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笑罵:“你這傢伙,倒是挑剔,那茴香我可是視若珍寶,即便是自己,平時也是捨不得吃的。”
小黑聽了更是眼巴巴的,顯然的那口齒回香之味,實難抗拒。
我略微猶豫,又念及同是天涯落寞,孤只獨影,不免感懷。略微猶豫便輕灑了一些茴香在烤肉之上。
頓時肉香更盛,我忍不住便嚐了一口。小黑見狀,連湊了過來,舉起一雙爪子,可憐巴巴的望着我。
我哈哈一笑,便遞給了它。小黑立刻捧在爪上,如獲至寶。慢慢小口品嚐起來,似是生怕吃的太快,未嘗足美味,便已經吃完。
夜過三更,我漸覺微乏,索性便在篝火旁仰面躺下。
身旁小黑品嚐美食的過程也漸近尾聲,只聽不時有舔舐之聲傳來,想來它是連骨頭也不捨得扔的。
我暗自搖頭,微微閉目,醉意朦朧,昏昏欲睡,亦不知過了多久,只在半夢半醒之間,忽聞腳步聲漸行漸遠。迷糊之間睜眼顧盼,卻再也不見小黑蹤影,心中只覺若有所失。不由又酸澀嘆道:“果真是食盡鳥投林。”
我暗自搖頭,望了眼灰灰天色,翻身閉目,便又沉沉睡去。
大夢之中,溫香軟玉,環肥燕瘦,春意正濃。恰以此療慰心事,忽又逢細雨來襲,探手輕撫,只覺一陣溼熱。
赫然醒來,卻是小黑的舌頭正在我的手心舔舐。
我見狀便微笑輕撫了撫它的頭,又憶起它昨夜獨自離去,不由納悶它爲何又回來。當下便坐起身來,卻見篝火一夜未熄,身旁又多出了些未曾燒完的新柴。心中頓時明瞭,想必是它昨夜又叼了些柴來,以幫我驅散夜寒。
想到此處,我不由心中溫熱,少不得又精心烤肉,犒勞了它一回。
肚飽之後,引天外無根之水爲茶,涑口整衣,凝神提氣。這纔再度上路。
小黑似乎跟定了我,搖尾躥在我的身側,時而小跑在前,回頭顧望。時而又被新奇事物所引,嗅花逗草,遺落在後。
我心中本無方向,只是隨意取一方向走着。如今有了小黑帶路,便也懶得再分辨什麼方向,只往小黑引的方向走。
如此行了半日,忽間不遠之外有一座金沙山高聳入雲。異常顯眼奪目,我心中驚奇這散沙也能堆砌出山來,便調轉方向,往那奇山行去。
小黑見了那山,似是有所畏懼,猶豫了一瞬,這纔再次向我追了過來。
常言道“望山跑死馬”荒漠中又異常空曠,那山看似不遠,卻也有百里之遙,好在這一人一獸,皆非等閒,全力趕起路來,縱是百里,也不只用了兩盞茶的功夫。
行至金沙山前,便更覺山勢浩大,千里綿延,扶搖萬里。山前拐角之處有三階平整的金沙石階外露,石階旁又有紅柳陪襯,那紅柳皆枝葉繁茂,比之前所見枯柳不知強了多少,只見柳條微垂,紅妝綠裹,微風吹過,便枝腰輕擺,更顯婀娜多姿。
既見了這奇山,又豈有不入之理?當即便行至階前,又見石階蜿蜒,直通深幽。
我剛欲拾階而上,卻忽覺腿腳沉重,皺眉下望,卻見小黑只咬着我的褲管不放,又手舞足蹈嚷叫個不停,似是有意阻攔。
我俯身輕輕撫摸它的皮毛安撫道:“我們只進入看看,若有危險便退回來,如何?”
小黑知我去意已決,遂也不多加阻攔,只夾着尾巴默然跟在身後。
行了約有百階,拐過三四個彎道之後,忽間一道赤黃光門,我當即心驚,莫非這便是巨龍寶藏第三層的入口?
當即俯身喜道:“小黑,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到下一層去。”
小黑卻只夾着尾巴低聲嗚咽,我不明所以,只當它是不願。便低嘆一聲,默默向那道光門行去。
恰在此刻,忽聽小黑一聲怒吼,猛然便向那光門衝去,只是剛觸及那道光幕,那赤黃光芒便徒然大亮,一股異常強大的能量猛然涌現,便見小黑的軀體被那光芒反彈,如破布麻袋般跌落在石階之上。
我頓時一驚,連跑到小黑身旁查看,只見它皮毛焦黑,隱隱滲血,似是受傷頗重。我不由皺眉,連取出隨身丹藥送與小黑吃,卻見它連連搖頭,掙扎一瞬便再度站起身來,只望着那光門發呆,眼眸之中盡是落寞。
我只以爲那門上有什麼機關陷阱,便再度走至門前,小心翼翼的探手輕撫,卻覺那赤黃光芒溫熱怡人,不似有什麼殺傷之力。
忽又記起在第一層時香梨曾說,這入口之處,便是她們的禁地。心中頓時明瞭,只怕這巨龍寶藏一層一層之間的光門,是不對香梨與小黑他們開放的。
想來也是,巨龍寶藏共計九層,每層皆有光門供探索者往來,若是九層之中的土著生靈也能行走自如,又何必再分什麼九層?
想到這裡,我心頭頓時明瞭,卻又不免爲小黑傷感了一回,這茫茫沙漠雖大,卻不過是座牢籠。也難怪它如此落寞。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你逃脫這牢籠的。但在此之前,我要先到下一層去。”我輕聲對小黑說到。
小黑默然,只趴在石階下呆呆不動。
我搖頭嘆息,便向第三層的入口走去。
只剛到那光門之前,忽聽小黑一聲嘶吼,我連回頭去看,只見它如發狂一般,渾身毛髮炸起,小黑齜牙咧嘴,卻用那尖銳獠牙恨恨咬向自己脖間,而後奮力一扯,硬生生撕下一塊血淋淋的毛皮下來。
我心頭大驚,不及有所動作,又見它利爪一揮,輕易便從紅柳之上截下一段柳枝下來。而後又將那柳枝置入那毛皮之中,打包成卷,用嘴叼着,送於我的身前。
我疑惑的接過那毛皮,毛皮如墨,仍有餘溫,紅柳帶血,便更加妖豔。我剛欲再說些什麼,卻覺如鯁在喉。而小黑已如風般消散飄遠,去了他的應去之地,獨守着一直守着的寂寞。
我心中發悶,默然將那染血的皮毛和柳枝疊放工整,貼身如懷。而後,頭也不回的向第三層走去。
此番一人一獸暫別,卻是前緣已盡,遂有後人傳唱:“紅柳赤赤枝葉垂,黃沙漫漫攪天飛,折柳還肉前緣盡,陌路行人恐難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