。
四周一切都風平浪靜。餘年他們提心吊膽等了許久, 也沒等到奇蹟出現。衆人眼中的失望漸漸浮現, 原本嚴肅的神情頓時一鬆。氣氛頓時頹廢了許多。
突然, 姜崇安嘴角一勾, 手下點點星光涌起,剎那間匯聚成一團灼眼的光芒。光芒閃爍了下,陡然擴大將整個人堆覆蓋住。
緊接着, 各色光團從人疊人的縫隙中,悠悠晃晃地飄了出來, 飄蕩着沒入了姜崇安的手上。
起先還只是零星的一兩點, 可漸漸的, 那光點變多,甚至開始飄蕩出光團來。
姜崇安下巴微微向上擡起, 雙手交疊着,虛按在前方。非族人堆成的小山,慢慢地便被光芒掩埋,看上去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球。
後頭站着的人,臉上呈現出的神情各自不同。
餘年張大了嘴, 驚訝地盯着眼前這一幕。即使不是非族人, 他也從裡頭感受到了強大的、溫暖的力量。
那是充沛的生機。
這震撼奪目的場面, 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天色漸暗, 那光芒才隨之暗淡下去。
一切重歸平靜。姜崇安深吸一口氣, 緩緩吐了出來。漂亮的丹鳳眼悄然睜開,那雙紅色的眼眸, 剔透得猶如最上乘的水晶,純粹得讓人見之難忘。
“這是好了麼?”餘年率先回過神來,問的話還有些呆氣。
姜崇安側過臉,鳳眼微彎,薄脣輕掀。他笑着朝餘年說道:“好了。”
餘年倒抽一口氣,只覺得滿眼看到的都是那雙眼睛。心底陡然間被勾起一股強烈的佔有慾,彷彿不把那雙眼睛佔爲己有,就失去了所有生活的意義。
“好了好了,各位小少年,別被迷惑了。”突然,元平那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竟是打破了迷障一般,讓衆人猛地清醒了過來。
大家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一時間連空氣都飄蕩着一絲尷尬。
姜崇安走了過來,那雙特別的紅色眼眸已經完全變回了黑色。
見狀,餘年誇張地鬆了口氣,兩步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哥倆好地說起了話:“你這是什麼特殊氣質,跟被人灌了迷魂湯似的。”
“可能是——等級上升了?”姜崇安笑笑,回答得頗像是試探。
餘年嘿嘿笑着,撓了撓頭,也不追問了。湯菀看了他一眼,抿着脣垂下頭來,並沒有多說什麼。
一行人收拾了下,又朝着姜崇安感應的方向往前走。
走沒多遠,天徹底黑了下來。他們對密林不熟悉,黑燈瞎火的,也找不到什麼地方比較安全。
於是,衆人一合計,乾脆就在這裡住下了。反正屋子是現成的,建得也漂亮。
安全起見,衆人仔細挑選了兩個房子,坐落在同一棵大樹的枝椏上。晚上彼此也有個照應。
按照各自的熟悉程度,姜崇安、湯菀、餘年和元平一間,湯池、燕三、黃曦和宮城一間。
臨上樹,黃曦深深地望了一樣大樹。姜崇安等着大家上了樹,纔跟在了最後面。說不清爲什麼,他始終覺得有點不妥。可到底是哪裡不妥當,他又說不清楚。
衆人正要各自進房間,元平突然拉過宮城,嘻嘻笑着就往他們住的房間走。湯池見狀,也想要把湯菀拉過去,結果卻被元平擋在了外頭。
元平不過是朝他打了個響指,湯池便暈乎乎地自己回去了。
擺平所有閒雜人等,元平滿意地拍拍手上灰塵,轉身進了房間。剛一進去,他就看到齊刷刷一排鄙視的眼光。
“元大叔,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餘年興奮地喊出了自己的心聲,雙眼滴溜溜地在元平身上轉着,企圖找到他的窘態。
可元平只是擡手撓撓臉頰,笑得有些無賴道:“嘖!我不過就是圖個方便而已。不要太介意這個了!”
“好了,小的們。都靠過來,彆扭也該鬧夠了。都出來了,就要團結一致才行。”元平清清嗓子,盤腿坐在了他們面前。
餘年左右看看,忽然就將目光落在隔了一個空位的宮城身上。
宮城一路都安靜極了,存在感幾乎降低到零了。即使她現在這麼坐在一旁,也會讓人一不小心就給忘掉了。
餘年看着宮城,其他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宮城身上。
元平乾脆雙手向後,撐住自己的身子,半歪着腦袋看向了她:“你自己說吧!”
餘年的目光一下子亮堂了起來。他趕緊正襟危坐,全神貫注地打算聽聽宮城的內心獨白。
宮城掃過衆人,又看向了餘年,忽然抿緊脣瓣低下頭說:“對不起。”
輕柔的聲音一下子就將氛圍烘托了出來。可隨着宮城下一句話出口,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她說:“餘年,我一早就知道你媽媽已經去世了。”
餘年原本興奮的目光瞬間凍結。他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漆黑的眼眸圓睜着,滔天的憤怒被死死壓在了冰層之下。
宮城似乎對這猛然下降的氣溫無感,徑自說着自己的話:“去到頂層,我侵入系統幫你找過。但……”
“給辛寒他們提供繩索,除了他們要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我不想讓你找到你媽媽。”
似乎說出口的都只是些稀鬆平常的話。宮城的語調一直都是淡淡的,但語速卻不經意間加快了。
“我以爲你們會沒有辦法,卻沒想到你們竟然還能闖到這種程度。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我一早就直接告訴你算了。”
說着,宮城笑了笑。梗在心中許久的話一股腦兒全都倒出來,感覺還挺好的。
但隨着她話音一落,四周靜悄悄的。
元平似乎嫌盤腿腳麻,搖晃着將雙腳放平。桃花眼半開半合着,將面前四個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除了餘年那明顯糾結的表情,其他兩個人都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倒是宮城,將話說開了之後,平和了許多。
估摸着他們都平靜了下來,元平清了清嗓子又開了口:“現在心裡頭好受了麼?年輕人嘛,遇事不要太沖動了。還有問題嗎?”
語重心長的語氣,聽得餘年那冰冷的神情都有些皸裂了。
靜默了好一會,姜崇安忽然擡頭,冷冷地等着元平,問道:“你到底是誰?”
元平一愣,倒是沒想到還會被懷疑上。他還以爲自己剛纔的解釋說得很明白了。姜崇安將他的神情看得仔仔細細,才又慢慢地接着說:“你怎麼將我們之間的事瞭解得那麼清楚?”
這麼一問,連餘年都愣了愣,頓時反應過來。
元平根本沒有跟着他們走,怎麼可能連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誤會都一清二楚的樣子?光憑見這幾面,就能一口氣猜出來?
他要真的這麼聰明,也就不會在屠塔底層呆那麼久上不去了。
而且,真的從未見過變身後還能變回去的例子存在。這也由不得他們不去懷疑。
“哎,就這個啊?”元平聽了懷疑的理由,直接一個坦蕩蕩的反問,反倒是將姜崇安他們問得一個發愣。
元平聳聳肩,眯眯笑着說:“因爲我一直跟在你們身邊啊!”
這個解釋,反倒是讓衆人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見狀,元平也不慌,慢悠悠地接着說:“剛醒過來力量控制不太好,直接被姜小子帶了過去。乾脆就催眠大家看不到我,在樓裡閒逛。”
“這麼說所有事你都知道?”姜崇安還是一臉嚴肅,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
“嗯嗯,所有事。”元平笑笑,懶洋洋地回答。
“你就這麼看着我們被抓?”姜崇安問道,神情有些冷。
“你們這不是沒事嘛!”元平揮揮手,臉上笑意不減。
“元大叔你太不厚道了!”餘年被他那風淡雲輕的語氣刺激到了,不由自主就氣了起來。
元平一聽也不惱,樂呵呵地拍了腦門一掌。
衆人心裡頭還有些怨懟,但好歹還是接受了元平死而復生這件事了。
反倒是宮城,餘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她。他乾脆保持着禮貌,也不怎麼熱忱,就好像面對着一個陌生人一樣。
五個人圍坐一圈,各自消化着剛剛吸收的各種信息。忽然,元平伸了個懶腰,側着耳朵傾聽着什麼,問道:“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
那聲音聽着還有點熟悉,但一時間又找不出到底是什麼。
宮城屏住呼吸側耳聽了好一會,臉色突然一僵,頓時嚴肅起來。她冷着一張臉,刷的一下站起來,快步走向了窗邊,側着身子看向外頭。
外頭夜色濃濃,隱約有星光在黑暗中閃爍,也不知道是什麼昆蟲。
但就這麼看了一會,宮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轉過身,看向還坐在原地的四個人,抿了抿脣說:“是螢火鳥。”
本就警惕着的衆人眉頭一皺,對這外頭的生物十分沒轍。四大塔的教科書裡,從沒有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