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燈光熄滅的時候,柳眉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來了。一羣人一擁而上,等待着急救室的門打開。鹿轅站在旁邊,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易方滿臉凝重地站在一旁,低聲安慰幾句。姜琦一家子都到了,媽媽爸爸扶着外婆外公,顫顫巍巍地站在一邊。
白色雪佛蘭的女司機,在其兄長的陪同下,仍舊等在旁邊。姜琦家人剛到的時候,女司機便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淚水止不住地流。她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心裡十分難受。
“琦琦!”護士推着推車出來,姜琦閉目躺在上面,吊針一滴一滴緩慢滴落,進入她的身體。兩位老人見到,立馬撲了上去,對自己外孫女遇上這樣的事情,感到痛心不已。
爸爸媽媽儘量寬慰老人,將他們扶住,穩住他們的情緒,自己心裡也十分悲痛。剛剛開學,便遇上這樣的事情,從天而降的災難對他們來說,也如晴空霹靂一般。
“病人需要休息,諸位先保持安靜。”年輕護士柔聲說了一句,便推着車往病房去了。姜琦媽媽便帶着兩位老人,跟了上去。柳眉和鹿轅,也隨着去了。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吧。”後面出來的醫生,摘下口罩,鬆了一口氣。
“我是孩子的父親。”爸爸回答道,神色凝重。
“恩。”醫生點點頭,“病人暫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他的一句話出來,所有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只要沒有生命危險了,那麼一切都還有希望。
“不過。”醫生微微皺眉,露出擔憂之色,“病人在受傷的時候,腦部受到了衝撞,所以對她的神智會產生一定的影響。”
“醫生,這具體是什麼意思?”姜琦的爸爸眉頭更緊了一分,“什麼叫做對神智產生一定的影響?具體有多大的影響?”
“這個就不好說了。”醫生嘆口氣,“病人目前還處在昏迷狀態,只是暫時脫離生命危險。如果她能儘快醒過來,我們進一步檢查,便可以確定她的腦部受到的創傷具體有多大。但是如果她醒不過來,你們恐怕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說完,簡單安慰了一句,便抽身離去了。
老易冷着臉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剛剛得到消息,他便把班裡的事情簡單交接了一下,立馬就趕過來了。他倒是沒想到,一個小時之後,鹿轅和柳眉也跑來了。姜琦這個學生,雖然說不上絕對優秀,但已經算是他教書這麼多年來,難得遇到的一個聰明至極的女生了。
一般就理科來說,男生的後勁往往比女生足。但這個姜琦的發展潛力和空間,相對於很多男生來說,還要大。而且他自打高一開學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娘開始,便對她有一種天然的好感。這小女孩,有幾分像他的侄女兒。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把姜琦視作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情,無論是對家屬還是對他,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哥。”女司機聽到這話,心裡畏懼更深。她身後的男子,只是更加握緊她的手,欲言又止。
眼下的狀況,雙方都不沒有心思談及什麼賠償的事情。女司機已經到警察局做過記錄了,警方也備案調查,斷定這是一啓偶然的突發事故。根據肇事方的要求,當事人雙方,儘可能選擇私下協調解決。
“你好,我叫任昶,是白色雪佛蘭的車主,這位是我的妹妹任娟。”西裝男子最後上前一步,向姜琦的父親自我介紹道,“我們祈禱孩子能好起來,對此事,真的十分愧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旁邊,任娟也連連道歉,心裡十分難受,“我因爲私人原因,受了打擊,一時之間開車疏忽了。”
“對不起?”父親突然便了臉色,冷得嚇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事情嗎?我只希望我們家琦琦,能夠平安無事,其他的,別無所求!”
說罷,他便一半怒氣一半痛心地拂袖離去,趕着往姜琦的病房去看看。易方嘆口氣,也跟了過去。任家兄妹兩,對視一眼,任娟的眼裡,滿是淚水。
“哥,怎麼辦,都怪我。”她的話語裡,全是哀傷。
“沒事的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任昶安不斷安慰她,“你怎麼會突然到柳寧來?”他對自己這個妹妹的突然出現,也感到十分奇怪。
“你不是一直呆在川江的嗎,怎麼突然道柳寧來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因爲這車禍事發突然,他還沒有來得及仔細詢問,任娟爲何會突然來到柳寧。川江和柳寧雖然相隔很近,但任娟一般都呆在川江老家那邊,幾乎不到柳寧來。
而對於任昶來說,他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便是跟任娟的丈夫有關了。夫妻兩人結婚幾年了,卻因爲工作原因,一直分隔兩地。任娟一直在老家川江那邊工作,而他的弟妹,任娟的丈夫張樺,則一直在柳寧這邊上班。
說起自己這個妹妹,他也算是半個紅娘了。張樺和他,過去本來是同事,都在蘇家的企業裡工作。不過他基本都是在成都那邊跟隨蘇文搭理,而張樺當時,則是在柳寧分公司這邊招聘進來的一個小職員。但因爲機緣巧合,兩個人熟識了。後來任昶跟隨蘇文到柳寧辦事,任娟想着這麼近,便從川江過來,探望哥哥。
幾乎是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任昶巧遇張樺,順道就把自己的妹妹介紹給他認識了。只是他沒有想到,兩個人發展十分迅速,不到一年,便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他因爲常年在外,並不太關注家裡的這些瑣碎事。一直以爲兩個人沒有什麼然後,直到母親大人鄭重其事的跟他宣佈了任娟和張樺都互相見過家長,準備要結婚了,他才驚覺,時間已經過去快要一年了。
張樺對任娟,倒是不錯,對岳父岳母也不錯。因此,任昶倒也放心了不少。有機會的時候,還會在蘇文面前有意無意提起這個人。有了任昶的幫襯,張樺在公司的地位職位都不斷上升,可謂是前程似錦。
但就在這個時候,柳寧
分公司內部,突然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公司內部的價格明細表和部分賬單,莫名其妙地外流了。對於這種私密信息,蘇文向來對手下人要求特別嚴格。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震怒之下,要求手下人徹查。
張樺便是在這個時候,主動辭職的。也正因爲此,蘇文對他的懷疑更重。徹查之下,所有矛頭都對準了他。任昶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心中有怒意,也有愧疚,更有擔憂。
當時,任娟已經嫁給他了,張樺是他的妹夫,他自然逃脫不了干係。而且張樺能夠這麼快晉升,跟他的推薦也脫不了干係。但是蘇文用人,相當精準,很有眼光。他只問過任昶一次,這件事情,任昶就徑直不知情。
任昶對於這件事,完全處於被利用狀態,心裡也憤懣不平。卻礙於任娟的原因,並不敢把張樺怎麼樣。他如實回答了蘇文,從那以後,蘇文在他面前也決口不提此事,只是派人暗中盯着張樺。
也是從那開始,任昶對這個弟妹的爲人,產生了懷疑。但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妹妹傷心,並未曾在家人面前多提及此事。張樺對此事,更是絕口不提。只是說在公司因爲跟同事有了一些小摩擦,想換個環境,恰巧又有另外一家公司,待遇不錯。於是他便離職,換了工作。
張樺口中的另外一家公司,恰巧偏偏又是蘇氏企業的死敵,這無疑更加重了蘇文對他的憤怒。事情到此,也是再明顯不過了。
任昶看着任娟臉上露出悲傷之色,眉頭一皺,忍不住開口:“是因爲張樺嗎?”
自己雖然常年不在家中,但對於這個妹妹的性子,還是比較瞭解的。任娟雖然看起來開朗活潑,善解人意,但也因爲太處處爲他人着想了,所以很多事情,便自己一個人悶着硬撐下來。身爲哥哥,很多時候都不能在她身邊幫忙,任昶一直覺得十分愧疚。而任娟遇到任何困難,總是要求自己努力變得更堅強,努力自己解決,儘量少給家人添麻煩。所以,從下到大,這兄妹兩人,看起來反倒更像是兩家人的孩子。
任娟聽到他的話,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止不住地落下來,卻不願意伸手去擦。似乎那淚水,能夠帶走她的痛苦一般。
“傻妹妹。”任昶並不多說,心裡猜測到幾分,一定是因爲張樺了。他攬過任娟的肩膀,柔聲安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還有我在,還有媽媽和爸爸在,還有我們這個家。”
任娟泣不成聲,只是連連點頭,抱着任昶,痛哭起來。
醫院的走廊裡,過於安靜,使得任娟的哭聲顯得更爲刺耳。有護士路過,看到兩人,開口想要制止,讓他們換個地方,保持安靜。但不知是不是看到女子太過憂傷,於心不忍,便嘆口氣搖頭離開了。
“沒事的,相信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任昶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般,輕輕拍着任娟的後背。在他懷裡,任娟慢慢停止哭泣,微微**肩膀,伸手擦乾眼淚,仰頭望着自己這個哥哥,眼裡盡是感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