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渾身脹痛,全身血肉都不受控制般被那能量撐的暴漲起來,絲絲鮮血順着毛孔肆意溢出,只是一息之間,便使得我渾身浴血,又滿臉猙獰,如地獄魔神般異常可怖。
我難忍那鑽心痛楚,仰頭一聲大喝,雙臂用力一掙,諸多藤蔓盡如破布般粉碎稀爛。
我剛掙脫束縛,便又覺一陣頭痛欲裂,仿若魂飛魄散,不知意識能強撐多久,我當機立斷便對薇薇安輕推一掌,那掌風看似剛烈有力,卻無殺傷之意,只攜裹着她送入推入第二層的入口之處。
胡奧先生與柳青玄皆是大喜,連出手將薇薇安接住。只是他們未曾料到我那一掌看似綿柔,卻後勁無窮,猝不及防之下,一個踉蹌便隨着薇薇安一起被強行推入第二層入口之內。
見了他們平安進入第二層,我心頭稍安,便覺得腦間混沌,身體更是漲痛的難受。
恰巧又逢古樹藤蔓糾纏不休,更使我怒由心生,右手一探,斷天神劍立在手中,含怒下劈,株株古樹皆如草芥般寸斷。
只此一劍,便滅殺那古樹不下數十株,其威力,即便聖者亦不敢敵。饒是那些古樹藤蔓如何難纏,都爲之靜了一瞬。
我心知自己已是強弓之末,若只是自己草莽性命丟了也就罷了,只因懷中還有一無辜女子,若使她與我陪葬,實在可惜。便不敢再與之糾纏。
雖然心中有些怒氣,也只得震翅高飛,如此飛出約莫二十里,背後雙翼因沒了胡奧先生的魔法支撐,便突兀消失不見。
我連又使了一個輕身術,勉強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小山頭落下,又見那些古樹青藤只守着第二層的入口處未曾追來,這讓我微微鬆了一口氣。忍着疼痛靜坐調息。
須臾過後,方強行壓下體內那躁動不安的能量,只覺得一陣舒暢,微微施展拳腳,卻比往日更加強健有力。心頭不由暗歎那仙果的神奇,如今身體都這般強了,卻也只吸收了那仙果能量極少部分而已,當真不敢想象若有朝一日講那能量全部吸收,能強到何種地步。
正感嘆間,心中忽有所感,擡眼望去,卻見那小女孩正俏生生偷偷望來,只與我目光一觸,似是嬌羞又似有些害怕,便微微低下頭去。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我微微一笑問道。
“香,香梨”小女孩怯生生說道。
我微微點頭,又向第二層的入口望去,只見古樹藤蔓盡皆守着那入口,想要出去恐怕一時無望,又記起香梨曾說她有師傅,便盤算着先把香梨送到她師傅身邊,再做打算。
“你是不是從外面的世界來的?”香梨突然問道,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聽了微微一愣,知道香梨所說外在世界,應該便是巨龍寶藏之外那處菩提樹的世界,於是便微微點頭承認下來。
不料香梨見我承認,竟如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連嚇的往後退了幾步驚道:“你真的是外面世界的那些惡魔?”
我皺眉不悅道:“我不認爲我是什麼惡魔。”
香梨卻道:“師傅常告誡我們,外面世界盡是些無惡不作的惡魔,凡見到強壯勇猛的獸類必殺掉剝皮抽筋煉成血淋淋的寶貝,見到美貌女子,更是……”說到這裡,香梨猛地一頓,似是想到接下來的話太過粗鄙,不適宜出自女孩子之口,便閉口不言。
我不知所以然,不由皺眉發問:“更是什麼?”
“反正盡是些喪盡天良,無惡不作的事!”香梨憤然說道。
這香梨師傅說的,竟與賈義說的如出一轍。只不過賈義說的是巨龍寶藏內的生靈,盡是些妖魔猛獸,而到了香梨她師傅口中,卻是另一個截然相反的版本。
所謂善惡也不過角度立場不同,我不由心中好笑,便道:“你既然早就懷疑我是惡魔,方纔爲何不趁我調息養傷時逃跑?”
香梨聽了一愣,又念起愚木林中屢次被救,不由心中疑惑。於是便道:“你的確不像傳聞中的惡魔那般兇惡。”
我微微一笑,倒是頗爲自得,還未曾笑出聲來,卻聽香梨又道:“不過我勸你還是快些離我遠點或是躲起來逃命比較好,我師父昨日領着衆師姐前往幽冥山與各界領主密會,想必就是商談如何對付你們這些惡魔的,若是她回來撞見你與我在一起,必會將你剝皮抽筋,到時我可救不了你。”
我聽了便道:“你師傅既是好人,我也未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爲何要將我剝皮抽筋?”
香梨不假思索的道:“因爲你是惡魔啊!”
“這便是道理?你可知外在的世界也稱你們爲惡魔?”我皺眉問道。
香梨一愣,似是想到了什麼,只是一時間又無法想通,於是便站在那裡發呆。
有些道理總是直接而簡單,直接的讓人心痛,簡單的有些荒涼。我不由又想到了我出生的那個世界,我與夢曦初識的那個世界,在那個人類所統治的世界,作爲噬魂族的夢曦,又要忍受什麼樣的孤獨與荒涼呢?
“或許當世界的大多數判定一個人爲惡魔時,那個人就是惡魔了吧。”我苦笑說道。
一語未了,忽間東方天際有人影飛來,粗略一看,也有七八人,穿衣打扮盡是花紅柳綠,應是女子無疑。
只聽香梨驚叫道:“是我師傅她們回來了,你快些逃吧。”
我不由苦笑搖頭,只道:“她們會飛,我又不會,如何能逃的掉,便看看她們要如何對我。”
香梨急道:“如何對你?自然會殺了你!”
眼看那七八人越來越近,香梨更急,眼珠子一轉,卻是急中生智,連向我走近一步道:“你快拔出劍來,用我當作人質,量她們不敢輕舉妄動,若你此次逃過此劫,我也算還了方纔你在愚木林中多次救我之恩。”
我左思右想,也沒個脫身之計,便聽了香梨的建議,取出斷天劍來在香梨脖間一橫,臉上獰笑,舉止乖張,倒是頗似幾分無惡不作的惡人了。
只過了彈指間,果見那八人紛紛落地,卻是一男七女,那七位女子各各臉色不善,怒髮衝冠,也不顧及儀態,各種污穢辱罵之詞便紛紛從那妙口中吐出。
我聽了心中自然不快,卻不動聲色,只一臉冷意獰笑,手中斷天神劍又在香梨玉頸間抵了抵。
香梨似是真的心中有些懼怕,不直覺間,竟是雙目含淚梗咽起來,好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那七位女子見狀立刻禁聲,臉色驚慌,一時便沒了主意,只向那男子望去,只憑他做個公道。
我心知那男子想必便是衆女的師傅,亦是個可以做主的角色,便向他細細打量。
只見那是位年輕公子,面若秋香之月,色若春曉之花,翩翩長髮被一根紅細束起,颯爽英姿亦不失柔美,身罩一件百花胭紅輕羅衣,腳踩一雙石青秀雲長筒靴,更配上那如玉容顏,當真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又見其微微拘禮,雖針鋒相對卻面上含笑道:“不知外客到臨,怡紅未曾遠迎,卻是失禮了。”
我聽了心中冷笑,暗道此時他恐怕只想將我剝皮抽筋,卻偏偏做這幅禮數周到的模樣,當真虛僞,於是冷笑說道:“我乃外世惡魔,與你們自然勢不兩立,遠迎之詞,卻是怡紅公子說笑了。廢話多說無益,你們人多勢重,我也打不過,今日只求保命,還請公子行個方便。”
怡紅公子聽了便笑道:“這個好說,閣下的來歷與目的我皆知曉,我梨香院向來無什麼野心,更無疑招惹麻煩,只要閣下能放了我那徒兒,即便讓我送你到下一層去,也是不難。”
我聽了心中一動,斜瞥着向那第二層的入口望去,只見古樹藤蔓把那入口守的鐵桶一般,哪裡是容易便能進去的。
便聽怡紅公子又笑道:“那愚木一族與我乃是世交,你若想出去,也只是我一句話的事。”
我見他胸有成竹,便冷笑說道:“你莫要牛皮吹破了天,若真如你所說那愚木林與你交好,又怎會毀掉了你那梨香院的房舍?若不是我出手,只怕你那寶貝徒兒早以歸了西。”
那怡紅公子聽了臉色一變,又向香梨身上仔細打量,卻未見她受什麼傷,這才心中稍緩而後嘆道:“如此便謝過先生了,只是先生有所不知,愚木林那些古樹雖有了些靈性,卻是愚笨的很,又常年沉睡,往日也只靜受天地靈氣供養,從不主動招惹敵人,只是一旦被人激怒,便會敵我不分,不顧一切的發動攻擊,即便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故此方稱愚木林。不過先生既對我梨香院有恩,我怡紅今日即便和那愚木林一族撕破老臉,也定助先生到下一層去。”
那怡紅公子態度猛然轉變,一口一個先生叫着,只讓人覺得倍受尊敬,這多少讓我有些不適應。
卻聽那七位女子中有人連連勸阻道:“師傅不可,且不論那惡魔說的是真是假,即便他真的出手救了香梨師妹,也一定是他惹怒了愚木林在前,這才釀成種種後果。更何況外界惡魔,大多心恨手毒,若非可巧被我們撞見,誰知道他會香梨師妹做些什麼禽獸不如的事。”
怡紅公子聽了卻是大怒斥責道:“就事論事,斷不可用情緒武斷論事,有恩便是有恩,若恩怨不分,莫說他人是惡魔,我們自己便已是惡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