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非族人都安安靜靜的看着, 並沒有一點上前幫忙的意思。甚至在非魚的哀嚎聲中,他們還能鎮定如常地抓着燕三他們。
非魚掙扎了好一會,終於安靜了。他從姜崇安手中跌落在地, 軟趴趴的沒有半分力氣。
姜崇安微垂下眼簾, 看看遮住了那漂亮的丹鳳眼。他就這麼站在非魚面前, 神情似悲似喜。
非魚在地上蠕動了會, 徹底不動了。
其他的非族人突然停下了動作, 認真而又虔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神聖得就像在進行什麼儀式似的。
姜崇安盯着非魚看了好一會,忽然勾起一個冰冷淺淡的笑容來。他緩緩擡起眼睛,一絲亮紅迅速劃過, 襯得那雙丹鳳眼好似琉璃一般。
紅光一閃而過,姜崇安望向湯菀他們時, 丹鳳眼已然恢復了純粹的黑色。
“你們可以走了。”姜崇安微微笑着, 親切得猶如鄰家男孩。
湯菀眉頭一皺, 對自己感應到的東西很是不解。但她的不解沒能表達出來,現實已先給了答案。
原本抓着其餘人的非族人, 突然像是接到了不可違抗的命令,竟然直接丟下燕三、餘年他們,撓着腦袋憨憨地掉頭走了。
現場一片詭異的安靜。
突然,湯菀和湯池腳下的肉塊蠕動着,竟慢慢匯聚成一個身軀的輪廓, 慢慢地融合成一個人的模樣。
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到, 湯菀瞪大了杏眼, 發不出一絲聲響。
不一會, 被湯池肢解了的非族人便又活了過來。他撐着泥土地坐了起來, 搖晃着腦袋就像剛醒過來一樣發着蒙。
坐了有一會,他才搖晃着站起來, 想要跟上離去的人。
姜崇安忽然開了口:“你留下。”
話音剛落,已然活過來的人像是積木搭成的,驟然間又四散着落下。這次,是真的死了。
大家獲救了,可看着姜崇安的目光,不自覺帶上探究與防備。湯菀轉頭四顧,輕嘆了口氣提步往姜崇安身邊走去。
“你到底是誰?”湯池沒拉住湯菀,氣憤之下直接皺着眉頭質問姜崇安。
“我?”姜崇安看着湯菀一臉淡然地走到自己身邊,嘴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屠塔人啊!”
見湯池還是緊皺着眉頭,姜崇安慢悠悠地又重複了一遍:“屠塔人。”
湯池目光陡然一亮,再看向姜崇安時,有着暗自的思量。姜崇安將他的表情變化看在眼裡,哼笑了聲並不怎麼在意。
餘年見大家都站着不動,自己蹬蹬蹬的便往姜崇安身邊跑。他圍着姜崇安轉了幾個圈,摸着下巴問得意味深長:“你把那非魚怎麼了?”
說着,他還動腳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人。
“發現了點秘密。”姜崇安笑笑,並不怎麼在意,“幸好他提醒的次數夠多。”
“你個餓死鬼!又變強了?”餘年聞言,突然就原地跳了起來。他指着姜崇安的鼻子,手指幾乎插到他的鼻孔裡了:“你讓我和湯姐怎麼辦喲!”
說得好像要拋妻棄子似的……
姜崇安的笑容一僵,忽然扶額,無奈地長嘆了一聲。
他們三人氣氛正好。一旁看着的人卻面面相覷。宮城站在不遠處,躊躇了會卻始終沒有踏出哪一步。
她曾背叛過他們,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即使宮城真的不怎麼把這事放在心上,但她的心底,還是有着淡淡的惋惜。
如果當時她跟着走了,或許元平依舊還活着。
“不對!等等啊!”餘年突然一聲驚叫,把在場的人嚇了一大跳,“我們還沒問那些非族人,他們據點在哪裡呢!這麼放他們走,我們要找到猴年馬月啊!”
湯菀嘆了聲,沒好氣地答道:“他知道。”說着,目光掃過姜崇安。
餘年一聽,也跟着看向了姜崇安。
姜崇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越過衆人,往那些非族人離開的方向走去:“我們走吧。我對那個‘非塔’挺好奇的。”
餘年和湯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跟了上去。不過是經歷了一場戰鬥,他們都明顯感受到了姜崇安的不同。
他彷彿對外頭這密林十分熟悉,突然就有種閒庭信步的氣度。
而這一切轉變,都和他的那雙猩紅的眼睛有關。
湯池見自家妹妹又被拐跑了,抹着鼻子無奈嘆了口氣,又趕緊跟了上去。他追在湯菀身側,試探着開了口:“菀菀,你能聽我解釋了嗎?”
湯菀橫掃了他一眼,冷淡地問道:“你殺了那人了嗎?”
湯池一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那個非族人是死了一次,可又復活了,又死了。這應該怎麼算呢?
他轉頭盯着姜崇安,眼神帶着點假裝的狠意,語氣很衝地朝着他吼道:“喂,屠塔人!那個非族人是你妻舅我殺了的!”
姜崇安腳步微微一頓,嘴角帶着笑,揶揄地望了湯菀一眼。
湯菀被湯池這麼一聲吼驚得愣了愣。回過神來,她擡手就朝着湯池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湯池哎喲哎喲地叫喚着,躲得不是很認真。
打鬧了會,大家終於都放鬆了心情。
湯池見湯菀終於不再那麼疏離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趁着趕路的空隙,他假裝不經意地擠開了姜崇安,霸佔了湯菀右側的位置。
得意的笑容十分隱秘地揚起,又迅速落下。湯菀翻了個白眼,心中升騰起一股慾望,十分不想理他。
但架不住湯池臉皮厚,直接笑呵呵地將腦袋往她面前杵,推都推不開。
“菀菀,哥哥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突然,湯池一臉正色說道。湯菀微微一怔,就這麼默默地望着他。
湯池斟酌了會,才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菀菀,爸媽是自願頂替我去探路的。”
這話一出,湯菀腦海中猛地劈過一道亮光,轟鳴聲震得兩耳嗡嗡聲不斷。她邊跑邊轉頭,打量的目光中帶着審判,彷彿要從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裡去。
湯池任由她看着。直到確定了她聽進去了,才抿了抿嘴緩緩說了起來。
原本,湯池要登船這件事,是不能更改的。因爲不是湯池被選中了,而是湯池得到了任務。
他必須去探探路,看下塔外的世界有多麼的危險。
但他們的父母並不放心。湯圓誠夫婦爲了湯池的安危,竟然偷偷換了上船的名單。用他們兩人頂替湯池一個人。
湯菀躲在門外偷聽,一時相差了以爲是湯池授意的,竟不告訴湯池一聲,自己偷偷摸摸跟上了船。
也是她幸運,躲在了運送新研製的菜蔬箱子裡,躲過了機器的檢查,順利登船。
等到湯池反應過來時,他們一家子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食肆船外。湯池找不到藉口登船,乾脆扯了個理由,說湯菀想破壞食肆船行動。
可他還是慢了一步,全塔的塔警四處搜捕湯菀時,她已經登上了船。
在此之後,湯池和湯菀徹底斷了聯繫。
湯池找不到湯菀,光是各種猜想,都差點把他逼瘋。
直到盡塔的屠塔人突然發難,湯池利用宮城提供的信息,聯合其他人順利把他給宰了。緊接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出塔了。
他要去非族人的聚集地找尋湯菀。
湯菀一直安安靜靜地聽着,不說相信,也不說不信。就這麼認認真真地聽完。
湯池說得繪聲繪色、口乾舌燥,就盼望着湯菀原諒了自己。可他等了好一會,也沒等來想象中的畫面。
突然,湯菀抿了抿嘴,伸手甩過來一個小盒子。湯池手忙腳亂地接住。湯菀望向了他,臉色嚴肅得有些蒼白。
她說:“你先看看。看完再說。”
湯池皺着眉頭,打開了盒子。湯菀交給他的,正是當初錄製下來的那個片段。湯池默默看着,想象着那時候湯菀的感覺。
忽然之間,悔恨從心底洶涌而出,幾乎將他淹沒。他砰的一聲將盒子蓋上,狠狠抹了把臉,停下腳步。
後頭的人從他身旁飛速跑過,都投來了奇怪的目光。燕三跑了過去,又倒退着跑了回來。他看着湯池那僵硬的臉,詢問中帶着好奇:“怎麼了?那小子佔你妹妹便宜了?”
話音剛落,湯池一拳頭砸向了身旁的大樹。大樹被砸得晃了晃,落下許多葉子來。燕三皺皺眉頭,意識到湯池真的不對勁了。
“勺子,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幫你擔着。”燕三轉過身子,面朝着湯池,語氣中有着不可忽視的鄭重。
湯池使勁閉了閉眼,籲出一口氣來,才終於開口說:“沒事。”
說着,他動作迅速地朝前追了過去,沒兩下就超過前面的人。燕三聳聳肩,頗有些無辜地跟了上去。
湯池竄到湯菀身邊,猛地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攬在了懷裡。湯菀本能地想掙扎,卻被湯池一句話定在了原地。
“菀菀不怕。哥哥在!”
一如小時候,每次她受到驚嚇或者欺負,湯池總會抱着她說這句話。湯池會帶着她找場子,將欺負她的人一個個欺負回去。
這些日子以來累積下來的驚慌害怕恐懼,全都在這一刻爆發。湯菀的身子抖了抖,緩慢伸出手來抱住了湯池的腰。
見狀,姜崇安眉頭微微一皺,不悅的情緒從心間醞釀發散,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