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員外的臥室外擁擠着數十位衙役,瞅着半天都沒動靜的臥室門,個個急得得跟孫子似的。
南唐的公家飯課不是那麼好吃的,風調雨順太平時節還好,一遇到這種殺人竊案追蹤元兇的案子,足夠他們脫層皮的。
“頭,你說這位新認命的小子能行嗎?看他年齡還未弱冠吧,大人如此隨便將將案子交給一個小子,未免太過草率了吧。”一名衙役悄悄地碰碰班頭小聲問道。
班頭翻翻白眼,出聲罵道:“去去去,別這麼高看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衙門裡上到府臺大人,下到看門小吏個個都是草包,平日掃平一些不法商法如狼似虎,一遇到案子個個都猥瑣如鼠,這個案子交給你們你們能破得了?”“一名衙役反駁道:“只是讓這小子爬到我們頭上,我們心裡不服。”
班頭揮腳踹到他的屁股上,罵道:“媽的,都給老子滾一邊去,真以爲自己是大唐蹴鞠隊不成,我們是大唐一方官吏,不能流行球霸那一套。再說此次竊案又不同尋常,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所有的金銀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只看手法便知那竊賊是個高手,就憑我們這羣貨色能破得了案嗎?”
班頭語氣一轉,無奈道:“我們府臺大人又限令七日內必須破案,這不是想活活逼死我們嘛,這孫子,不是,這楚顧問若是能破得了案,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破不了案,府臺大人那邊我們也有話好說不是嗎,就當死馬當做活馬醫吧,還是那句話,能破案最好,不能破案再說。”
“大人說得有理。”
所有衙役輕輕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正當臥房外衆人等的不耐煩時,楚千侯一臉淺笑着推開房門走出來。召南滿眼期待地望着楚千侯,楚千侯微微點頭,召南這才長舒一口大氣。
班頭走過來問道:“楚顧問,可否想明白?”
楚千侯道:“略有點頭緒,不過能否抓到竊賊還有勞大人幫忙。”
班頭道:“緝拿竊賊乃是我們衙役的分內之事,你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
楚千侯點點頭,轉過頭對身後衆衙役喊道:“你們之中可有熟悉水性者?”
衆衙役不解,互相對視一眼全都舉起了手。楚千侯這纔想起自己現在身處南唐,魚米之鄉,這裡的人都是自小在河邊長大自然練就了一身好水性,不像自己是長於北方自小是個旱鴨子。
“你,你,還有你,三個跟我來。”
楚千侯隨意點了三個體型壯碩的衙役,把手一招叫到身邊。對照着手上絹帛上的草圖,領着衆人穿過一道長廊在花園內左饒右繞,一直走到園中一處小水潭邊停步。
這是劉宅後花園中一處增添園景的小水譚,引自宅外活水,順着自挖溝渠流灌滿園,潭水碧波清淨緩緩流淌,也給整座園林增加了些許詩意。
楚千侯一指水潭,道:“你們三個下去,一個逆流而上,一個順流而下,還有一個隨意尋找,有何發現立刻上來稟報。”
“是。”
三人立刻脫掉衙服,噗通一聲跳入水潭中。
水潭清澈,能清楚地看到一個人遊弋在水中,順着曲折水灣向上游去,一個閉氣在潭水中細細摸索,另一個人身子一翻逐漸沉入水底向下游去,在怪石旁掀起幾個水花再也沒了蹤影。
班頭狐疑道:“楚顧問,你認爲i竊賊是從水中逃出去的?不可能吧,這水底通水的孔洞狹小不說,這洞口一般都焊有鐵條,一般人根本無法通過的。”
楚千侯雙眼微閃着星光,嘴中問道:“大人可知這劉宅建造多長時間了?”
班頭回道:“歷經三世,百餘年了。”
楚千侯道:“百餘年了啊,那我猜測就更準確了。”
“啊,什麼意思?”班頭愈加納悶了。
“你稍等一會兒,答案自會揭曉。”楚千侯微微一笑,也不點破,一副胸有成竹的狡黠模樣。
班頭悄悄嘀咕幾聲,伸着脖子仔細瞧向水底。
過了大約一刻鐘,逆流而上和原地探查的衙役首先上岸,搖頭道:“回稟大人,毫無所獲。”楚千侯臉色不變地點點頭,示意他們退下,單獨順着下游走去。
“噗!”幾分鐘後,順流向下的衙役冒出水面,揮舞着右手喊道:“大人,有發現,下流出水洞的鐵條俱被撞斷,小的還在洞口泥沼中發現一塊金錠。”
楚千侯接過金錠細看兩眼,金錠表面光滑沒有受到水流腐蝕,顯然是剛落水中不久。
楚千侯轉頭對衆人喊道:“此竊案圍繞我們的謎團終於解開了,竊賊不是翻牆出去也不是從正門走出去,而是從這潭水中順流而下逃出去的!”
“啊!”衆人一聲驚歎。
楚千侯掃視衆人一眼,道:“這劉宅建造百餘年,河下鐵欄恐怕早已快被水腐蝕而盡,竊賊只要用金銀使勁一撞,必會撞碎鐵欄逃出生天,而這塊金錠,必是竊賊自水底出逃時無意中掉落的。”
“這竊賊果然厲害,一切一切他都算的滴水不漏,先是探情地勢,再翻牆進來,行竊得手後直接揹着四五千兩的金銀順流而下,輕鬆之極的將錢財偷出了劉宅,好計謀,好算計。”說到最後就連楚千侯都爲這名竊賊暗贊不已。
“原來如此!”
聽完楚千侯的解釋衆人這才恍然大悟。
再看楚千侯時,衆人眼神也由原來的輕視便是了欽佩,原來這孫子肚子裡果然有兩把刷子,同時拱手敬道:“楚顧問威武!”
楚千侯摸着後腦勺哈哈一笑,擺手道:“哪有哪有,小小意思而已,這塊金錠是本案證物,我先收起來了。”
然後再衆人欽佩的眼神中,楚千侯大義凜然的將金塊塞進了自己的衣兜內。
吆西,發財了!
班頭一把抓住楚千侯的手臂,急問道:“你既然能推測出竊賊的一切行動,可有方法抓住他?”
楚千侯看班頭一臉急躁模樣,道:“大人這麼勤於辦案,是不是爲了年終獎勵?”
“那還用說。”接着班頭反口道:“楚顧問說的什麼,什麼年終獎勵,自從我膝蓋中了一支箭後就再也不想着年終獎勵了,我們身爲大唐一方官吏,要爲民謀福利纔是首要任務,既然已經推測出了竊賊的行動路線,我想我們應該儘快的捉到這名竊賊才能安民心嘛。”
“真的?”楚千侯一臉鄙視着瞧着他。
“你就當真的聽。”班頭摩擦着雙掌尷尬地嘿嘿笑道。
楚千侯不在消遣與他,在地上話出一份簡易地示意圖說道:“大人放心,我此前說過,知道他的退路就能順藤摸瓜地尋到他,大人細想,竊賊行竊的時間是下半夜,如此折騰至少Lang費了半個時辰,此時時節五更時分天就會大亮,竊賊不可能揹着數千兩的金銀行走在大路上,所以他要麼隱藏在河邊小漁船上,要麼就在臨河有落腳點。”
班頭雙眼一亮,道:“如此一算,若是我們派人沿河搜索,必能搜到他!”
“對,這個竊賊接連行竊大司徒和劉宅,而之前並沒有如此大案,那就證明這個竊賊是剛剛纔流竄進江寧府的,只要細細詢問本地百姓可有生人搬入,然後順藤摸瓜,尋到竊賊易如反掌!”
班頭細品半刻,狂點頭,一拍楚千侯的肩膀笑道:“楚顧問真是好厲害啊,如此千古奇案居然不消半天時間就被你輕鬆破解,如此奇人真是聞所未聞啊,只怕皇城中的神探狄元騰都望塵莫及啊,等到案破之日我定當稟明府臺大人,替兄弟求一頂官帽戴戴!”
楚千侯對這頂官帽不以爲然,打了個哈哈謝道:“那就多謝大人了,如今時間不待人,大人還是快點去搜那拿竊賊吧。”
班頭恩一聲,面容一板,衝着身後衆衙役喊道:“小的們,給老子把眼珠子瞪好,一定要找到那個竊賊,聽到沒?”
“是!”衙役一聲大喝。
班頭拿手一揮,所有衙役好似張牙舞爪的鷹犬一窩蜂地跟着跑了出去,化作數個方向分頭去了。
楚千侯衝召南聳聳肩膀,道:“其實有了這羣狗仔隊幫忙,能幫我們很多忙的。”
召南反問道:“老大,那你現在是兵還是賊?”
楚千侯啞然,尷尬一笑道:“廢話少說,接下來該到了你出馬的時候了。”
“老大吩咐!”召南滿臉興奮地答應道。
楚千侯湊近召南的耳朵小聲道:“讓你那幫小賊朋友幫我探查一下,江寧府中這幾日可否有大的房屋地皮買賣或者租賃,地點一定要在靠近河流的鬧市區。”
“難道老大你要買房子?”召南小聲問道。
楚千侯狠拍一下召南的額頭,道:“笨,我們是去捉賊!”
“捉賊?可是老大剛剛讓那般衙役去尋找了,奧,我明白了,老大是在騙他們。”
楚千侯趕忙捂住召南的嘴巴,小聲道:“我的小弟你小點聲,他麼還沒走遠呢,我是不騙不行啊,若是先讓官服尋到了竊賊,我們豈不是白做嫁衣白忙活一場了嗎?不說大司徒和劉宅懸賞的五千貫,單是竊賊這兩次偷竊的財物我們只要隨便扣下一點點也是一筆大財富啊,豈能留給官府?衙服穿了不到幾個時辰豈能真把自己當做衙門中的人。”
召南立刻狂點頭,雙眼放光,道:“原來老大也在打那數千兩金銀的主意啊。”
楚千侯嘿嘿一笑,道:“又錯,我不光打那數千兩金銀的主意,我還打那個竊賊的主意呢,聽說周府家的二女兒可是很漂亮的。”
“啊,竊賊和周家二小姐有啥子關係?”
楚千侯照他屁股一腳,道:“啊什麼啊,小點聲。你知道嘛啊,這其中的關係大了,你這小孩子又沒受到島國電影的薰陶和啓蒙豈能明白箇中樂趣,廢話少說,快去行動,前方五千貫錢可在等着我們呢。”
“只是老大,我還有不解,你怎麼會猜出竊賊必會選豪宅而不躲在隱秘小地點呢?一般竊賊都會偷偷躲藏起來的,”召南摸着被踹的屁股一臉委屈問道。
楚千侯摸着光潔的下巴,小手下巴下打出一個八字,狡黠一笑,道:“按照犯罪心理學,越有心計的人,行爲越會白癡一點,特別是其從事的職業還是一個被大衆所不能接受所唾棄的職業,那它平時的表現必會越發高調。這些專業術語你可能不懂啦,你試想一點,我們看他腳印時已知,那竊賊行竊時走路依舊挺胸擡頭,可見他是把竊賊當做了一個引以爲傲的工作,如此人物不會像一般竊賊躲在小破房子裡的,恰恰相反,他會一反常態高調行事,衆人反而不會懷疑如此高調的人會是竊賊,這纔是更高明的竊賊隱藏之術。”
“原來還有如此道理啊。”召南這才猶如醍醐灌頂明白過來。
“召南,竊賊的身高體型就按照我的身材爲依據,廢話少說,你馬上去辦事,有什麼消息立刻去客棧報告我。這是你的活動經費,應付那些小賊少不了錢的,若是不夠,你隨時來找我取。記住,一定要迅速,絕對不能讓官府先找到,聽到沒?”楚千侯重重囑託一聲,從衣袋中掏出剛剛私藏的金錠塞進召南的手裡。
金錠足有十兩重,召南手一沉,看着手中的金錠子,小臉上顯出一抹異樣的神色。
楚千侯不瞭解這十兩黃金代表的真正價值,召南怎麼能不瞭解呢,這十兩金錠在黑市兌換成銅錢可以足夠尋常百姓五年吃需之用,楚千侯就隨隨便便地給了召南,他的舉動就像是把十幾萬元隨意給了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小乞丐一樣。
召南緊攥了攥手中的金錠,這是他一輩子見過最多的錢,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信任。
“多謝老大信任,我召南就真正交你這個老大了。”
召南吸了吸鼻頭,衝楚千侯鄭重點點頭,掩蓋掉眼角的一絲溼潤,撒腿跑了出去。
“真是個奇怪的小孩。”楚千侯望着他,不自覺地搖搖頭笑笑。
————————踏出劉宅時,已經日落西沉了。
楚千侯曾經在泰山之巔看過日出,在北海之濱欣賞過夕陽,如今穿越了千年,再欣賞眼前恆古不變的太陽,楚千侯心裡不自覺地涌出了一股悲涼,一個好似末世的悲涼。
猶記得前世,咱還想着2012地球末日大家終於可以一起赴死了,卻如今,人流仍在,卻再也找不到一起赴死的感覺。
看着這些人,有穿着長袍,有梳着髮髻,有打着腮紅,有攥着摺扇,形形色色,原本應該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人,現在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自己是進了電視,還是電視同化了世界?
楚千侯忽然有點懷念以前街上的牛仔褲,筆挺的西裝,高挑的高跟鞋,還有白花花穿着黑色襪的大腿條子,而此時,只能在記憶中去尋找了。
沉落的夕陽灑下一片緋紅的餘光,輝映出楚千侯略顯單薄的身體一道長長的斜影。
也在這剎那,楚千侯觸景生情,心生漣漪。
忽然嗎=,楚千侯一拍腦袋從自己的情緒中擺脫出來,邊跑邊叫道:“哎呀呀,我把我家那個小吃貨給忘了,臨走之前我又沒留飯錢給她,這會兒她不會餓的在啃桌腳吧。”
一路飛馳,直奔客棧。
不知不覺,楚千侯這個前世孤僻一生的悶騷型男人,在這一時已經開始學會關心人了,虞若,這個腦袋有些鏽逗的女人,已開始讓楚千侯的心中產生了一種純純的感情。
大竊賊之愛,必將掀山倒海,拭目以待!
(PS:小官不否認,本書內其實有些內容和話意指着現代社會中的一些尖銳問題,各位心裡明白就可以,千萬不要給小官戴上一定“破壞建設新農村”的大帽子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