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了緊手中的斷天神劍,此時的神劍黝黑深邃的有些可怕。
我仰天便笑,連哭帶唱:
皆言滴水穿石萬事成,誰知鏡花水月皆成空?喝光了酒水便淌幹了淚,抽刀斷水水更流。情啊情,早已是覆水難收!
我如癡如醉的舞着劍,唸到“覆水難收”四字,劍意終於爆發,不知覺間,竟將《水源經》中的四劍融成了一劍。
或許那四劍本就是一劍,若無滴水穿石般的不悔與執念,又怎會有鏡花水月一場空的痛恨?情絲如水,想要斷時,卻早以深陷。覆水又如何能收?
劍意如流水,或溫婉動人,或絕然無情,亦或者如山洪暴發,更帶着覆水難收時的絕然與悽婉,硬生生從那燎原的烈火中撕裂出一個缺口。重傷倒地者,數百不止。
望齒守衛們震驚了,驚慌的退了許遠,但只是瞬間,它們便再次將那撕裂的缺口補上了。
我搖頭苦笑,出了那一劍,此時的我幾乎連握劍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勉強的將劍插在地上拄着,好維持着站立的姿勢。
望齒守衛們一步一步的圍了過來,它們小心翼翼的,如對峙一個怪物。但它們的步伐卻很整齊,也很堅決。
從它們的步伐我就知道,我即便是再強大十倍,也絕不可能嚇退它們,因爲它們是爲了保護家園而不懼死亡的勇士。
同樣望齒守衛們也知道,即便它們的數量再多上十倍,也不可能嚇倒我。
因爲我還在沒有倒下,我手中有劍,我還活着,於是我就要走更多的路,就要爲了活着而繼續殺戮。這是別無選擇的路。
勇者與勇者在狹小的湖畔對峙着,一陣輕風吹過,幾片鮮紅的柳葉斜斜的落下。
望齒守衛們突然茫然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搖頭晃腦,抓耳撓腮。又似突然被激怒,幾隻體型稍大的望齒守衛向我衝了過來。
我勉強緊了緊手中的劍,剛欲再做垂死掙扎。
卻忽聽心間有人嬉笑道:“傻小子,若想活命,就不要亂動。”
那聲音有些蒼老,有些神秘,卻又很有威嚴。我愣了愣神,待回過神來,已有望齒守衛已來到我的身前,稀奇的是,兇惡的望齒守衛們如對我視而不見般,徑直到我身後去了。
我暗暗叫遭,心知查爾特就躲在我身後的一顆胡楊樹旁,心急之下連轉身欲去營救, 卻見身後空無一人,唯有那粗壯的胡楊樹如無畏的勇士般挺拔的立着。
我眉頭不由皺了起來,查爾特就在那胡楊樹旁,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因爲在我神唸的感知中,查爾特一直都在,可就在這短短的瞬間,查爾特居然消失了,如人間蒸發一般。
而此時的望齒守衛們,與我一樣的深陷在迷惘之中。只見他們時而嗅着鼻子,時而來回張望,似是在仔細的尋找着什麼。
苦尋一番無果,望齒守衛們不由發出陣陣憤怒的悲鳴,最終如潮水般的退了去。
莫非這些異獸們看不到我?就如同我看不到查爾特一般?或者,我和查爾特對外在的世界來說,是隱形的?
我似乎有些明白,卻依舊無法理解。最終只想到了心間突然出現的那神秘的聲音。
“多謝高人出手相救,可方便現身一見?”我拱手大聲說道。
只是卻沒有人迴應我,四周除了高大的樹木便是蔥綠的嫩草,空蕩蕩的可真乾淨。
“閣下若是不願現身,還請留下我的同伴。”我皺眉說道。
只是依舊沒人迴應我的聲音。
我微皺着眉頭思索着,查爾特的失蹤,肯定和那隱匿的神秘人有關,這是確定無疑的。之前薇薇安在危機時刻被一陣怪風捲走,應該也是這神秘人做的。
只是他既然救了人,爲何不現身?還是說他已經偷偷帶着薇薇安和查爾特離開了?他認識薇薇安和查爾特?亦或者有着什麼企圖?
我苦思冥想,不知覺見來到了湖水邊,如碧的湖水清晰的印着我的倒影。一陣輕風襲來,帶起陣陣漣漪。
水面就像一張鏡子,亦可說做是水的眼睛。而此時水面能反射出我的倒影,那麼便說明,此時的我對外界而言是存在的,也不再是隱身的狀態。我有理由相信,如果此時那些望齒守衛再次衝殺過來,那麼它們一定可以看的到我。
是了,當時那神秘人提醒過我,不要胡亂走動。想來只要走動了,隱身的狀態自然也就解除了。
同樣的道理,只要那神秘人開始走動,也一定會解除隱身的狀態。這就說明,無論是神秘人還是查爾特,他們必然是待在原地,半步未動。自然也不可能,偷偷的離開。
想到這裡,我不由眼前一亮,如果我的推測是對的,那麼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既然那神秘人有興趣玩一玩捉迷藏的遊戲,那我便陪他玩一玩便好了。
我微微一笑,如水的意識神念以我爲中心開始向外蔓延。外界的一切景象開始在我腦海間顯現,一株株粗壯的紅柳樹,挺拔的胡楊樹,以及鮮嫩的青草。
這個蔓延的過程很慢,也很精細,一片樹葉的紋路,一粒漂浮在空中的微塵,亦或者地下縱橫交錯各種植物的根鬚,我都看的極爲清楚。
可儘管如此精細的探查,也依舊沒能發現那神秘人與查爾特蹤跡。
但這並不讓我感到意外,與之相反,若是如此簡單的就找到他的蹤跡,那才讓我意外。
那神秘人隱匿的手段很高明,但我並不着急。
這是一場對決,沒有硝煙,沒有劍光,卻是心理上的一場較量,焦躁的人很快就會輸掉,我必須保持冷靜,同時查探的也要更加精細。
這是一個難題,但好在我知道了第一個破綻,有了第一個突破口。
那神秘人隱匿的地點我無從得知,但我知道查爾特的位置。是的,假設查爾特從未走動過的,那麼他就應該在那株胡楊樹旁。
哪裡有何不同?柔弱的風拂過胡楊樹的枝葉,樹枝輕輕搖曳,一切都是那般自然,風的軌跡,枝葉擺動的軌跡,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實,沒有絲毫的破綻。
我緩步走到那胡楊樹旁站定,深皺起了眉頭。我確信我現在站立的位置,便是查爾特站立的位置,但我卻感受不到查爾特的存在。
或許他真的已經不存在了,我無法找一絲他存在的證據。但我就是執拗的相信,他實實在在就在這個位置,以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方式存在着。
輕風如同一個調皮的小精靈,來來回回攪動着這小小空間內的有質之物,拂過胡楊樹,便帶走一片枯葉,拂過花草,便帶來一陣清香,拂過水麪,便帶來陣陣涼爽。風是好動的,也是調皮的。
我在那胡楊樹旁站定了許久,突然懂了。於是笑了笑,一步踏出。迎面而來的便是帶着淡淡清香又涼爽的風。
爲了印證我的想法,我又微微退出一步,又回到胡楊樹旁,與查爾特的位置重疊。風的清香卻消失了,給人的感覺也異常的乾燥,更不會讓人覺得涼爽。
“風裡沒有水分,似是憑空生的,而不是那種拂過水麪,帶着水分無比涼爽愜意的風。”雖然不知那神秘人是如何做到的,但這的確是唯一的破綻。
我總結出答案來,便在原地盤坐入定,認真查探着周圍何處的風比較乾燥。
這是一個極細緻的活,但很不巧,卻難不倒我。體內那滴沉寂了許久的水滴再次幫了我的大忙。
若說對水的理解,世上沒誰能強過我體內那滴最純粹的水滴。幾乎只是瞬間,我便找到了另一處風比較乾燥的地方。
那是一顆紅柳樹的樹梢上,我微微一笑,輕步移到那株彎彎的紅柳樹下,將目光鎖定在那高高的樹梢上道:“還請閣下現身。”
只是那神秘人並未出來,似是不存在般。
我臉上含笑,神情無比的自信,重複道:“還請閣下現身。”
空無一人的樹枝上傳出一聲輕咦,“你發現了我的蹤跡?”那神秘人不確信的道。
我微微點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能看破我的風隱術的,你是第三個,你是如何看破的?”那神秘人又問道。
“你所在的位置,沒有水元素的存在。”
那神秘人沉寂了半晌,才悠悠說道:“原來如此。”說着便顯出身形,伶着最先被他救走的薇薇安從那紅柳樹上跳下。
我這纔看清楚他的樣貌,只見他劍眉星目,雖已鬚髮皆白,卻是抖擻精神。身穿淡青色繡着朵朵白雲的魔法制式長袍,手握着與身等高的碧玉法杖,法杖頂端又有五龍含珠,綻放着璀璨光芒。
與此同時,被隱匿起來的查爾特也顯出身來,卻見他緊閉着雙眼,跪在地上抱着頭瑟瑟發抖,顯然還未從獸潮洶涌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好一個貪生怕死窩囊相。
我看了不由一陣嘆息,索性不再看他,轉頭看向那神秘人身旁的薇薇安道:“薇薇安,過來。”
薇薇安雖還未從心傷中走出,但多少也恢復了些神智,望了我一眼。便邁開腳步向我走來。
不料只邁開一步,卻被那神秘人單手摁住肩膀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