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神晶,它是無所人夢寐以求的,或許未來它的光芒能普照整個大地,可現在它太弱小了。弱小的反抗常常毫無意義,於是它只能強行的融入到老者那醜陋的身體裡。
老者做完了這一切,心情無比美好,他想說一些話,勝利者總是喜歡說一些話來宣佈自己偉大的勝利。
於是他斜瞥了一眼幽藍色光芒裡幾乎快要成爲乾屍的人影道:“神晶在你們這些低下的人類手裡不過是暴斂天物,你們根本無法發揮出它應有的威力。”
那如干屍的人影沒有說話,事實上他以無力說話,他就要死了。
空蕩的大殿裡只有老者一個人的聲音迴響着,這讓他覺得有些無趣。於是他打算做出最後的宣告,“水神的神力能庇護我十息時間,我完全融合神晶需要三息時間,同樣三息之後也是你的死期。”
“你不會得逞的。”我勉強開口說道,我的聲音空洞而沙啞,更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因爲在我開口說話的同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息。
老者沒有說話,只是在這短短一息的時間裡,他身上的氣息比以往更強大了幾分,甚至隱隱帶了幾許神聖的意味。
大殿再次劇烈的震顫起來,即便此處有神力的庇護,可尚進與胡奧的攻擊的餘威依舊透過來幾許。可這微不足道的震動並不足言改變什麼。
這已經是第二息了,外界的人仍在努力,只是他們擊破那道神光庇護還需要八息,一切似乎都有些太遲了。老者很會計算,真的也從來沒有過失誤。
第三息馬上要到了,一切都將成爲定局,老者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浩大,即便是全盛時期的尚進,也未必比他更強。感受着自己的強大,老者臉色不由得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我的意識已經到了一個昏迷的臨界點,事實上我的身體幾乎已經成爲了乾屍,也早該昏迷,只是我不想,也不願昏迷,因爲還有一息時間!
悠揚的琴聲忽然飄了過來,是在爲勝利者做着最後的祝賀麼?沒有人知道,但就在這最緊張的時刻突然傳來琴聲,多少讓人感到有些唐突。
大殿內幽藍色的光芒漸漸凝固,從穹頂照射而下夜明珠的光線也如停下一般,於是光明與黑暗涇渭分明,老者的笑容同樣凝固在臉上,在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可那琴聲卻在不斷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最靠近神臺的一張石桌上,不知何時坐着一個人,那是一位年輕人,他穿着青藍色的道袍,道鬢極其工整的束在一起,其上插了一根白玉的簪子。
老者的笑容保持着僵硬,他已被那神秘人禁錮,一動不動。但老者並不驚慌,他與這人做了萬年的鄰居,他自然知道那道人是誰,也清楚那道人的手段,可是他不明白那道人爲何會來,更不明白那道人爲何會向他偷襲。
但老者並沒有去問爲什麼。因爲那道人已經出手,自然是敵非友,問那樣的問題毫無意義。於是老者說道:“你的琴音鎮的住我一時,卻鎮不了我一世,曲終之時,便是你們的死期。”
那道人自然不會理會他,事實上那道人也從未理會任何人,他只是極其認真的撫着琴。那把古琴通體幽蘭,有一個極其好聽的名字,叫做‘幽蘭夢’
時間如靜止了一般,於是那一直吸收着我體內水分的藍色光團也停了下來,這讓我難得的有了一絲喘息之機。但也僅僅只是喘息罷了,我已經太虛弱了。
可那並不代表我什麼都做不了,肉體雖然虛弱,但我還有意識可以用,黑冰碑中那滴水滴此時也不知狀況如何,但在它融入老者軀體那一刻,已經中斷了和我的一切聯繫,這讓我很是擔心。
於是我的意識透體而出,如一道微弱的光撒在老者的身上。老者很強大,儘管他此時一動不動,但那並不妨礙他的強大。他那深藍色的軀體,就像一片真實的海洋,很容易讓人讓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好在此時這片海洋很平靜,於是我才能極其順利的潛了進去,在那海洋的最深處,有一處極其微小卻很亮的光,那光芒極其純淨,給人的感覺很溫暖,也很熟悉。
那是這片海洋中一滴極其特殊的水滴,它在龐大的海底暗流中靜靜的旋轉着,它不願成爲這片海洋的一份子,因爲它討厭這種深沉的如同黑夜的藍。
但它只是一滴水滴,又如何抵抗整片海洋的侵蝕?於是它有些茫然,有些無措,於是只能無力的在原地旋轉,直到它遇到一道讓它感到熟悉的氣息。
那是一個人的氣息,曾幾何時那人曾將它從無盡輪迴的黑冰碑中解救出來。那人總是那般溫暖,又總是喜歡自責,那人總是常常自己遍體鱗傷,又常常還在擔心他人。
那人真是好啊,意識還極其幼稚與懵懂的小水滴靜靜的想着。就在這時,那人的氣息與小水滴又擁抱在了一起。那氣息與這海洋相比是如此的弱小,卻給了小水滴無限的勇氣。因爲那環抱很溫暖,於是它再也不想離開。
於是小水滴不再迷茫,也不再無措,它清楚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也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它乃是上古水神遺留的神晶!
純淨而神聖的光亮了起來。那光緩緩的擴散着,將周遭那種深沉的藍色慢慢照亮,轉化爲了透明色。
一絲極其弱小的吸力從小水滴的身上發出,那透明色的海水瞬間融入了小水滴中。於是小水滴看起來更強大了一些,於是更加強盛的神聖光芒又亮了起來。
我靜靜的看着身側的水滴,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見那光亮越來越亮,周遭那深沉的藍色卻越來越淡。
同樣變淡的還有老者身上的顏色,他裸露在外原本深藍色的肌膚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換着,深藍變爲了湛藍,由湛藍變成了淺藍,最終成爲了剔透的透明色。
這使得老者的身體看起來更加虛幻,他本就是靈體的存在,那深沉的藍,正是他靈魂最本源的力量。可如今,那力量沒有了。於是老者有些虛弱,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在這瞬間發生的一些事。他也想要反抗,可那鎮人魂魄的琴音,還在響着。
一道聖潔的光芒從老者身上衝天而起,那是一滴小小的水滴,那水滴在空中略微停頓,最終落到已經快化爲乾屍的‘那個傢伙’身上。
我的意識隨着小水滴的迴歸而回歸,下一刻,陣陣強大而神聖的力量涌入我的身體。使得我的身體再度充滿了活力,就連先前傷,也在這極斷的時間之內再度復原。
琴音漸歇,穿着道袍的神秘人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望着手中的古琴發着呆。
老者虛幻的臉色滿是苦澀,他原本打算在神秘道人停下的一剎那完成與神晶的融合,到了那時他便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階之下第一人!他會殺了神秘道人,殺了尚進!殺了胡奧!然後殺了眼前那個可惡的傢伙!
可現在老者誰也殺不了,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說來實在諷刺,他一直打算着吸收了那枚神晶的力量,卻沒想到神秘人將他禁錮之後,那枚神晶卻吞噬了他的力量。
但老者還是有些不明白。按照常理,一直靜修的神秘道人不該出現。按照常理,他已經切斷了神晶與江夢之間靈魂的聯繫,無主之物的神晶應如死物一般,爲何會發生反噬?
“爲什麼?”老者突然看向神秘道人問道。他最不屑問這樣的問題,因爲他一直認爲這是失敗者纔會問的問題。但此時,他就是一個失敗者。
神秘人微微擡頭,慢慢說道:“因爲他不能死,而你早該死了。” щшш_ Tтkan_ ℃O
老者聽了有些懂了,又有些不懂。他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些事,那時的海岸邊生活着一對男女,那男人自然就是眼前的道人,而那女人卻已經消失很久了。
“原來他還是沒有忘記當年的事啊。”老者有些感嘆,所以他懂爲什麼道人說他早該死了。只是老者有些不懂,爲何道人說‘那個傢伙’不能死?
於是他有些好奇的看來‘那個傢伙’,只見一滴無色又毫不起眼的水滴在‘那個傢伙’指尖歡快的跳躍着。這讓老者生出一些羨慕。
“爲什麼我明明切斷了你與神晶的靈魂聯繫,可你仍能控制它?”老者問出了他心中最大的不解。
我看了老者一眼說道:“自始至終我從未控制過它,正如你所說,作爲低下的人類,我根本就不懂如何去利用它。”
老者聽了我的回答,眼中的不解之色卻更重。
“一直以來,都是它選擇跟着我,我從未想過控制它,所以不管是我從它那裡學到的劍法,亦或者它對你的反噬,都是它的選擇,而非我的想法。”我低頭逗弄着小水滴說道。
老者愣了一愣,卻突然笑了,似是懂了,也似沒懂,只是一切終究都已不再重要。他的靈體已隨風消散在了大殿之中。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