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龍擡頭。
羌國使者團到達皇城。
沈肆被認命爲此次負責皇城安全的負責人,前一天晚上就沒有回府。司雪衣心中有些煩躁,以爲是沈肆不在身邊的緣故, 便沒有在意。
羌國是大梁遙遠南方的一個小國, 地理偏僻, 國土佔地小, 卻民風開放。
此次使者團共有二三十人, 男女比例各一半,一行人從正南方城門進入。
沈肆率領禁衛軍在城門處迎接,羌國人穿着與大梁截然不同, 看上去有一股異域風情,神秘而奇特。
“大梁大理寺卿沈肆。”
“羌國國丞木良。”
雙方見禮完畢, 沈肆打量木良身後的隊伍, 所有人都已經下馬站在地上, 卻又一人還端坐馬背之上。沈肆看明白那是個女人,目光轉回木良身上。
“此乃我國公主殿下。”木良微微頷首, 沈肆的身份他在來之前就知道,既然人家都沒有明說,他也就裝作不知情好了,只是這對着大梁皇子,公主這般怕是有些不妥。
沈肆微不可察的點頭, 示意禁衛軍警戒, 然後和木良等人一同進城, 前往早已準備好的客苑。
司雪衣一早起來就有些心神不寧, 做什麼都靜不下心, 索性去了隔壁梅林。
眼前的一切都是大紅色,從門口到牀榻, 紅的鮮豔,桌上的紅燭已經燃盡。
有風吹進來,紗幔飄起來,漂亮極了,司雪衣突然拔腿就往外走。
急切的對初二說:“備馬,我要進宮。”
初二一愣,司雪衣這段時間也學了騎馬,不過還是個半吊子。不過是進宮,怎麼還要騎馬?不過她也沒問什麼,下去準備了。
司雪衣快速換了件衣服,出府剛趕上初二牽了馬來,不甚熟練的上馬,初二陪着一起入宮去了。
而另一邊。
沈肆陪着羌國使者團在去往客苑的路上,斜裡突然殺出來一夥黑衣人,足足有三四十人,來勢洶洶。
衆人連忙團團圍住羌國使者,嚴陣以待,黑衣人衝進人羣,一時間,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
沈肆站在木丞身邊,身後是羌國公主沉珂。
沉珂生的豔麗穿着打扮也十分奔放,大節藕臂裸/露在外,一身勁裝將身材勾勒的火爆誘/人。
她看着那些黑衣人在人羣中衝殺,心癢難耐,恨不能親自衝出去過幾招。手已經摸到了腰間,躍躍欲試,到底還是沒有出手,她還記得這裡已經不是羌國了。
黑衣人一看就是有組織的進攻大部分人纏住了周圍的士兵,四個人朝着沈肆,木丞,還有沉珂而來。
木丞乃羌國國丞,只是一介文人,雖然能鎮定自若的面對四周的拼殺,卻無法對正面而來的殺手有什麼解決之道。
沈肆拔劍擋在木丞前面,四名黑衣人一看就是高手,三名衝向沈肆,與之纏鬥。還有一人卻向一旁的沉珂而去。
沉珂正手癢癢着,有人送上門來正合她意,右手伸到腰間,輕輕一抖,一條長約四尺的軟鞭出現在手中。
這黑衣人武功極高,但似乎並沒有用盡全力,纏鬥間遊刃有餘,卻又並沒有下狠手。十餘招過後,黑衣人有意無意的將打鬥範圍引往別處。沉珂本就性子火爆,正酣暢淋漓着,哪裡能考慮這麼多,不由自主的就被黑衣人引導着遠離了主街道。
沈肆一邊與三名黑衣人纏鬥,一邊還要注意觀察羌國公主的情況,饒是他武功過人,這般一心二用之下,也有些力不從心。
眼看沉珂被黑衣人誘導遠離大部隊,心中煩躁,一口氣提着,不敢鬆口。索性將注意力全部放到身前,專心對付面前這三個勁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的人數銳減,黑衣人也被殺了不少,長時間無法將跟前的敵人斬殺,沈肆怒上心頭,拼着胳膊被刺將其中一人斃命。剩下兩人就好解決多了,片刻功夫,三人都已命喪黃泉。
沈肆遙遙吩咐初三,將此地妥善處理,隨即追着沉珂的方向而去。
司雪衣進宮直接去了景陽宮,司馬氏抱着暖爐在內室和琉璃玩笑,直接讓她進去。
見司雪衣臉色很難看,司馬氏說:“怎麼了?”
司雪衣咬了咬脣,眼神瞥了一眼琉璃,司馬氏會意,當即笑道:“琉璃先出去玩會,母后跟你皇嫂有點事說。”
琉璃不高興的瞅了兩人幾眼,雖滿心不情願,到底還是出去了。
司雪衣沉聲說:“羌國使者團入京,你是不是也改過?”
司馬氏擡眼看司雪衣,心思轉動,說:“好像是改過?”
司雪衣皺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目光灼灼的盯着司馬氏。
司馬氏還想着逗逗她呢,看她這樣子,還沒說呢就這幅表情。
“原本我是打算在羌國公主入宮的時候,讓沈肆負責的,後來想想,沈肆已經成親了,索性就讓沈肅去了,也算是湊成了一對嘛!”
“對了,今天就是羌國使者入京的日子,沈肆負責……那他現在危險了!”司馬氏說着說着想起來什麼,驚的站起來。
“沈肆因爲去救羌國公主,重傷昏迷,羌國公主無意窺見沈肆容貌,驚爲天人,一見鍾情……”
司雪衣已經臉色鐵青,什麼都聽不進去了,腦海裡就回蕩着一句話。
重傷昏迷……
“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剛出宮門,就見初二急匆匆的過來,臉色難看,說:“羌國使者團在街上遭遇刺殺,王爺爲救羌國公主,單槍匹馬追殺敵人,不見蹤跡。”
司雪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強自鎮定的說:“你去找初三,讓他帶人——算了,你去找幾個信得過的高手,去城外十里坡。”
“是。”初二自從經過流風事件之後,對司雪衣某時候的一些決定就有些盲目的信任了,此時聽她這麼說,毫不猶豫應聲。
“還不快去。”司雪衣看初二還在原地不動,胸腔有一股無名之火冒上來,語氣很衝。
“請娘娘先回府。”
“我先出城,你們隨後趕上來。”司雪衣走過去牽馬。
等司雪衣上馬坐好,還來不及縱馬離開,初二已經將繮繩握在手中,說:“娘娘還是先回府吧!”
初二縱馬跑在前頭,拽着司雪衣□□馬匹的繮繩,一前一後往寧王府而去。
司雪衣急得眼都紅了,此時多耽擱一分沈肆就多一分危險,她不能回去。
“初二!鬆手!”司雪衣寒聲道。
初二充耳不聞。
“你再不鬆手我就跳下去!”司雪衣冷聲威脅。
初二身子一僵,她知道,娘娘說得出做得到。
司雪衣縱馬離開,初二也趕緊回府,聽司雪衣的話,只是在府中抽了些客棧的人,急急忙忙朝城外趕去。
城外,十里坡。
一間破舊的木屋立在山溝裡,木門斜斜的擋在門口,房壁上的木條鬆動,相互之間隔着很大的空隙。
司雪衣躲在山壑上方的土堆後面,觀察片刻,木屋中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才小心翼翼的順着土坡滑下去。初春剛化的雪水混着泥土,蹭了滿身,將拖到腳腕的一擺撩起來,紮在腰帶裡,貓着腰往前走。
悄悄透過已經腐朽的木牆往裡望,司雪衣好看的瞳孔猛然收縮,扶着木板的手無意識的抓緊,指尖泛白。
緊張的向周圍看了看,確認沒什麼動靜,這才急忙移開門口已經不能稱之爲門的木板,幾步走進去。
滿是灰塵的地上躺着一個男人,身下流了不少血,臉上帶着半張銀色花紋面具,露出來的半張臉慘白。
司雪衣心如刀割,眼睛在沈肆身上游走,查看是哪裡受傷,目光停在右側腰際。沈肆腰上纏了一圈紫色布條,因爲顏色與沈肆本身的衣服顏色相近,司雪衣一時沒有看出來。那布條看樣子是強行從衣服上撕下來的,手法很粗魯,也很粗糙。
腰那一塊黑黝黝的,溼掉的部分還在擴大,地下鮮紅的血跡正是從那裡滴落,蔓延開來。
司雪衣強忍着內心的酸澀,淚花在眼裡打了好幾個轉,始終沒有落下,現在有更要緊的事做。
環顧四周,木屋年代久遠,屋裡到處都是蜘蛛網,木板拼湊成的牆壁四面透風,一眼就能看到外面。
司雪衣小心的托起沈肆沒有受傷的那邊胳膊,吃力的拖着他向裡邊移動。這屋子在荒郊野外太顯眼,沈肆這麼大咧咧的躺在這裡,很容易被發現。
費了好大功夫,纔將人拖到裡邊廢棄的竈臺後邊。司雪衣不敢耽擱,先是輕輕的將沈肆腰間的布條解下來,然後又解下自己外衫,用裡邊沒有髒的地方稍微擦拭了一下傷口周圍的血跡。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散亂的放在地上,從裡邊找出一瓶傷藥來。
還好,準備的有傷藥。
將藥上好,她又從自己身上的裡衣上邊撕下一塊布條,給沈肆纏上。
轉身拿着剛脫下來的外衫站起來往外走,快速的將外邊地上的血跡擦拭一番。她在做這些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將地下的血跡向門口的方向偏移。
擦是擦不乾淨了,只希望那些人不會那麼快找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