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位揹着破布褡褳的癩頭和尚走了過來,那和尚邋邋遢遢,貌不驚人,若是平時也只當他做是流浪乞兒,只是他那番話實在驚人,這才連將他攔下問話。
“你知道那本源在何處?”我鄭重問道。
那癩頭和尚向前遙遙一指說道:“由此向前三十三裡,有一座萬丈菩提樹,在那樹的最頂端,便有你們所要的事物。”
我聽了那道人所言,連向前觀望,卻是一望無垠,唯有草色青青,直與那藍天連成一色。於是連哈哈笑道:“你這和尚,少來蒙我,倘若真如你所說,三十三裡之外那菩提樹有萬丈高,我爲何會看不到?”
“阿彌陀佛。”那癩頭和尚宣了聲佛號繼續說道:“施主若不踏前一步,又怎會知下一步所見風景。”
我皺了皺眉,只覺這和尚的話內含機鋒。剛欲再問,胡奧先生便搶先道:“此等緊要之事,你是如何得知?”
癩頭和尚繼續笑道:“本源便在那裡,世人皆知。卻不是尋常人所能取的。”
那癩頭和尚說完,又宣了聲佛號,似是已辦完了自己的事,便獨自灑然去了,空留驚疑不定的三人。
“要去麼?”我看向胡奧先生問道。
“我們初來乍到,找那本源也毫無頭緒,倒不如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些收穫。”胡奧先生說道。
我點了點頭,很同意他的說法,於是三人一獸便遵循那癩頭和尚所指方向前進。
說來也奇,只行了不過百米,忽間遠處有一巨樹,那樹木高聳入雲,直插天際猶如天柱,論壯觀程度,就是與在桃花村所見的通天峰相比也不遑多讓。
如此龐然大物怎會突然出現在眼前?我皺眉連連後退,又退回初來時的位置,遠處那參天巨樹,也仍在視線之內。
這事實在邪乎,思來想去不得其果,只聽胡奧先生道:“想來那和尚有些古怪,會些障眼的邪術。”
胡奧說罷便不再提這怪事,率先向那巨樹的方向行去。
三十三裡的距離,不算太過遙遠,沿途賞花觀草,足足走了有兩個時辰,離那菩提樹便以極近了。
而那紅日卻依舊遙掛東方天際,入初生般,彷彿被定在那裡,任由時間流逝它卻一動也未動。我早聽說此地有紅日不落的傳聞,心中只略微驚歎,並未深想,便轉向那參天菩提樹望去。
只見烏泱泱的一大片人,怕有萬人左右,只將那數千米粗細如小城般的菩提樹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與胡奧先生對視了一眼,隨即加快腳步,向那人羣走去。
那些人無論男女,穿的都極其寒酸單薄,有些僅用些破爛碎補披在身上,個個皮膚黝黑,骨瘦如柴,竟比之前所見的癩頭和尚還要落魄幾分。又見他們一副癡呆相,各各仰頭去看那樹,似是在等待着什麼,即便從我們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也毫無感覺。
“這些人看起來好可憐。”薇薇安年齡小,最先感嘆道。
胡奧先生想來是見慣了這些,哼了聲說道:“無論何處,總會有窮富之分,貴賤之別,又有什麼好可憐的。”
薇薇安瞥了瞥嘴,對胡奧先生的話不敢苟同,連向我身邊靠了靠。
而我則好奇這些人究竟在仰頭看些什麼,隨即也有樣學樣,仰頭向頭頂望去,只見百米高處,菩提樹枝葉茂密,一片綠意中又有着點點猩紅,卻是一枚枚果子。
“他們是在看那些果子?”我突發奇想。
似是爲了印證我的猜想,忽的一陣風來,一枚猩紅果子突兀落下。
人羣猛然沸騰了,男的,女的,老的,幼的,都如瘋了一般去搶那枚果子。
他們也不去看腳下路在何處,隻眼盯着那猩紅果子連滾帶爬的去擠,一時間打罵聲,碰撞聲,**聲,嚎叫聲,聲聲入耳,此去彼伏,怎一個亂字了得。
最終塵埃落定,那果子落在一位幸運的瘦弱青年手中,也不見那青年擦拭其上的灰塵,便急急含在口裡,胡亂咀嚼了幾下便吞了下去。
人羣中紛紛哀嘆,捶胸頓足。轉瞬又將目光鎖在高處,期待有下一枚果實落下。
而那幸運的瘦弱青年,則心滿意足的從人羣中退了出去。
我連將他拉住問道:“這果實有什麼好的?惹得你們如此多的人前來搶奪。”
那瘦弱青年見我們穿戴不俗,當下心裡便吃了一驚,唯恐得罪了貴人,於是唯唯諾諾的道:“這果子吃上一枚,便能強身健體,可保一年不受陰邪病怪的侵害。這人盡皆知的事,諸位大人怎會不知?”
“我們是外鄉來的,並不知此事。”我連解釋道。
薇薇安也湊了過來說道:“既然這果子如此神奇,你們爲何不爬到樹上多摘些下來,亦或者用石子打些下來也成,何苦呆呆的站在樹下苦等?”
瘦弱青年苦笑道:“即是神果,又哪裡是那般容易得到的,那神果結在樹上,自有神力庇護,凡物自然無法靠近,唯有等那果子熟透了,自行落下,纔可偶然得之。”
胡奧聽了卻是哼了一聲道:“我便要看看這果實有何了不得之處。”
說罷只見他袖袍一揮,瞬間便生了一道風刃,直直的向好處一枚猩紅果實打了過去。只見那果實周邊綠葉猛地亮起陣陣綠芒,將那道風刃的威力擋下七八成,那猩紅的果子在枝頭晃了晃,卻並未落下。
“果然有些力量庇護。”胡奧哼了聲,便又打出一道風刃出來,這風刃比較上次無疑凝實了許多,卻是那胡奧先生已用了三分力。
只聽‘唰’的一生,枝葉應聲而斷,那果子快速向下落去。胡奧先生立即伸出手來,使出一股無形勁道把那果子攝來。
此時那瘦弱青年看着這幕,以驚的說不出話來,直呼天神。
無數雙眼睛也直盯着那果子看,更有甚者,蠢蠢欲動,卻又不敢搶奪。
胡奧先生卻惘若未見,拿着那猩紅的果子在手中細看,只見那果子約莫有雞蛋大小,渾圓飽滿又通體猩紅呈半透明狀,如是血珠凝成。
“快給我嚐嚐!”薇薇安連忙叫道。
胡奧先生撇嘴道:“看這成色,也算不得什麼寶貝,又有什麼稀罕的。”說罷便將那菩提果丟給薇薇安
薇薇安單手接住,歡快捧起果子便咬了一大口,頓時只覺口中一股酸澀,便連吐了出去,又將那菩提果丟的遠遠的,連道:“不好吃!”
只是不想那被丟掉的菩提果剛落在地上,便又引得一陣爭搶,搶得果實者也顧不得那菩提果已沾染了滿地泥土,便又狼吞虎嚥了下去。
又有一渾身襤褸的瘦弱青年見以沒了果子能搶,不由得一陣失望,不甘心的左顧右盼,最終將目光投向薇薇安之處,面露狂喜之色。
說時遲,那時快,那渾身襤褸的青年猛的向薇薇安飛撲去,只把薇薇安驚的連退了數步,而那渾身襤褸的青年則視若無人,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着薇薇安的腳下的土地。
在那灰黃的土地上,正有一塊碎果,那是先前薇薇安嚼過吐在地上的。唾液與汁液拌入黃土之中,那碎果已是極髒了。可那渾身襤褸的青年則視若珍寶,只見他極其小心的連土帶果的捧在手心,不敢有絲毫的浪費,一把填入嘴中。
眼前的這一幕,只把薇薇安驚的雙目圓睜,掩口無言。
“你吃那菩提果是品嚐味道的,對他們而言,卻可能是用來保命的。”我搖頭嘆息道。
說着便拔出劍來,凌空一陣狂舞,頓時劍意縱橫,數之不盡的菩提果如雨點般紛紛落下。
只看的那幫貧民眼都直了,個個如做了場白日大夢。只是下一刻他們便又被落下的果實砸的醒悟,一個個如餓狼撲食,屈腰滾爬,每尋得一枚果子,便胡亂用身上的破布衣裳裹着。
不消片刻,菩提果又被搶了了空,人們各各情緒高漲,裹着菩提果,嘴中大聲歡呼着“天神”的字眼。
民衆們今天的收穫,是他們之前幾年都難以得到的,於是他們的興奮久久不能自抑。歡呼也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我漸漸沉醉在那歡呼聲中,享受着這無上的榮光,似是做了多麼了不得的事。
胡奧先生卻皺眉道:“你這小子,管這些閒事做些什麼?”
“只是舉手爲之,何樂而不爲?”我笑了笑說道。
“即便今天他們都得了果實,可保一年的太平,那麼明年又有誰來幫他們打下這菩提果來?”胡奧先生冷笑道。
“今天被我撞見了,他們就有果子吃了,興許明年他們還會遇到我這種人呢?”我想了想說道。常言道,“莫因善小而不爲。”倘若人人都坐視不管,人間豈不是太過冷漠了?
“萬事萬物,自有暗在規則所在。年輕時的人,終究總是天真。”胡奧先生嘆息了一聲,只是他眼神飄忽,不知是用這話說我,還是在感嘆他的過去。
“天真也好,無知也罷,我認同的,就會去做。”我認真的道
“那麼我問你,你這般做是真的出於善心,還是喜歡被人簇擁愛戴的虛榮?”胡奧先生卻突然問道。
我被問的一愣,竟不知如何做答了,仔細回想起方纔自己洋洋得意那副模樣,不由臉色羞紅。
“爾等放肆!”就在我正羞愧間,一聲暴喝從上方傳來,強行將那歡呼聲壓了下去。
只見百位身着綠甲,手握長矛的武士從高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