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若的廂房,此時依舊亮着燭燈,照着整個廂房紅彤彤發着暖光,窗紙上並未輝映出人影,裡面靜悄悄的,房中人似乎已經睡去。
站在門口望着廂房,楚千侯真是打心底都感到暖心,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爲房中有虞若的存在。
前世不知誰說過一句話,有愛人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經這兩日一番殊死搏鬥再返回此地後,只是貼着一座房門,楚千侯心中已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這種感覺。
家,真的在這一刻,近在咫尺。
“吱嘎。”
房門一聲輕響,楚千侯手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推門走進去來。
“誰?”
紅帳內虞若慢慢睜開了雙眼,瞪着漂亮的大眼睛遠遠地望着楚千侯好似做賊似的進屋。
“你醒了,可否餓了?陪我吃些東西。”
楚千侯尷尬笑笑,將食盒放在桌上拿出幾盤精緻的小菜,卻是絕口不提這兩日發生的事情。
一向嗜吃如命的虞若此時卻對盤中美事連掃都不掃一眼,目光緊緊地凝視着楚千侯。
楚千侯聳聳肩膀笑問道:“怎麼,我哪兒不對勁嗎?怎麼如此看我?”
“你身上血腥味好重。”虞若翹挺的鼻翼輕輕扇動,忽然說道。
“還有血腥味?”
楚千侯擡手嗅了嗅身上鎧甲。
進江寧府之前楚千侯可是在水塘上將身體清洗的乾乾淨淨,又扒光了一位守衛兵身上的鎧甲,這才領着織環悄悄地潛進城中來,裡裡外外煥然一新,此時怎麼可能還有血腥味呢。
“你能聞得到?”楚千侯問道。
虞若點點頭,指了指鼻頭,道:“嗯,你身上有很濃郁的血腥味,你受傷了?”
楚千侯真沒想到虞若有這如此靈敏的嗅覺,使勁裹了裹身上的鎧甲,呵呵兩聲,道:“你多慮了,我可沒有受傷。或許是因爲廚房中正宰殺牛羊,我恰巧路過這才帶了一些血腥味道回來。虞若,不用擔心,我很好的。”
虞若卻是固執地搖搖頭,道:“不對,牲畜的血和你的血我能分辨的出來,你就是受傷了!”
說着直接掀開身上薄毯,穿着短小的內衣光着小腳丫走下牀來,白嫩的小手輕輕拂過楚千侯的手臂。
臂鎧咔咔一響,楚千侯直覺一股力道由外向內透過堅硬的鎧甲捏在自己的傷口上,不覺痛的眉頭一皺,又恐虞若擔心只得又硬生生將痛聲憋在了喉間。
“是誰傷的你?”虞若眉眼一寒,棉柔的聲音中卻有一股冰冷的寒意。
楚千侯輕輕地搖搖頭,勾勾她的鼻頭,反笑道:“怎麼,你一個小丫頭還想爲我報仇不成?”
“嗯!”
虞若點點小腦袋,一臉煞有其事的認真模樣。
楚千侯內心一暖,不管虞若是否真會爲自己報仇,但能從自己心愛的女人口中聽到這句話,楚千侯真的感到很滿足。
或許男人都有這種天性,你可以爲了心愛的女人赴湯蹈火,哪怕最後得到的僅僅是一句感謝,你就能心滿意足。
何況現在自己心愛的女人斬釘截鐵地說要爲自己而報仇,這一刻,楚千侯內心得到的不僅是滿足,而是感動。
楚千侯輕輕地將虞若擁抱在懷中,臉上蕩起的是濃濃的愛意,用臉摩擦着她的臉頰,笑嘻嘻地問道:“說說,你手無縛雞之力,如何爲我報仇?”
虞若揮舞着柔嫩的雙手,呲牙咧嘴地喊道:“我會撓他,還會抓他,我還會咬他,就像咬你似的狠狠地咬他!”
“哈哈……”
楚千侯不禁失聲大笑,道:“虞若,這就是你的本事?別不能幫我報仇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了,你這種漂亮的小蘿莉可一直是男人的搶手貨哦!”
“蘿莉?”虞若歪歪小腦袋,顯然沒有明白楚千侯口中的“蘿莉”是什麼意思。
楚千侯摸摸摸她的小臉蛋打內心喜道:“不錯,我家虞若終於知道爲夫君擔心了,我心甚慰啊。”隨即話鋒一轉,深情說道:“可是外面的人世險惡,明搶暗鬥的危險豈能是你一個小女子所想到的,你啊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待着,外面的爾虞我詐我一人足矣,可莫要讓塵世玷污了你的心靈啊。”
“奧……”虞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楚千侯心裡知道,依照這個小丫頭懵懵懂懂的天性,是不會明白自己話中深意的。而楚千侯現在的責任,就是希望能永遠不讓虞若明白這句話的深意。
——————————四碟小菜,一壺清酒,整齊地擺上了飯桌。
楚千侯這兩日蒙在心頭的陰霾,也在和虞若調笑聲中驅散的一乾二淨,一個小小的晚飯也是吃的溫馨而又甜蜜。
“嗝——”
酒足飯飽之後,楚千侯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噴給虞若一臉一臉酒氣。
“哎呀,好嗆。”
虞若捂着鼻頭快步跳下楚千侯的大腿逃到了牀上,小身體裹着薄毯摟着可愛的小腦袋,大眼睛望着楚千侯眨呀眨地,好似一隻想要受主人安撫的小狐狸一般。
小狐狸?
望着牀上的虞若,喝了一些酒的楚千侯忽然發現,虞若已經越發長的像那一天碧遊譚前,那紅石之上一身白衣潔白似雪的美貌女子。
“情絲截,不願回憶傷心切,傷心切,心如蛇蠍,心似碎屑。夢魘打出同心結,心中血淚不停瀉,不停瀉,酒池之外,枯風殘月……”
她有絕世容顏,傾國傾城,她的故事,中華千年猶在傳唱。
卻是最終一首古詞之後,她遠離了凡塵的喧囂,飛昇成仙去了,沒有皇朝萬民匍匐送行,也沒有九龍至尊頂禮膜拜,卻是由楚千侯這個穿越者送她最後一程,真可謂冥冥之中的塵世愚弄啊。
而虞若,不知不覺已是如出水芙蓉一般越發的美麗,只待他日,必成一位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只是湖畔飛昇的前車之鑑,讓楚千侯隱隱感覺不安。
“虞若,以後你會隨你姐姐離開這兒嗎?”楚千侯忽然有感而發緩聲問道“離開這兒?我們要回昭陵縣了嗎?”虞若重新露出一臉疑惑地表情望着楚千侯。
楚千侯卻是沒了下文,這是一個楚千侯永遠都不能接受的結局。
愛之深處,則生死難阻,但怕的就是如牛郎織女一般,遙遙相視,卻隔着天與地永遠不能相守。
“千侯,你沒事吧?”
虞若看楚千侯望着她一陣黯然發呆,伸出蔥白色手指頭在楚千侯的眼前晃了晃。
楚千侯回過神來,望着眼前的可人兒,剛剛的思緒盡收入腦中,此刻本是美好,怎麼胡思亂想起這個敗了興致呢。
楚千侯衝她笑笑,順着虞若的話語接口道:“對,過了明日我們就回昭陵縣。”
虞若俏臉微微有些失落,撅着小嘴巴道:“那麼說來我就不能再陪着玉兒嫂嫂說話嘍。”
“玉兒嫂嫂?那個青樓女子又跟你說什麼了?”楚千侯皺着眉頭,心中對這個青樓女子出身的小妾很不感冒。
“這幾日,我在房中無事,玉兒嫂嫂給我講了好多好玩的東西呢。千侯,你看看人家相公整天領着玉兒嫂嫂出去遊玩,你卻整日留我在房中,過了明日就要回去了,你陪我出去玩玩咋樣?”虞若望着楚千侯撅着小嘴巴輕聲問道。
“你說的也對,整日留你在房中也着實煩悶,說說,玉兒嫂嫂平日都是跟着他家公子去哪些地方?趕明兒我也領你去。”楚千侯饒有興趣地問道。
虞若歪着腦袋細想了一會兒,掰着手指頭細細數道:“聽玉兒嫂嫂說過,她家相公經常領她去迎春閣,百花坊,麗.春苑等等。千侯,明**也領我去玩玩好嗎?”
楚千侯微微一滯,虞若說的這三個地方,貌似是江寧府有名的青樓妓院吧。
楚千侯乾咳兩聲,道:“虞若,你可知那種地方是什麼地方嗎?”
“不是男女一起玩耍的地方嗎?”虞若瞪着大眼睛疑聲回問道。
“額……好像算是男女一起玩耍的地方……”
對於凡事皆不懂的小丫頭,楚千侯真是無言以對。
但是玉兒是青樓歌妓出身,去那種地方算是回了孃家,我家虞若可還是清純可愛原封沒動的黃花大姑娘啊,我領她去那種地方算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個時代沒有島國電影臨摹觀看,未出閣的女人都去青樓妓院去現場觀摩學習不成?
聯想到此,只見一滴冷汗,順着楚千侯的額頭一直慢慢滑過嘴角……
虞若喜滋滋地跳下牀來一把撲在楚千侯的懷中,喜道:“咱可說好了,我要先去麗.春苑,再去迎春閣,聽玉兒嫂嫂說麗.春苑中有位叫小寶的**長得很好看呢,我一定得去看看。”
楚千侯摸摸後腦勺,虞若口中的麗.春苑還有小寶,這兩個稱呼我怎麼聽着如此耳熟呢?
“對了,千侯,**是什麼意思?”虞若搖着楚千侯的手臂又笑嘻嘻地追問道。
“額……”
楚千侯又不知該如何向這個諸事不懂的女娃兒解釋了。
“還有還有,玉兒嫂嫂還說,這幾日百花坊剛剛來了幾位西域美女,整座江寧府的好多達官貴人都一擲千金只求今宵一夜呢,千侯,我要想去看看,要不咱也包一個怎麼樣?”虞若搖着楚千侯的手臂一臉期盼。
楚千侯感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還是俺家虞若疼人啊,這事都先想着俺。
接着虞若掰着手指頭說道:“不,不,應該包兩個才行,正好湊一桌可以打雀牌,這雀牌還是玉兒嫂嫂教的我呢,只是就我倆人湊不成四人,我還沒真正玩過呢,我一定得去百花坊好好玩玩。”
“……”楚千侯陷入石化中。
“虞若,明天我領你去參加壽宴可好?”楚千侯深恐虞若再有驚世之言,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轉口問道。
“參加壽宴?好玩嗎?”虞若大眼翻了兩下,反問道。
楚千侯點點頭,一語雙關地笑道:“好玩,明日的好戲絕對是他家玉兒嫂嫂從未見過的好戲,而且主角還是我和杜昌遠兩人呢,至於酒席上的女子,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比百花坊裡的西域女子差。”
虞若眉眼一彎,拍手喜道:“好,好,有好戲可看那我就去。”
楚千侯哈哈笑道:“那好,明日我們就去賀壽看戲,不過現在,我們該就寢了。”
沒等虞若掙扎,楚千侯直接一把將他抱起滾進了牀上,帷幔一散,燭燈熄滅。
“哎呀,慢點,疼。”
一句輕聲呻吟之後,碩大的杜府後院再也沒了聲音。
同時,大司徒周宗府邸今夜燈火通明,正爲明日的主人五十五大壽做着準備,福祿壽三全的周宗或許根本不會想到,也就是明日,南唐第一場諜戰正式在他的府邸上上演,他更不會想到,有一個爲他女兒小周後編制的陷阱已經悄然開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