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的人流已是無法再讓楚千侯擠進去,楚千侯向兩邊建築一望,呦,南唐都有看臺了啊。
此地乃是官道鬧市,人羣兩邊街道兩邊分別是一座青樓和一座飯館,皆是三層疊加的古典八角大樓,二樓臨街處各建築着一座美人靠。青樓這一處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青樓女子和嫖客,飯館這邊寥寥幾個食客張望,倒是可以擠下一個人去。
楚千侯快步鑽進飯店內,沒等飯店中的茶博士招呼,踏着木質樓梯直奔二樓,二樓的欄杆旁站着兩位身穿錦色長袍的公子,手拄着摺扇指着人羣指手畫腳,小聲調侃兩句。
“幾位仁兄,樓下發生了何事?”楚千侯裝作是一個吃飯的閒客,平緩喘氣聲慢慢搖着摺扇走過來,微微向着兩人拱手一擺隨口問道。
兩位公子哥聞到聲音轉過身來,面貌有七八分相似。
這兩人看楚千侯一身銀白色長袍不似俗物,一條鑲嵌一塊銅錢大小的白玉腰帶輕束腰間,上斜掛有一枚翠綠的翡翠配件,舉止文雅,風流倜儻不似凡人,兩人不敢小覷,同時以孺風之禮拱手一拜。
居左一位年齡稍大的公子哥笑道:“這位兄臺想必剛剛在雅間吃飯,還不瞭解樓下發生了何事,快來看看,週二小姐不顧形象又在大街上出手打人了,真是好生有意思,呵呵!”
年齡稍小的公子哥也笑道:“是啊,剛剛你沒看到那個摔打,凌空翻越,實在是暴力的很啊,好玩,實在是好玩!”
週二小姐?楚千侯微微一怔,他們說的不會是我一直慕名想得見的周宗二女兒小周後吧。
楚千侯快步擠到欄杆旁,穿過層層人羣居高臨下地向下張望。
在樓下人羣中央,衆人爭相圍攏觀看的對象,果然如兩位公子哥所說,一個俊美的女子正在絲毫不顧形象地暴打一個男子。
被打的男子穿着一身銀白色長袍,頭戴白玉發冠,一身金銀白玉配飾,一看便知不是平凡人家出身,不過此時的下場慘了點,全身衣服骯髒破損,蓬頭垢面,全身不知被打斷了幾根骨頭,以一個奇異的扭曲姿勢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暴打他的女子,粗略一看已讓楚千侯有驚爲天人的感覺。
她約有二八之齡,全身整潔如新,身穿一襲紅色石榴長裙,肩下一朵金黃色牡丹繡圖點綴。
長裙上身細瘦,裙襬猶如石榴花翻卷,更加襯托出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材;黑色長髮挽着一個漂亮的髮髻搭在肩下,勾勒出一張柔美的瓜子臉;眼眸漆黑透亮,櫻桃小嘴總是微微上翹,遠遠觀望,這女子美豔不可方物,好似從畫中走出一般不可褻瀆。
不過,如此宛如畫中角色女子,本該靜若處子的女人,此時卻在做着一個讓楚千侯膛目結舌地舉動,揮舞着小腿帶動着柔足,一腳接着一腳地狂踩着那個男人的腦袋。
她那行雲流水的動作,讓楚千侯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河邊暴踩石頭時也是這麼踩的,不過當時楚千侯踩的是石頭,而這女人腳下所踩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頭。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比虞若更加野蠻的女人啊!
目睹着她腳下不知被暴踩了多少腳,頸椎還有沒有連接可能的男子,楚千侯忽然感覺自家的虞若其實還是很可愛溫柔的。
“這女人是誰?好彪悍啊!”楚千侯由心而發地驚歎道。
“啊,這位兄臺難道不認識她?”身旁的兩位公子哥卻是一臉詫異地看向楚千侯。
年齡偏小的公子哥驚道:“莫非你不是江寧府人士?”
楚千侯微微一愣,難道問這個女人還得牽扯上自己的家庭住址才行?她是誰?南唐專業查戶口的?
“不錯,我並不是本地人士,今日剛入本地,所以對本地的風土人情並不知曉,實在,實在是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
兩位公子哥一臉果然如此的樣子點點頭,年長者公子哥指着那女子道:“兄臺不是我們江寧府人士那就不足爲過了,樓下這女子,便是我們江寧府最最美貌的女人,卻也是最最野蠻的的女人,周大司徒二千金,周女英。”
說者無心,楚千侯的大腦卻在這剎那如雷擊震懾當場。
啊,原來,她就是歷史上的絕色美女,豔名流傳千年猶不消的小周後?
看着依舊狂踩着男人腦袋當石頭踩的女人,楚千侯兩隻眼睛再也不能移動半分,心臟也在這剎那快速跳動,好似要跳出胸膛一般。
再仔細觀看,這女人給楚千侯帶來的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太熟悉了,聯想到上一世無數的無眠之夜,楚千侯手中捧着的畫圖之中的美女不是眼前的女子又會是誰呢?
楚千侯忽然很確定:對,這女子,她就是豔名流傳千古猶不消的美人——小周後!
歷史上的小周後因與李煜有染而氣死了大姐大周后,之後南唐被北宋滅亡,被封鄭國夫人(鄭國好yin,這個稱號是代表屈辱的稱號)與李煜囚禁在開封府。趙光義繼位後,更是垂涎她的美色而對其染指,還令畫師畫下了小周後一生的恥辱《熙陵臨幸小周後圖》(臨幸什麼意思,不懂的自己查),最後鬱鬱而終。
楚千侯就是因爲手中這一份畫集孤本而開始認識小周後,只是當年的畫圖中的小周後,早已是嫁爲人婦,寥寥幾筆刻畫出的是她的嫵媚、她的誘惑,一顰一笑之間,引起的都是男性的。
而眼前的小周後,年僅一十六歲,穿着舉止一看便是大家閨秀,神情氣暈卻是另一番美感,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石榴花,只能遠遠觀賞而不可褻玩焉的尤物。
這一瞬間,楚千侯的眼神中出現幾絲迷離,幾絲沉重,還有幾絲追述。
楚千侯忽然由心而發默默的在問自己:前世讓你魂牽夢繞的女人就在眼前,你還忍心再看她淪爲亂世浮萍,成爲權皇身下的奴偶嗎?
答案,無需楚千侯再回答,已是顯而易見。
不可能!
也在這同時,樓下的小周後彷彿感受了到了什麼,慢慢地擡起了頭,漂亮的雙目搜尋一週,最後注目望向了飯館的二樓,望向了楚千侯。
兩人雙眸相對,楚千侯心絃微微一顫。
千年美女,此刻居然真的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本來卿之美,只如春花看雨一般朦朦朧朧,而此時,她已是清澈透明活生生的出現自己眼前,此刻的卿人既存活歷史,卻也又在活生生地生存在現世裡。
穿越千年的輪迴,沉澱兩世的思念,只在這雙眸相對的剎那,那熾熱的情感在楚千侯的心中洶涌噴發。
難道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道,給我安排的千年情劫嗎?
這一瞬,楚千侯雙目不覺而溼潤。
“這位兄臺,你如此盯着發呆,不會你也看上了這位週二小姐吧,不可,千萬不可啊!”身旁的兩位公子哥看楚千侯的雙眼內開始泛出桃心,舉着一杯子熱燙的茶水潑了過來。
楚千侯霎時清醒過來,再向街上看時,此時哪裡還有小周後的影子。
楚千侯摸了一把臉上的茶水怒道:“你們兩個幹什麼?這茶水是用來喝的不是潑人的好不!”
年長者公子哥趕忙擺手道:“這位兄臺,你可是誤會我們兄弟倆了,我們這是好意啊,怕你沉迷進去不可自拔,只怕下一個街上捱打的人就是兄臺你了!”
楚千侯自信笑道:“你們說的不會太過了吧,我可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齷齪啊。”
兩人同時搖搖頭,年長者公子哥毫不客氣地說道:“觀兄臺的體格,臉色,還有眉間一點美人痣,一看便是多情之人,平日裡青樓花船也沒少逛吧,那些庸俗貨色你都能以身相陪,更別說像週二小姐這種國色天香的卿人,兄臺只怕早已垂涎欲滴吧!”
楚千侯有些無語,急聲辯解道:“我也是讀聖賢之書的,豈能像你說的那麼齷齪!青樓花船我可是從沒去過!”
兩人集體斜眼鄙視着楚千侯,一起搖頭道:“說謊,又說謊了,兄臺,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你這個模樣說你不去逛青樓花船說破天也沒人相信啊。”
楚千侯無言地點點頭,“好吧,怪我長了一尊逛青樓花船的臉總行了吧,可是我真的沒去逛過!”
“切!”又引來兩人的鄙視。
對了,這倆孫子是誰?
楚千侯這才正眼看向身旁這倆潑了自己一臉茶水,還一直強逼着自己承認逛青樓花船的兩個公子哥。
剛剛未注意,此時才注意到面前這二人,皆都身穿錦衣,腰懸玉佩,頭戴白玉發冠,氣度溫文爾雅,頗有儒士氣息,一看便不是平凡人家。
不過二人的秉性性格很投楚千侯的脾氣,楚千侯也願意與這二人交個朋友,重新拱手一禮,道:“在下姓楚,名千侯,字川嶽,昭陵縣人士。今日剛剛抵達江寧府,有幸認識兩位兄臺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兄臺可否告知姓名交個朋友怎樣?”
兩位公子哥聞言拍拍額頭笑道:“哎呀呀,剛剛我們兄弟倆一直在看美女,卻是忘記向兄臺互通姓名啊,真是失禮,失禮啊。”
年長者公子哥首先抱拳說道:“在下姓杜,名昌廣,字之玄,乃是盛唐名相杜如晦之玄孫,家有三子,我乃老大,見過楚兄!”
年少者公子哥也抱拳回道:“我是杜家老二,名昌海,字之恆,見過楚兄!”
楚千侯一一見禮,客氣地說道:“原來兩位還是名相杜如晦的玄孫,玄祖之大名中華上下無人不知,失敬,失敬。不過,既然是杜家三英,爲何不見你家老三在何處?今日正是乞巧佳節,何不喊他出來一起喝酒聊天豈不痛快!”
杜昌廣微微笑着搖了搖頭,指了指樓下剛剛被小周暴踩腦殼,現在全身骯髒昏迷不醒,生命跡象快要消失的銀袍男子,隨意說道:“瞧,下面躺着的人就是我家三弟,名昌遠,字之殤。”
“額,那個在街上捱打的就是你家三弟?”楚千侯大腦突然有些短路,一時沒明白過來。
樓下的所謂三弟現在可被打的快要去見閻王爺了,樓上這兩位哥哥居然還能如此泰然地喝茶聊天,簡直是倆神仙啊。
這倆做哥哥的居然鐵石心腸到這個程度,楚千侯不服都不行啊。
杜昌廣瞧楚千侯一臉驚愕的表情,已經猜出了楚千侯心中想的什麼,繼續泰然地坐在椅子上,重新滿上一杯香茶,一指座位,笑道:“楚兄不用驚訝,也不用質疑我們之間的兄弟感情,只是這種事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啊?什麼意思?”
老三杜昌海接口說道:“楚兄有所不知,我們三兄弟都曾經追求過週二小姐,被她教訓之後感覺冒着生命危險去追個女人實在是不值得,所以我和我哥主動罷手。但是我家三弟是個死性子,非要娶週二小姐爲妻不可,週二小姐動手,三弟憐香惜玉也不還手,結果就是現在就是這種境地了。”
“那你們是如何幫助他的?”楚千侯饒有興趣地問道。
“所以……”杜昌廣喝下一口茶水,一臉自豪地接口說道:“所以我這個當大哥給三弟出了個主意,先讓他找機會調戲一下週二小姐,藉此增強一下彼此的認知度,或許就有可能依此爲突破口捕獲掉週二小姐的芳心,然後我家三弟就一直在找機會調戲週二小姐呢。”
楚千侯一口濃茶差點噴出來,“什麼?想用調戲來增強彼此的認知度?這種餿主意你都能想得出來?效果咋樣?”
杜昌海嘆口氣,說道:“效果嘛你也都看見了,這已是三弟這個月第九次被慘打了,我們見的多了,也已經很淡定了。來,楚兄,坐下喝茶,不用擔心,我家三弟的命硬的很,自己暈死一會兒就能甦醒過來了,咱先喝茶等着。”
“額……自己暈死一會兒……真是親兄弟……”楚千侯舉着茶杯停格在半空半天放不下。
此時楚千侯已經無語的無法再找到形容這三個怪胎的詞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