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的那一道明黃繡龍聖旨似是一塊火紅的烙鐵燙在納蘭容逸的心上,灼灼燒疼。一路上,他陰沉着臉,眸光隱有掙扎。
剛回到王府門口,掀簾之際,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是總管。
“王爺,有人說要見您。”
納蘭容逸心中煩悶,蹙眉,想也沒想地回絕:“不見,打發他走。”
“這……”總管遲疑着,不知自家主子今天是怎麼了,似乎是在與誰生氣。可來人卻篤定地告訴自己,他是王爺的貴客呀。
門扉的陰影處,一名手持玉扇的白衣俊秀男子緩緩走出,氣質冰冷出塵,淡淡道:“哦,既是如此,那麼在下只好告辭了。原來王爺的誠意亦不過如此。”
言語間竟似有替納蘭容逸惋惜之意,引得周圍發出細微的抽氣聲。這白衣男子究竟是何人?竟敢對四王爺如此傲慢無禮?
納蘭容逸只覺得那聲音聽來無比狂傲,斜眼望去,不由怔住,失聲道:“是你?。”
白衣美男略扯脣角,似是早已料到納蘭容逸的反應,那淡淡的笑顏亦如開在冰雪裡的花般清冷。
見那人舉步要走,納蘭容逸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宇文公子請留步。”
清風盈袖,宇文飄雪已輕鬆拂去了納蘭容逸的手,人亦落在了數裡之外,清冷回眸,“我只答應了那人來見你一次。可你方纔自己說了不要見我。況且,我從不爲任何人留步,更不喜歡別人直呼我的名字。”
納蘭容逸懊惱不已,“方纔是本王冒昧了,還請醫仙不計前嫌,與本王進府一敘。”
冰冷的眸子一轉,“那麼,我有一個條件。”
“好,本王答應你。”沒有絲毫猶豫,納蘭容逸就允諾了下來。
兩人在書房裡密談許久,一個時辰過後,宇文飄雪方從裡頭出來,翩然離去。他並沒有接受納蘭容逸的邀請在王府住下。那樣一個清冷而瀟灑的人,彷彿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都與他無關,他亦不
會爲任何人而停留。
納蘭容逸起身走到蓮花燭臺前,抽出懷中的聖旨放到火焰上點燃,而後扔進腳下的金盆裡。火光越燒越旺,映照得那雙黑眸熠熠發亮,直至那道聖旨化爲一堆灰燼,納蘭容逸才露出一抹燦然而決絕的微笑。什麼驃騎大將軍的女兒?什麼彩虹郡主?他統統不要。憑她是如何的容貌秀美,端莊賢淑,卻終究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亦及不上那人的萬分之一。這場政治聯姻,說穿了不過是皇兄想用來制約他的籌碼罷了,他,絕對不會屈服。
在見到宇文飄雪的那一刻,他就在心裡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而看似大逆不道的火燒聖旨,僅僅是一個開始罷了。
翌日,皇宮傳出消息,驃騎大將軍之女冊封彩虹郡主,賜婚予四王納蘭容逸。三日後,皇帝親自爲其主持大婚。誰料大婚前夕,四王突染重症,婚事不得不宣佈推遲。同時,皇帝重新啓用明相併授予京畿地區兵權,讓其代替四王之職,保衛帝都。可一方面宮裡卻有消息傳出,說是納蘭容逸並未染病,而是不滿皇帝賜婚,擅自離京去了陰山。皇帝聞訊龍顏大怒,命人秘密於陰山沿途抓捕納蘭容逸回京治罪。
衆說紛紜,孰真孰假,誰也猜不透。皇權爭奪,殺戮血腥,勾心鬥角,兄弟反目……所有的一切都掩在了那座金碧輝煌的九重宮闕之內,湮沒無痕。
可嘆“無情最是帝王家”,但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參得透?
炭火紅映靜燃,熱氣氤氳一室。
白霓裳凝眸睇着牀榻上沉沉昏睡的蒼顏男子,心底一陣發緊,身上的白狐大氅在炭火的烘烤下,全身都沁出了細密的汗。轉首冷睇身後之人,“你是王爺的貼身侍衛,你來告訴本王妃,王爺究竟是因何弄成這番模樣?”
“屬下實不知情,還請王妃息怒。”那侍衛跪伏在地,誠惶誠恐地答。
眸射冷光,語氣驟重,“哼。我看不是不知情,是打量着我這個王妃不夠份量,支使不動你吧?”
見白霓裳語氣冷厲,氣得身子微微發抖,玉兒忙上前扶住她的身體,“王妃莫要動氣,身子要緊。”
白霓裳拂去玉兒伸過來的手,冷眼瞧着地上連呼“屬下不敢”的侍衛,“既是不敢,那還不快從實招來。”
那侍衛頭埋得極低,“王妃,王爺吩咐了不得告訴您的,並非屬下有意隱瞞。若是王妃想知道,何不等王爺醒來後親自問個明白,何苦爲難屬下呢?”
白霓裳緊盯着那侍衛,思忖着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許久未語。而這短短的時間卻讓那侍衛驚出了一身的汗。突然帳外傳來一聲高呼:“王妃,急報。”
白霓裳目光轉投帳門,“何事?進來回報。”淡掃地上之人一眼,“你且先出去吧。”
“是,謝王妃,屬下遵命。”暗自鬆了口氣,恭謹退下。
進來之人竟是納蘭容鈺手下的一名參將,他掛着滿臉的汗,雙眉糾緊,“王妃,敵軍不知從何處聽聞王爺和燕國駙馬爺皆受傷在身的消息,如今竟大舉率兵來襲。李將軍已召集人馬守候在外,如何應對,還請王妃定奪。”
明眸蒙上一層寒霜,俏臉肅然,“此事派人去通知燕國駙馬了麼?”
參將面露爲難,“雲駙馬傷勢頗重,想來也上不了戰場,是以末將並未派人通知他。”
原以爲會招來白霓裳的怒斥,不想她卻點頭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嗯,此事你辦得很好。你且出去,本王妃這就更換戰甲,一會兒隨你們一同上陣殺敵。”
“王妃不可呀。”玉兒與那參將異口同聲地喊道。
柳眉微挑,“爲何不可?莫不是爾等小瞧本王妃是女兒身?沒本事上陣殺敵?”
“不,奴婢和參將大人絕無這個意思。這一路走來,誰人不知王妃武藝過人,乃是巾幗不讓鬚眉。可您大病初癒,身子骨虛弱着呢,如何能上陣與敵人廝殺?這萬一出點什麼意外,奴婢萬死難辭其咎啊。”玉兒說到激動處,熱淚滾眶而出,甚是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