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湯菀沒有回答的意思,姜崇安心中猶豫了瞬,咬咬牙狠下心來,又再次問道:“那你爲什麼還必須上去?又僞裝工具,你完全可以安穩地生活下去。在屠塔。”
“安穩?”湯菀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你看到的安穩就真的是安穩嗎?”
“我只能告訴你,我想上去和你在十六層看到的東西有關。”湯菀收起笑容,轉頭認真地盯着姜崇安的眼睛看。
“那些屍體?”
“酸菜味的。”湯菀補充道。
姜崇安皺皺眉頭,對這種將屍體和食物聯繫起來的詞彙很不適應。特別這詞還是首先出自他口的……
“走吧,我們再找條樓梯試試看能不能突圍。”見姜崇安還在細細思索,湯菀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朝着出口望去。
姜崇安隨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張口剛想說他原本的打算。
忽然,一點紅光映入眼簾,細微得很容易讓人忽略。不妙的預感涌上心頭,姜崇安來不及多想,便使勁將湯菀扯回牆壁貼着站好。
湯菀被拉得踉蹌一下,狠狠撞向牆壁,眉頭不由的緊皺起來,隱約有發火的跡象。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眼前地上便被灼出一大條深深的黑痕!
像是拉響了戰鬥的警報,光能槍的射線又再次密集襲來。姜崇安和湯菀兩人被堵在了死衚衕裡,竟然是逃無可逃!
沒有了元平大叔,根本就沒有了可以抵擋的盾牌!在這近兩百的樓層裡,四處乾淨得根本看不到一點雜物,別說躲了,連想拿點東西來抵擋都找不到。
湯菀剛剛纔恢復,要是在受傷一次,估計對身體的損耗挺大的。姜崇安思及此,眉宇間的褶皺不由得又深了幾分。
又一輪光能槍密集掃來,滿眼都是那湛藍的激光射線。姜崇安眼睛瞪得滾圓,人卻一動不動地擋在了湯菀身前。
湯菀緊抿着嘴,想要將姜崇安拉開。可她的力氣根本撼動不了他。
眨眼間,射線近在眼前!
姜崇安將唐刀死死握住,擋在身前。他腦中飛快想着應對方法,可極致的緊張之下,他滿腦子都是盾牌!
強韌的盾牌!
不可攻破的盾牌!
盾牌!盾牌!盾牌!
漂亮的丹鳳眼危險地眯起,狠戾的目光在半闔的眼中流轉,隱約帶着陰沉的黑暗。湯菀不經意間一瞥,詫異得手中動作都慢了下來。
激光來到,陡然被一個透明的牆壁攔截!射線撞上虛空,竟隱約帶出絲絲電流,在虛空蜿蜒出一塊盾牌的模樣!
姜崇安一愣,擡手摸上了擋在身前的無形盾牌。
進攻的塔警也被這情況震住,攻擊停頓了一瞬。帶隊的塔警一聲令下,停滯的攻擊又密集起來。
一愣過後,姜崇安回過神來,趕緊瞅空尋找下逃生的路線。無形的盾牌隨着他的走動而移動,時刻擋在他的身前。
姜崇安挑挑眉,走動的時候順手拉住湯菀的手。
死衚衕是真的死衚衕。姜崇安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可以逃的路。連兩旁的牆壁,都光滑無比。
激光環繞中,姜崇安掂了掂手中的唐刀,伸手扶住身前的牆壁。驟然發力,姜崇安將手中的唐刀鑿入牆壁中!
“鏘”的一聲脆響,牆壁冒了點火花,竟然只是劃了一絲痕跡出來。姜崇安眼中滑過一絲詫異,咬牙又狠狠舉起手中唐刀。
正打算再次發力,突然,他身側的無形盾牌一陣脆響,竟閃爍出了一個輪廓來。姜崇安剛一轉頭,那盾牌發出一陣耀眼光芒,直接消失了。
迎面是湛藍的槍林彈雨。姜崇安漂亮的丹丹鳳眼陡然大睜,眼中清晰地映出了每一道激光的軌跡!
“別傻站着!”湯菀扯過姜崇安,兩人迅速往一側翻滾而去,避開了激光掃射的密集區域。
可就這麼迅速的反應,姜崇安手上身上仍然受了好幾處傷。
眼見着又一輪激光掃來,姜崇安半跪起身,受傷的手扶住了一側的牆壁,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耳畔傳來“咔”的一聲輕響。姜崇安身下一空,突然摔落下去!他迅速睜眼往上望去,只見湯菀也跟着跳了進來。
勻速合上的地板縫隙中,密集的射線就這麼毫無遮擋地極速飛過,被塔牆悄無聲息地吸收了。
兩人沉默着,一前一後在漆黑的通道里滑行。姜崇安眉宇緊皺,對剛剛的狀況疑惑不解。
這個密道口,是怎麼開了的?
同樣不解的,還有湯菀。跳下那一瞬,她扭頭看到了姜崇安按着的地方,有一朵小小的曼陀羅花雕刻。
小到只有指甲蓋那麼大,不專注去找根本找不到。
只是,爲什麼姜崇安開啓密道不需要血祭?即使他受了傷,但那流血量根本不夠半人份的。
密道坡度漸緩,前方出現點點柔和亮光。姜崇安緊緊盯着那道出口,不停在心中預測着可能出現的危險。
隨着他們滑出密道,眼前的景物一一落入眼中,竟然就是和姜崇安家想通的那條密道!
姜崇安和湯菀就地一滾,滾去了滑行了力道,這才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
密道里靜悄悄的,沒有絲毫人聲,也不知道這裡是第幾層。姜崇安左右望了望,轉身放心地和湯菀說道:“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
湯菀擡眼看了看他身上滿是血跡的衣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需要我幫你包紮嗎?”
“不用。”姜崇安轉了轉肩頭,果斷地拒絕了。湯菀聳聳肩,獨自走到一旁,靠着牆壁坐下。
兩人相對而坐,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湯菀開了口,清甜的嗓音帶着些釋然:“原本我很防備你。”
姜崇安一愣,不由得擡頭望着湯菀。湯菀笑了笑,又接着說道:“你知道我怎麼進密道就你們的嗎?”
不等姜崇安回答,湯菀便又繼續着自己的問題說了下去:“你家密道開啓,不需要血祭。”
“我想不出除了密道主人之外,還有誰能有這種特權。可”湯菀將視線下移,雙眼盯着虛空,“四大塔根本不知道建造者是誰。怎麼可能會有‘主人’這種東西存在?”
“我家密道口打開不用血祭?”姜崇安抓住了湯菀話中的重點,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姜崇安,我沒見過像你這樣善良到天真的人。”湯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迫人地盯住了他的雙眼。
湯菀說:“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告訴你。”
可她接下來說的一切,卻徹底顛覆了姜崇安有生以來的認知。
湯菀偷渡上了食肆船,一路平安無事。
食肆船並不想她想的一樣,半路需要時不時停船,讓英雄們下船尋找食物。它似乎有固定的目的地,一直在天空中飛着。
就這麼飛了大概三個月,湯菀躲在船艙中,偷偷吃着英雄們的食物。她多次想要偷跑上去找她的父母,但都被船艙口巡邏的二十幾個機器人嚇退了。
那一天,食肆船突然停了。巡邏的機器人全都進了船艙,徑直朝最裡邊上鎖了的房間走去。它們有條不紊地將那些巨大的紙箱子搬了出來,一路朝船外而去。
湯菀見機會來了,跟在最後面一個機器人身後,偷偷摸了出去。
船停了,船上的機器人和英雄們都忙碌地準備着下船。三個掌舵人身材高大,都披着一件長長拖地的黑色斗篷,斗篷帶着一頂大大的帽子。
帽子垂落,完全遮住了掌舵人的容顏。他們每人拄着一根巨大的柺杖,一雙滿是褶皺的手交疊着放在了柺杖上。
掌舵人就站在最前面,看着機器人把一千名英雄集中起來,團團圍住。掌舵人引路,機器人圍在外圍,英雄們被保護在最中間。
一羣人就這麼走出了大開的門。
湯菀不敢冒頭,只好藉着東西的掩護,悄悄跟了上去。原本還擔心着爸媽走遠了,沒想到他們卻停在了門口不遠處。
那裡,十來個身材巨大,長相猙獰的人正等着。掌舵人和他們一比較,頓時顯得身材十分的矮小。
遠遠的,他們不知說了些什麼。緊接着,機器人把船艙上搬下來的紙箱統統運了過去,轉移到那些人開來的大型飛車上。
原本,英雄們和湯菀對此並不在意。看着掌舵人和他們熟悉的樣子,英雄們對他們很放心。而且,他們有一千人,對方只有十來個。即使真的打起來,他們也能輕易勝利。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紙箱子運完了。掌舵人忽然讓英雄們排成三列縱隊,依次走入另一輛帶着柵欄的大型飛車。
湯菀一見,心中忍不住着急起來。如果爸媽坐飛車走了,那她就真的只能在原地等他們回來了。
湯圓誠和白早排在隊伍中間,神情漠然地跟着隊伍往前移動。輪到他們上車時,一旁守着的怪異的人忽然伸手攔住了湯圓誠。
“植物人?”那人語調十分奇怪,像是在嘴裡含了一大塊糖,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對於這種不禮貌的稱呼,湯圓誠皺了皺眉頭。但又由於骨子裡浸透的貴族禮儀,他還是沉默着點了點頭。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下一瞬,那面目猙獰的人突然咧嘴一笑,嘴裡露出兩排呈三角形的尖銳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