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菀跟在白屠身後, 一路往裡走。
模擬日光透過玻璃窗,鋪滿了寬敞的通道地面。人一踏進去,就彷彿踏進了溫暖的海洋, 整個人由內之外散發着暖洋洋的懶意。
湯菀沉默着, 腳步逐漸放緩。這裡一路走來, 半個人影都沒見着。她抿着脣, 眼中深思之色不斷。
白屠擡頭挺胸走在前面兩步遠的地方。他一點也不擔心湯菀沒有跟上去, 或者他根本就沒想過湯菀會沒跟上來。
長長的通道走了好一會纔到頭,白屠親手推開了盡頭一扇大木門,大步走了進去。
湯菀在門外腳步微微一頓, 又若無其事的跟上。她留了個心眼,特意沒有去碰那個門, 而是直接越過它快步走了進去。
大門之內是個大廳, 比議事廳小了一半左右的面積。在大廳的右側, 一個圓柱體被紅布遮擋着,看不見全貌。
湯菀一進來,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那個東西上面。
白屠留意到湯菀在看那個圓柱體,和藹笑了笑,拍着那東西開口說:“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請問需要我幫什麼忙?”湯菀沒有直接答應。不知道是不是姜崇安的話起了作用,她總覺得白屠的言行舉止透着一股詭異。
“湯小姐果然細心謹慎!”白屠笑着讚賞道,“放心, 是你報仇的時候能順便做的事。”
說着, 他猛地一下扯開了紅布, 將紅布底下遮掩着的東西暴露在燈光下。
那是一個玻璃瓶, 頂上有一個黑色的蓋子, 瓶子裡是一些淡黃色的液體。
紅布滑落的一瞬間,湯菀眉頭輕輕蹙起。明明沒見過這種瓶子, 但她莫名的就有一種熟悉感。談不上歡喜,甚至帶着點排斥和厭惡。
“這是什麼?”湯菀上前兩步,停在了玻璃瓶前面。
瓶身光滑得猶如一面鏡子,將她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上面。湯菀有些不適地眨眨眼,悄無聲息地後退了一步。
“這是保存屍體的瓶子。”白屠指着保存瓶直接說道,“不過別害怕,這個是特製的。裡面的液體能提供人體所需的氧氣和養分。”
湯菀看向他,心中一個瘋狂的猜想漸漸成型。但她不動聲色地蹙着眉頭,望向白屠地目光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
白屠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朝着湯菀走近了些:“我本來想讓你同伴一起去的。但很可惜……”
可惜什麼他沒直說,但看向湯菀的目光中明顯帶着憐憫與同情。湯菀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直犯惡心,但還是強忍着沒表現出來。
她想看看白屠打什麼主意。
白屠見湯菀對他的話沒什麼反應,臉色微微一沉,轉頭背對着湯菀,才又開口:“我想請你進入這個保存瓶中,跟着食肆船出航,找到他們的老巢。”
湯菀暗自哼笑了聲,果然被她猜中了。她深吸了口氣,臉上浮現出驚慌的神色,往前的腳步帶上了一絲凌亂:“陛下,食肆船一年纔開一次,我怕等不及……”
“別擔心,今年份……額,今年食物不夠,還需要再次出航。等我和其他三大塔的皇室聯繫之後,食肆船就會再開了。”白屠話說到半路頓了頓,才又接着說下去。
一直留心他的舉動的湯菀,心跟着微微一顫,有什麼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
“湯小姐,這點小忙你能幫的吧?”白屠側過頭望向湯菀,細小的眼睛中迸射出的光芒帶着灼人的熱意。
“如果能叫上你的同伴,那就更好了!”
迎着燈光,湯菀看到他眼中的貪婪一閃而過。湯菀緩緩呼出一口氣來,低下頭朝着白屠行了個禮:“陛下,我想我需要再思考一下。畢竟——”
湯菀看似小心地特意掃了眼面前的保存瓶,深深垂下了腦袋,做出一副恐懼掙扎的模樣。
白屠看着她的頭頂,眼中貪婪的光芒毫不遮掩。他扶着保存瓶的瓶身,故作大度地嘆了口氣,說:“罷了罷了,你回去好好想想。這種報仇的機會可不多。”
“多謝陛下。”湯菀行了個禮,仍舊低垂着頭,“我先告退了。”
說着,湯菀後退了兩步,才轉身才大廳外走去。她的腳步有些合時宜的踉蹌,倒是讓背上的目光減了幾分熱度。
湯菀走後,大廳的門緩緩合上。白屠站在保存瓶旁邊,輕柔地撫摸着瓶身。寶座後方牆壁上,突然開了一個小門,剛剛那個山羊鬍子老頭走了出來。
他在白屠身後站穩,安安靜靜地等着白屠發話。白屠看了好一會保存瓶,才慢悠悠開了口:“宰相,這個植物人,你說他們的王會喜歡嗎?”
“陛下,王喜歡吃素食,植物人是他的最愛。這小姑娘脆生生的,口感應該不差。”宰相摸着鬍鬚,一本正經地評論到,那語氣活似在點評一道菜餚。
白屠聽了宰相的話,哈哈大笑起來。好一會,他才收了笑聲,只是嘴角的笑意一直不見停止:“今年我要成爲功勳最好的塔主了!多虧了那幾個小娃娃,多了許多的貢品呢!”
“陛下英明!”宰相語氣也染上了激動,“現在只等着小姑娘入套,我們就能開船了。”
“就等她了啊!”白屠感慨了一句,又溫柔地撫摸上那個保存瓶。
湯菀離開大廳後,沿着長長的通道走到底,又回到了燈火輝煌的議事廳。議事廳裡一早沒了人,但湯菀不敢多呆,低着頭急匆匆跑出了議事廳。
一直到回了房間,湯菀才稍稍鬆了口氣。她直接將自己摔進柔軟的牀鋪裡,心思亂成一堆亂麻。
那個保存瓶,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不管白屠說什麼,她都不會真的自己跑進去。但她現在在他們的大本營裡,真的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嗎?
白屠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不過才一個上午,湯菀這邊就來了整整三批說客,每個人的說服角度都不同,基本涵蓋了所有方面。
送走最後一批人,湯菀癱在了牀上。照這個情形來看,如果下午還不給回覆,可能晚上一到白屠就要用武力逼迫了。
至此,湯菀算是明白了。白屠十有八九真的是幕後操縱的那個人。但之前她和姜崇安他們已經撕破臉了,現在再去找他們,她還做不來……
就這麼鴕鳥地躲了一個下午,傍晚的時候,一隊禁衛隊員來到了她的房門前,親自護送她過去白屠那邊。
還是早上那個大廳,白屠坐在寶座上,寶座下方右側,依舊擺放着一個保存瓶。
白屠居高臨下地看着湯菀,開口時的語氣帶着明顯的傲慢:“湯小姐,我還以爲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竟然蠢笨到如此地步!”
“也罷,我給你體面你不要,就不要怪我了。”說着,白屠揮揮手。
湯菀身後的那一隊禁衛隊員一擁而上,將湯菀團團圍住。湯菀自從來到這裡,就一直穿着貴族小姐的衣裙,現在突然要打架,一時間竟覺得這裙子礙手礙腳的。
在第三次差點被裙襬絆到時,湯菀發了狠勁,直接將裙襬撕掉了一大半。好好的一條長裙,眨眼間就成了超短裙。
纏在腰間的長鞭隨之亮出,湯菀一點也沒客氣,手中的長鞭揮得虎虎生威。禁衛隊的隊員人雖然多,但一時間還真的近不了她的身。
“廢物!一羣廢物!”白屠在一旁看得焦急,朝着打鬥中的禁衛隊大喊着,“宰相!宰相你給我滾出來!這就是你找來的高手?”
宰相彎腰低頭,從門外走進來。他望向湯菀的目光,帶着一絲明顯的惡毒。他避開打鬥的人,快步走到白屠身邊,說:“陛下,您找我有事?”
“這就是你找的高手?辛寒呢?讓他來打!”白屠指着底下的人,朝着宰相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宰相低垂着頭,看不出臉上的表情。他安安靜靜地等着白屠將話說完,這才提醒道:“陛下,辛隊長受了重傷,還不能下牀。更何況,他不會親自把人關進保存瓶的……”
“你當我不知道啊!”白屠被下了面子,隨手抓起手邊墊手的一塊瓷枕頭,惡狠狠地朝着宰相砸去。
宰相不敢躲,直接被砸得頭破血流。
湯菀和禁衛隊的隊員打鬥着,眼角餘光還留意着這邊的動靜。看到兩人起內訌,她微微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聲。
對方畢竟人多,湯菀在傷了一半的人之後,終於後繼無力,有些落敗的跡象。宰相一見,趕緊又找來了一隊禁衛隊。
湯菀突然就陷入了苦戰之中。
眼見着一把光能刀臨頭劈下,湯菀下意識往左側躲去,沒想到那兒恰好有個隊員舉着光能刀砍過來。
受傷是必不可少的了。湯菀狠狠一閉眼,又迅速睜開,在半空中調轉方向,避開要害。
但一直到她跌落在地,意料中的傷痛並沒有出現。湯菀疑惑轉頭,一眼就看到了姜崇安的唐刀。
姜崇安和餘年穿着禁衛隊的隊服,背朝着湯菀站着,將她護在了中間。姜崇安不屑地哼了聲,頭也不回地問道:“現在知道自己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