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之餘楚千侯倒是沒忘虞若和董小婉的馬車還在花滿樓外停着,只因剛剛樓內景象有些污穢怕污染了虞若純潔的心靈,所以楚千侯一直未讓這些女眷下車,此時忙完這才趕緊向召南吩咐道:“召南,去把虞若和董小婉的馬車牽進來吧,再收拾幾間乾淨的房間出來,趕了兩天馬車都累了,抓緊時間好好休息纔是。”
“知道了,老大,我這就去辦。”召南笑道,當仁不讓地做了武城的內務總管。
“哎呀,我的手絹。”
一個嬌美輕緩的女人聲音突然在閣樓上響起。
楚千侯、辛鬼和召南同時循聲望去,只見一枚粉紅色手絹在空中慢慢地飄了下來,正好蓋在了召南的臉上。
“吱嘎~”
閣樓上一聲輕響,一扇微開一條縫隙的紅色小窗趕緊關閉。
這閣樓上的女子便是花滿樓裡的姑娘,肯定在偷偷向外張望着她們的新主人,一時看的出神這才一不小心失手掉下了手中的手絹。
楚千侯擡頭掃視向周圍環狀修建的閣樓廂房,一扇扇微開的窗戶隨之趕緊地快速關閉,生怕楚千侯瞧見了自己,也生怕自己的唐突而惹惱了楚千侯這位新主人。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偷偷窺視,像一隻只彷徨無助的小貓。
“大人,她們怎麼辦?”辛鬼摸着大光頭詢問道。
召南笑道:“那還用說,當然是讓她們繼續營業嘍,這一座青樓裡的姑娘足有一百多人,按照行規三七分成,這一天七成的銀子可是能賺不少錢呢,老大,您說是嗎?”
“大人,你不會真想當這爲人所不恥的老鴇子吧。”辛鬼卻是悶聲喊道。
“辛鬼,別這麼說,老大也是爲了籌銀子。”召南趕緊皺眉說道。
楚千侯自然聽出了辛鬼這話中的不恥之意,敗家的賭徒,勾三搭四的蕩.婦,逼良爲娼的老鴇,這三者在古代是爲世人最最所不齒三類人。辛鬼自昭陵縣後以視楚千侯爲自己的跟隨的大人,自然不想楚千侯由官墮落成了最不齒的老鴇子。
楚千侯善意地拍拍辛鬼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你認爲你家大人是那種沒有良心的人嗎?我接收這花滿樓,心中自然有我的打算,縱使我真的變成了老鴇,你要相信,我絕對是一個任何人都豎着大拇指叫好的老鴇。”
辛鬼摸着大光頭腦袋有些迷糊,喃喃語道:“歷來青樓老鴇子都是人人喊打的,怎麼到你這兒人人都會豎着大拇指交口稱讚呢,這個不合常理啊。”
楚千侯微微一笑不多加解釋,將胸襟內的賣身契掏出轉遞給他,道:“辛鬼,去將這賣身契拿去燒了,從今日開始花滿樓正式在武城除名!”
召南卻是一把搶過賣身契來喊道:“老大,爲何?這些姑娘現在已經是您的私有財產了,繼續讓她們接客工作唄,你可不要一時心軟而忘了您的大業啊!”
“召南,你想幹什麼,你這樣做是把大人向火堆裡推!”辛鬼先怒吼道。
召南亦是絲毫不退步地回喊道:“對,我是將老大向火堆裡推,但是辛鬼大哥,你知道嗎,若是沒有足夠的銀子養家,我們就是把老大往閻王殿去推!”
“不行,我絕對不同意大人當這營生!”
“好,好,你高尚,那你幫老大賺會銀子回來啊!”
“這個……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你!”
得,做爲當事人的楚千侯還未下結論,這兩人倒先對吵起來了,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一時間兩人紅着脖子掐着腰好像頂嘴的鬥雞一般,爭得面紅耳赤。
其實,召南和辛鬼所說的都沒有錯,只是出發點不同而已。
辛鬼是從楚千侯本身去思考定位,他認爲當官者必須有個上位者的官樣,絕對不能因爲銀子而辱了自己的身份,所以絕對不同意楚千侯兼職做老鴇子這個營生。
而召南從昭陵縣就跟隨着楚千侯,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楚千侯的真正想法是什麼,他是以楚千侯未來的發展方向爲定位,這一點和楚千侯不謀而合,同時認爲銀子是勢力發展最不可或缺的條件之一。只不過召南選擇的賺錢方式有些歧義,土生土長的南唐貧窮小市民嘛,可以諒解,可以諒解。
楚千侯揮揮手打斷兩人之間的爭吵,伸手使勁拍拍召南胸口的賣身契,道:“召南,你自己看一遍這賣身契就知道了,看看,那血跡,那淚痕,這花滿樓內有很多命苦的姑娘啊。召南,你也是苦命出身,應該更能體會到這種心酸纔對,難道你真能無動於衷的讓她們爲你賺錢嗎?”
“這個……”召南面色一暗。
慢慢地一紙一紙地掀過手中的賣身契,召南只粗略一掃,紙上面的血漬和淚痕還有那一枚枚鮮紅色的手印,已是讓他看的觸目驚心。
召南本是江寧府中一個小毛賊,賣身入鹽幫,靠偷竊裹腹度日,偶遇楚千侯後才真正翻身做了主人,有過相同命運的他,此時更能感受到這些青樓女子命運的悲慘。
“罷了罷了,我召南也不是無血無肉之人,就跟着老大做一回好事兒吧!”
召南咬了咬牙,在周圍廂房閣樓上露頭張望的姑娘地凝視下,高高地揚起了手,使勁向着天空一拋,手中一大疊賣身契立刻好似紛飛的紙屑般飄飛在空中。
整座花滿樓頃刻間歸爲了寂靜。
閣樓廂房裡的姑娘們同時打開了小窗,雙眼癡癡地望向空中紛飛的紙張。
那一頁頁代表着屈辱的賣身契,那一頁頁曾經改變了自己命運的賣身契,那一頁頁代表着數之不盡金銀的賣身契,此刻,卻如廢紙一般被楚千侯丟棄了。
不知不覺,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滾然而下。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氣,可今日,這些青樓女子們卻統一流淚了……
這一刻,楚千侯高大的形象深深地印刻在了她們的腦中,這一刻,楚千侯就是她們心中最恩情的父母官,因爲楚千侯給了她們畢生之奢求的東西,那就是自由。
整座花滿樓內的姑娘全部跑了出來,淚流滿面地屈膝跪在了楚千侯的腳下,此刻心中有萬言感激之情,最後只凝成最樸實的一句話:“奴家多謝大人恩情,此生永世不忘!”
楚千侯點點頭,坦然地接受了她們的謝意。
召南皺着眉頭,出聲道:“可是老大,這些女子我們如何安排?我們知州府不能養着這些閒人吧,再說這武城裡處處都是青樓妓院,雖說她們現在是自由身,可爲了討生活少不得又要賣身進入其他青樓,我們真是賺不來一點好處的。”
所有的女子聞言同時停止了哭泣,噙滿淚水的雙眼詢問望向了楚千侯。
召南此話說的不無道理,她們縱使是自由身了,可走出了花滿樓她們根本就沒有生存下去的能力,最後爲了裹腹少不得又要賣身去其他青樓工作,楚千侯今日之舉也只不過成了她們跳槽的助力而已,除了得到了一點愛民的口碑外全無用處。
楚千侯哈哈一笑,使勁拍了拍召南的肩膀,笑道:“俗話說送佛送到西,我們今日既然把她們救出火坑了,那就別再讓她們再跳入另一個火坑,不就是百十張嘴巴嘛,我楚千侯千軍萬馬都能養得起,還養不起這百十口人嗎?”
“可是……”召南張了張嘴巴,愣是被駁得啞口無言。
“奴家多謝大人恩情!”所有的女子同時心底一喜,再次叩頭如搗蒜。
楚千侯坦然接受,笑道:“好好,小意思了,以後你們的年薪就按江寧府知府衙門裡的衙役薪酬計算,保證不比你們做那個行業要強的多,至於你們的娼籍我會讓召南給你們消除掉,從今以後你們就是武城正式的衙門編制人員。”
一日之間,就從最下等的青樓小姐去除了娼籍搖身變爲了正式衙門編制,這對於這些女子來說無疑是麻雀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激動之餘便是對楚千侯深深的感激,再次跪拜感謝,若不是楚千侯潔身自好,只怕今晚上就會有上百人自動願意爲楚千侯獻身。
就連大廳中一直看熱鬧的柳兒,眼瞅着這麼多同行姐妹“轉正”了,心中羨慕地跟貓爪子撓似的,若不是顧忌着自己的另一個隱藏身份,只怕也願意獻身去當楚千侯這個丫鬟。
楚千侯暗暗點頭,我知道你們其中不乏有武城叛兵買通的奸細,但是老子給你們如此多的優待,又消除你們的娼妓,又不惜拋出比公務員還高的福利待遇,老子就不信你們不跟着老子死心塌地地幹!
召南則是扁着嘴巴一臉肉疼的表情嘟囔道:“可是我們也用不了這一百多位丫鬟吧,再說她們以前還是幹那個的,這要穿上江寧府不讓人笑死……”
楚千侯悄悄地掰過召南的腦袋過來,附耳悄聲道:“召南,我知你爲我好,今日我也要告訴你一句話,千萬不要小瞧了女人的能力,好好用之甚至會有意想不到效果,等再過幾日,你就會明白我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老大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不多嘴了便是。”召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實則心中是真不懂。
楚千侯呵呵一笑,沒有再多加解釋,在這座男權至上女人僅是附屬品的封建社會裡,楚千侯若是將自己腦中構思好的的“青樓娘子軍”告訴召南,只怕召南立刻就能跳起來大喊楚千侯是個瘋子。
所以話只能半說半透,等以後楚千侯的青樓娘子軍組建成功並有所建功後,召南自然就會明白楚千侯今日這句話的含義,還有今日所做的一切的正確性。
時間會向召南證明,楚千侯所走的一步步棋子,看似散亂不成章法,直等到落下最後一個子後,一條大龍纔會躍然於棋盤。
——————————武城知州府的重建,在徹底收服了所有的青樓女子後,立刻被提上了日程。
楚千侯一個武城知州,堂堂的正三品的官銜,在一座青樓裡辦公那實在是不像個樣子。再說還得考慮到虞若的身心健康發展,楚千侯可不希望自家虞若純潔的心靈裡,沾染上一點青樓裡污穢的東西。
當然對於房屋建設,楚千侯那是一竅不通,這種事情自然而然地交給了召南以及衆位新收的丫鬟去辦。沒辦法,召南這位新任命的武城內務總管只好苦着臉,領着一百多位女人開始着手準備重建之事。
至於柳兒的處置,佈置好了一切的楚千侯自然不會讓她在此時離開壞了自己的計劃,悄悄地衝召南囑咐了一句:“好吃好喝供應着,留她在府裡三日不得出門!”
召南點點頭,瞭解楚千侯如此做必有深意,快步指揮着自己的新手下,暫時將柳兒軟禁了起來。
又忙完了這手頭上的一切,楚千侯這才親自跑出門外,將虞若和董小婉領入了花滿樓內。董小婉四周望了一眼花滿樓的格局倒是十分喜歡,她以前便是秦淮河畔的賣唱女子,自然與這些姑娘的眼光十分相似。虞若卻是愁眉苦臉的,雙眼無神,臉色慘白,好似得了重病一般。
“你怎麼了?病了?”楚千侯一臉緊張輕輕地理了理她散亂的髮鬢輕聲問道。
虞若搖搖頭,小手緊緊地抓住楚千侯的衣角再也不放手。
董小婉小聲道:“可能小姐是連日舟車勞頓累了吧,自進入武城中她就變得如此,公子還是速些讓她去休息吧。”
楚千侯感覺虞若很不對勁,卻是找不出來任何原因,趕緊讓召南收拾出一間乾淨的廂房出來。
“辛鬼,你也馬上去休息,保持好體力和精神,今夜我們可是有大事要忙!”楚千侯將虞若送進廂房,接着露出半個腦袋來向辛鬼喊道。
辛鬼登時被引來了興趣,快步走過來,悄聲問道:“大人,忙啥事,是不是有仗可打?”
楚千侯輕輕地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此番黑夜前去,不在於戰鬥,而是去督戰。”
辛鬼奇道:“督戰?我們無戰事何來督戰?”
楚千侯神秘兮兮地低聲道:“誰說我們沒戰事,樂府內的盤.蛇大戰比之刀兵戰事更要慘烈三分,所以,我們必須去督戰!”
“……”
說完再不顧辛鬼驚愕無語的表情,楚千侯縮回腦袋輕輕地關上了廂房門。
辛鬼站在原地摸着大光頭仔細思考了有半刻鐘,最後喃喃自語道:“大人是不是想去青樓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