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碎石子棱角分明, 餘年被硌得齜牙咧嘴的,手心都被磨破了一層皮。元平看着他搖了搖頭,掃了窗外一眼。
窗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都是被剛剛天花板坍塌的巨響引來的。相信過不了多久, 塔警也會過來的。
元平看着窗外, 頭也不回地對餘年說:“你跟着宮城, 找個地方先把解藥吃了。”
話落, 他自己找了個偏僻的窗戶翻了出去。餘年側着頭仔細聽着元平說的話,可半晌沒聽到聲音。
“元大叔?”餘年問道,沒有迴音。他皺皺眉, 緊接着又喊了聲:“宮院長?”
依舊是一片寂靜。
餘年慌了,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 摸索着朝記憶中宮城呆着的地方走去。元平沒聲音, 十有八九是走了。他還是先找到宮城保險點。
宮城收拾好大箱子, 雙手抱胸,站在原地等着看餘年怎麼辦。餘年走得小心翼翼, 一步一頓地用腳在地上找出一條道路來。
宮城看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片漆黑中,餘年感受到身前似乎有人在。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發力,整個人朝前撲了過去!
宮城毫無防備, 就這麼被餘年直接撲到了亂石堆中。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幾個人探頭探腦地往裡瞧:“請問有人嗎?”
宮城打算起來, 卻被餘年按着胸口給摁了回去。餘年皺着眉頭, 感覺到手中的觸感怪怪的。可他沒有多想, 直起身朝着門口喊道:“在這!”
“笨蛋!”宮城整個人紅得像只煮熟的大蝦,只想找個地方蜷縮着。可餘年那不經大腦的一喊, 徹底將她逃避的想法給打消了。
“有人在那!塔警,這邊這邊!”門口的幾人得到迴應,趕緊喊塔警過來幫忙。
餘年一呆,根本沒想到還有塔警什麼事!
宮城將餘年使勁推開,翻身從石堆裡站了起來。她惱羞成怒,一把將失明瞭的餘年扛在肩上,用肩頭頂住他的胃部。
塔警剛踏上臺階,宮城扛着餘年便跳上了窗臺。宮城掃了那兩個塔警一眼,縱身跳出了房子。
塔警走進房間,只看到一堆凌亂的石頭,根本找不到一個人。門口杵着的幾個人也驚呆了,難不成他們剛纔遇到鬼了?
這麼一想,房間裡突然就讓人感覺陰風陣陣了。
宮城沒有走遠。她把餘年扛到了隔了三座樓的房子內,將他往牆角一丟,任由他自己嘔去。而她自己則又拿出了箱子,翻找出需要的東西來,便安安靜靜地配起藥來。
配藥不是她的強項,但原理還是懂的。宮城浪費了三份材料,才終於把藥劑配好。餘年迫不及待地搶過藥劑就往口中倒。
藥劑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餘年喝完,砸吧砸吧嘴,有些意猶未盡。藥劑功效慢慢揮發出來,餘年昏昏沉沉的。最後,他兩眼一翻,整個人歪倒在地上,直接睡了過去。
宮城眨眨眼,忍不住掏出筆記本記錄了起來。第一次配藥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副作用。還是記下來,有空的時候問問師父好了。
一處房屋落下的陰影裡,湯菀將身上揹着的姜崇安放了下來。她的衣服被鮮血浸透,帶着一種沉重的粘滯感。
姜崇安躺在地上,狠狠甩着自己的頭,發瘋似地扭動着身體。眼前的鮮血讓他狂躁,打從心底升騰起來的渴望令他發狂。他想要毀滅點什麼。
但湯菀的鞭子很結實,將他牢牢捆住,掙脫不開。湯菀揹着模擬日光,低頭看向姜崇安。她的手中拿着一把短匕首,刀刃鋒利得閃爍着寒芒。
“對不起,但我必須殺了你。”湯菀雙手握着匕首,高高舉起。她眼中閃過猶豫,但也僅有一瞬便被果斷拋棄。
鋒利的匕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寒光,飛速朝姜崇安的心口刺去!刀入肉,發出沉悶地一聲“噗呲”。鮮血四濺,染紅了湯菀的手,也染紅了姜崇安的臉。
姜崇安怔了怔,後知後覺發現了心口的疼痛。捆住他的長鞭,不經意間被掙鬆了。姜崇安雙手一使勁,長鞭脫落。
閉眼深呼吸的湯菀,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一點也沒有發現姜崇安的異樣。
姜崇安擡手握住湯菀的手,冰涼中又帶着點不合時宜的溫熱。湯菀一驚,睜開眼便對上了一雙好奇的紅眸。
猩紅有些退去,姜崇安好奇地伸手接住湯菀的眼淚,舉在眼前端詳了許久,又低頭看了看那隻剩下刀柄的匕首。
燦爛的笑容無聲綻放。姜崇安的丹鳳眼笑得彎彎的。湯菀被他的笑容感染到,帶着眼淚就噗呲笑出了聲。
姜崇安的笑容越發開懷了。他握住湯菀的手力道漸漸加大,突然就使勁往外拔!
“別……”湯菀下意識喊到,可剛一開口又陷入了沉默。她看着自己緊握着刀柄的手,無奈地笑了笑。
插上這把刀的人,就是她啊!
她還在擔心什麼?姜崇安自己拔出匕首來,她不應該是最高興的嗎?
可這麼想着,眼淚卻止不住落下了。一路走來,那些生死場面從眼前一一劃過,明明是那麼真實,卻必須要親手毀掉。
姜崇安將匕首□□,又舉高到眼前仔細端詳。匕首上有湯菀家的家徽,是父母臨上船前特意塞給她的。他們說她比哥哥更容易闖禍。
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湯菀淚眼朦朧地望着姜崇安,可漸漸的,她的眼淚停了,眉梢緊緊皺起。
姜崇安胸口處的傷,不過是留了一小會的血,便已經止住了。湯菀小心翼翼地將手摸上去,卻摸到了光滑無痕的肌膚。
不過一小會,姜崇安的傷口竟然自動恢復了!
這麼強悍的恢復能力,就是樹族也不一定做得到!
湯菀還呆愣着。姜崇安忽然揚起一個開心的笑容,手中的匕首毫無預兆地落下,速度快得閃花別人的眼。
面對危機,湯菀本能地往後一退,擡起右手阻擋。匕首從身前劃過,割破了抵擋的手臂,鮮血再一次噴涌而出。
姜崇安眼睛亮了亮,丟掉匕首,朝着湯菀猛撲過去。湯菀失血過多,搖晃了下,整個人便貼着牆壁站着。身前是姜崇安那愉悅到眯成一條縫的笑眼。
“你要幹嘛?”湯菀心裡發憷。面對這種狀態的姜崇安,她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來。
姜崇安靠近湯菀,陶醉地深吸了口氣,緩緩靠近那雪白的脖頸。湯菀被他的舉動嚇得不敢動彈,因失血而蒼白的臉瞬間漲成了紫紅色。
曖昧的氣氛沒持續多久,一把大刀朝着姜崇安的背部劈下。元平扛着大刀,狠狠鬆了口氣:“終於趕上了。”
姜崇安察覺危險,朝左側跳過去,半蹲在地上朝着元平齜牙咆哮。
“你別想阻止我!”湯菀得了自由,踉蹌兩步才站穩。她眼中浮現倔強,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鞭子和匕首上。
元平扛着大刀,一把擋住想要衝上來的姜崇安,頭也不回地朝着湯菀喊道:“湯妹子,你別想一出是一出。姜小子這是天賦體質覺醒異常導致的問題,和那些巨人沒關係。”
“沒關係怎麼可能會一樣嗜血?一樣咆哮?”湯菀瞄準機會,衝過去撿起長鞭。
長鞭揮舞,纏上了姜崇安的脖子。姜崇安擡手握住,皺着眉頭使勁往下揪。湯菀抿着嘴,繃直長鞭,企圖將姜崇安勒死。
姜崇安不安地動着脖子,看着湯菀的眼神裡帶着幾分委屈。湯菀心中一軟,忍不住撇開目光不去看。
元平用大刀挑上湯菀的長鞭,人趁機衝到了兩人中間。他兩手張開,來回轉動着頭,注意着兩邊的情況。
“湯妹子,這事情還沒搞清楚。你這麼貿貿然就把同伴殺了,不好吧?更何況,他還救過你。”
姜崇安伏底身子,朝着元平低聲咆哮。元平五指大張,向前推去,小心翼翼地面對着姜崇安轉圈。
湯菀緊抿着脣瓣,任由長鞭拖在地上。她一言不發,眼中的倔強絲毫不減。
元平抽空回頭望了她一眼,又再接再厲勸道:“再說他也不可能是殺你爸媽的兇手。姜小子和餘年從小一起長大。你爸媽被殺的時候,他在屠塔裡,根本就不知道!”
元平沒說出口的是,就算姜崇安真的和那些巨人是一夥的,他也不可能知道什麼秘密。他從小長在屠塔,看上去倒像是被遺棄了的。
湯菀緊了緊手指,突然將長鞭丟在地上。她俯身撿起匕首,放在手中掂了掂,說:“不捅他半死我不甘心!”
話落,湯菀拿着匕首,兇猛地朝着姜崇安衝了過去。
匕首帶來巨大的危機感。姜崇安往後退了一小步,注意力從元平身上轉到了湯菀身上。野獸的本能讓他戒備起來。
眼見着湯菀靠近,姜崇安腳下一用力,整個人猶如一隻獵豹,直接撲了上去。沒有招式,也沒有技巧,姜崇安完完全全靠着蠻力往前衝。
湯菀挑了挑眉,忽然哼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