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也來了,怪不得,你家總管這仗,能打贏了纔是奇蹟。”朱重九心中一凜,苦笑着說道。
倒不是瞧不起趙君用的本領,而是王保保這個人,在他記憶中印象實在是過於深刻,蒙古郡主趙敏的親哥哥,剷除六大武林門派的主要執行者,《明英烈》裡頭文武雙全的第一帥才,謀略水平超過三國時的周瑜,勇猛又不亞於虎牢關前的呂布,曾經單人獨扛傅友德等十員大將的圍攻,絲毫不落下風(注1,注2)
“不過是個二世祖罷了,大總管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第五軍指揮使吳良謀未曾像朱重九這樣聽說過王保保的傳奇,見自家都督如此推崇此人,忍不住心生較量之意,“末將願領麾下弟兄,先行趕赴徐州,去會一會這個什麼寶寶。”
“第四軍的人馬已經滿編了,雖然訓練的時間稍短,但新兵未見血,永遠是新兵。”第四軍指揮使吳永淳也感到很不服氣,站起身,站在吳良謀背後向朱重九請纓。
“也對,養兵千日,用兵一日,趁着脫脫還沒趕到,咱們剛好拿這個王保保來練手。”耿再成雖然沉穩,但前段時間一連串勝仗打下來,心中也積聚了許多驕傲之氣,根本不覺得兩萬探馬赤軍有什麼了不起。
“可不是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三千騎兵,還比得上當年的阿速軍。”
“當年阿速軍怎麼樣,還不是被都督帶着咱們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好久沒打仗,老子正嫌手癢癢呢,總算有人送上門來了。”
“騎兵好,騎兵好,餘主事前幾天還抱怨呢,咱們繳獲的馬匹早就不夠用了,來了三千騎兵,等於有五千匹好馬送上門來。”
在座的其他武將雖然不像他們三人這般敢說,卻也擦拳磨掌,躍躍欲試,李思齊是誰,王保保又算個頭,連孛羅不花、帖木兒不花叔侄跟淮安軍對陣都是一觸即潰,李、王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還能逆了天不成。
“諸位稍安勿噪,何時出兵,怎樣出兵,想必都督心中自有定奪。”徐達爲人最是老成,聽衆人越說越不離譜,站起身,大聲打斷。
隨即,他又朝朱重九行了個禮,繼續說道,“都督,依末將之見,此戰最終結果如何,恐怕不在於李思齊、察罕和王保保三個,而是脫脫那邊,畢竟脫脫的大軍前幾天就已經抵達了聊城,如果把輜重放在身後,輕騎南下的話,數日之內,就能與李思齊匯合。”
“嗯。”衆武將們聞聽,議論的聲音立刻小了下去,脫脫帶領三十萬大軍南下的消息,大夥在三天前就已經知道了,而淮安軍在拿下揚州之後,一改先前的精兵政策,拼命擴充,也是爲了將來能扛住蒙元朝廷的血腥反撲,但聊城與睢陽兩地相距千里之遙,所以剛纔誰都未曾將李思齊等人和脫脫放在一起考慮。
而大夥即便今夜就從揚州出發,即便乘船夜以繼日趕路,到達徐州至少也是兩天半之後的事情了,從徐州趕赴睢陽戰場,前後至少還得兩天,察罕和李思齊在睢陽以逸待勞,再加上一個隨時都可能冒出來的脫脫
“你認爲脫脫和李思齊之間,是早就勾結好了的。”聽了徐達的話,朱重九也被嚇了一跳,迅速回過頭去,觀看掛在牆上的輿圖。
“末將不敢說,末將只是覺得,李思齊的發難時間,非常蹊蹺。”徐達想了想,低聲迴應。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齊齊將目光投向輿圖,掛在牆上的輿圖很粗糙,但好歹也能看出個大概,聊城是東昌路的治所,緊鄰大運河,而這個時代最便捷的行軍方式,恐怕就是藉助運河了,非但糧草輜重可以放在船上,士兵如果走得累了,也可以輪流上船休息,在沒有任何阻擋的情況下,一日間行軍百里,根本不是問題。
並且運河沿岸地勢平緩,途中沒有任何高山阻擋,脫脫如果單純爲了搶佔先機的話,甚至可以帶領少部分騎兵精銳輕裝前進,一日夜甚至可以向前奔行一百四五十里,從聊城出發,七天內肯定能到達睢陽。
更無奈的是,受這個時代的通訊能力所限,淮安軍所掌握的敵情,肯定要比真實情況落後那麼幾天,而脫脫兵馬即將抵達聊城的消息,卻是三天之前就送到了大總管府,淮安軍抵達睢陽,還要再多加上五天,前前後後的總延遲時間疊加起來,早已經超過了十天,遠遠超過了脫脫輕裝沿河畔奔行千里的最大時間。
想到這兒,朱重九心中未免真的有了幾分緊張,轉過身,先嘉許地衝徐達點了下頭,然後迅速衝陳基問道,“陳參軍,今天白天,運河上可有新的警訊送過來。”
“還沒。”陳基不敢怠慢,立刻大聲迴應,“按約定,那邊的消息是三日一到,今天剛好是第三天,按照以往情況,如果途中遇到蒙元那邊查得緊,送信人在路上耽擱一日半日,也極有可能。”
“嗯,你這兩天盯緊一些,一有消息,馬上讓我知曉。”朱重九點點頭,滿臉無奈,沒有及時可靠的通訊手段,沒有得力的情報系統,沒有無孔不入的間諜人員,光靠着船幫的義務支持,很難對敵情做出正確判斷。
而打造一個可靠的情報收集體系,對他來說,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非但理論上兩眼一抹黑,現實中,也連任何可供模仿的參照物都找不到。
“多算勝,少算不勝。”老進士逯魯曾見朱重九臉色越來越凝重,忍不住大聲提醒,“不知道脫脫的人馬是否來了,就當他已經到了便是,反正即便脫脫不來,眼下黃河天險已失,咱們也無法保證其他蒙元兵馬不趁機渡河。”
“那咱們至少得出三個軍才行。”徐達想了想,低聲補充,“趙總管的兵馬剛剛打了一場敗仗,恐怕士氣和戰鬥力都會受到極大影響,李平章那邊抵住察罕,咱們自己派一個軍去收拾李思齊,一個軍在外圍警戒,以免受到脫脫的突襲,另外一個軍則留在都督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我軍還有一戰之力。”李喜喜聽得臉紅,趕緊主動站出來說明情況,“我軍雖然新敗,但留在徐州的,還有一萬多戰兵,從周邊收攏回來的戰兵,估計也能有兩到三萬,再加上輔兵,湊足五萬不成問題,我家主公上次是急於收復睢陽,才被李思齊和察罕兩人給打了埋伏,這回謹慎一些,應該能對付了他們其中一個,此外,劉大帥那邊,我家主公也派人去求援了,就是沒把握劉大帥是否肯出兵。”
“沒把握的,就先不考慮在內。”逯魯曾看了李喜喜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另外,你說能從周圍幾個縣城收攏回兩萬兵馬回來,那睢寧,宿遷等地誰來防禦,脫脫此番南下,可是帶着三十萬大軍,隨便分出一路來,都能打你家趙總管一個措手不及。”
“這,這”李雙喜被說得無言以對,臉上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在跑到揚州向朱重九求援之前,趙君用曾經給他交代過,只要對方肯答應出兵,他就可以將睢寧,宿遷等地割讓給淮揚,在他們君臣想來,既然那些地方已經割讓了出去,防務責任,肯定也得由淮安軍來負,誰料到,朱重九根本不肯佔友軍的便宜,所以他們君臣的如意算盤,沒等開始打就徹底落了空。
對趙君用的瞭解,在座當中,恐怕誰也沒有逯魯曾這個當人家師父的深刻,見李雙喜尷尬成了那幅模樣,心裡立刻明白了其中隱藏的貓膩,笑了笑,大聲說道:“你如果不嫌累的話,現在就儘管去向趙君用覆命,就說我家總管的兵馬,後天下午就會啓程出發,五日之內,前鋒肯定能抵達徐州。”
“如此,多謝祿長史,多謝大總管。”李喜喜聞聽此言,再不顧上慚愧,立刻彎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禮。
作爲一員經驗豐富的武將,他知道大軍出發,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糧草、輜重、船隻、馬匹,還有沿途官府的配合,沒一件不消耗時間和精力,也虧了徐州、宿州和淮揚等地,當年都按照朱重九的建議,將戰兵和輔兵剝離了,常年集中在軍營裡接受訓練,才隨時都可以拉出去作戰,否則,甭說第三天下午出發,半個月內能動身,都得算反應及時。
“你也不用謝我們。”逯魯曾笑了笑,繼續吩咐,“剛纔我們的話,你也都聽見了,回去後,記得立刻提醒你家趙總管嚴加防備,一旦李思齊真的像我等分析的那樣,早就搭上了脫脫的線,恐怕此番脫脫南下,第一目標就是徐州。”
注1:王保保,原名擴廓帖木兒,察罕帖木兒的外甥,在察罕貼木兒中計被殺後,接管察罕貼木兒麾下兵馬,攻破益都,殺紅巾名將田豐、王士誠,給紅巾軍造成了重大打擊,後與孛羅帖木兒爭奪權,發生內戰,1265年兵臨大都城下,逼迫元順帝誅殺孛羅帖木兒,隨即又跟支持蒙元朝廷的另外一個大軍閥李思齊發生衝突,互相征戰不休,蒙元亡國後,成爲支撐塞外流亡朝廷的柱石,據說朱元璋平生最佩服和最感激的人,都是擴廓帖木兒,佩服其卓越的軍事才能,感激其政治上的白癡行爲,無他跟孛羅帖木兒,李思齊等人在北方自相殘殺,朱根本不敢展開一統江南的軍事行動。
注2:王保保大戰傅友德等馬步十將,見於評書《明英烈》,剿滅六大派,則出於《倚天屠龍記》,朱重九是工科宅,歷史不及格,大夥繼續笑話他就行了,千萬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