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突然開了,是鄭予安來叫我起牀,我趕忙從牀上爬起來。
“月月,”鄭予安看到我眼睛裡的血絲,立刻明白過來:“你昨晚沒有睡覺?”
“予安……”我想了一晚上,不知道我和鄭予安會有怎樣的結局。
我們現在在異國,周圍都是黃頭髮高鼻樑的外國人,誰也不知道我們的過去,所以也沒有異樣的眼光。在這樣安逸的環境裡,我居然忘記了世俗的煩惱,以爲我和鄭予安能夠長久。
顧晨城的反應打醒了我,國內的環境容不下我和鄭予安的。之前林昕蓉炒作了許多緋聞,就是知道我不會拿鄭予安的名聲冒險,用這樣的方式逼着我退出。她算地很準,出招也很狠。亂/倫的陰雲始終籠罩在我和鄭予安的頭頂,摧毀了我們的未來。
鄭予安看穿了我的心思,立刻把我從牀上撈起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能摟住他的脖子,任憑他把我抱到了陽臺前。我們的公寓在十多樓,樓下是一條繁華的街道,現在已經是十點過,街上已經有很多人來來往往。
“我,鄭予安,”他突然大聲對着外面宣佈道:“此生一定要娶鄭新月爲妻!如有違者,孤獨終老!”
他用中文喊了一遍,還不夠,又用英語大聲喊了一遍,惹得樓上樓下嘈雜聲一片。
我羞得要死,掙扎着從他懷裡跳出來,躲進了屋裡:“予安,你幹嘛啊!鄰居會報警的!”
“你信不信我的話?”鄭予安仍舊站在陽臺前:“不信的話,我就繼續喊,喊到警察來抓我爲止。”
他居然故意逼我,我卻不得不妥協:“我信,予安你快進來。”
鄭予安深深地望着我:“月月,你不用胡思亂想,乖乖長大,等着成爲我的新娘吧。”
他眼眸裡的情意是絕對真切的,我的予安無所不能,他說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我不該再繼續亂想了。我在他的注視下,認真點頭:“我知道了。”
顧晨城的電話仍然關機,我忍不住再次打電話給秦維泰。
“他沒事,已經上飛機了,在回國的路上。”電話的另一端現在應該是深夜,秦維泰似乎還沒有睡,聲音裡不見半點疲憊:“我還是頭一次見小城這麼生氣,小月牙,你到底做了什麼?”
“三觀不符,意見不合而已。”面對秦維泰,我總有一種被他看穿的錯覺。即便此刻隔着電話,也不敢和他多說:“他沒事就好。這麼晚了,維泰哥趕緊休息吧,晚安。”
秦維泰紳士地沒有繼續追問:“好吧,小月牙,早安。”
我的病已經好了,鄭予安回國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就定在明天。
離別在即,我們決定出去玩一天。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的第一次約會,下一次卻不知道是何時何地,所以快樂的同時總有離別的惆悵在不經意間冒出。
我們的公寓離第五大道不遠,步行就能走到。之前予安替我買下的工作室就在第五大道的48街,從工作室出來之後,我們沿着第五大道慢慢地散着步,街道兩旁名牌logo林立,來往的行人手裡或多或少都提着幾隻紙袋。
人流洶涌,一隻大手悄悄握住我的手。我擡頭望去,身邊男人的酒窩裡盛滿了蜜糖,他的手輕輕用力,我立刻向他靠攏幾小步,他低頭對我耳語道:“月月,再靠近一點。”我的臉頰立刻變得滾燙。
我們牽着手慢慢走着,前方聖帕提克大教堂的哥特尖頂在高樓中格外顯眼。它的外觀十分恢宏,越靠近就越能感受到它沉澱的氣質和遺世獨立的美。教堂似乎剛剛經過清洗,整座建築煥發着勃勃生機。
教堂門口有一些拿着相機招攬生意的攝像師,基本上經過的遊客都會照上一張和聖帕提克教堂的合照。
“嗨,帥哥,”一個圓鼻子圓眼睛的老頭舉着相機攔住我們的去路:“和你的女朋友照一張吧!”
“好,”鄭予安笑着答應了:“照得不好,不給錢啊。”
老頭也笑了起來,他豎起大拇指道:“一定照得好,你們想在哪照?我知道一個很適合情侶的位置,我們過去吧。”
老頭還算識貨,他說的地方正是教堂的正前方,在這個位置從下往上拍照,教堂的兩個尖頂直指蒼穹,格外震撼有氣勢。好地方當然不止他一個人知道,我們過去的時候,正有另外一對情侶在那裡拍照。
這對外國情侶大約在熱戀中,舉止十分奔放熱情,拍下的幾張照片中兩人都在深吻。攝像師一直豎着拇指大叫:“good!good!”
直到拍攝結束兩人還在忘我地接吻,反倒是我們這些圍觀的看客有些羞澀了。
鄭予安低頭看了看我,牽着我大步走了過去擋在兩人身前。沒等我站定腳跟,他突然把我轉向他,細長的眼眸中盛滿笑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我瞬間跌入他的懷裡,我剛剛擡起頭,一枚深情的吻已經落在了我的脣上。
老頭抓住時機立刻咔咔拍起照來。
鄭予安低頭加深了這枚吻,手臂也攬住我的後腰,迫使我依靠在他懷中。
這一刻,天地都安靜了。世界只剩我和他兩人,站在聖帕提克教堂門口,脣脣相印,心心相結,許下攜手一生的諾言。
一吻結束,鄭予安鬆開了我,他的眼裡滿載愛意,看得我差點醉死。
“咻嗚——”之前拍照的情侶吹起了口哨,那個小夥兒豎着拇指對鄭予安道:“太酷了,兄弟。”
鄭予安禮貌地朝他點點頭:“你也不錯。”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羞得沒眼看,拉着鄭予安回到老頭的身邊挑選照片。
老頭人長得不太可信,拍照的技術倒是不錯,正好抓拍到鄭予安拉我、吻我、抱我的一系列動作的關鍵,而聖帕提克教堂偉岸高傲地立在我們身後,似乎在爲我們的愛情保駕護航。
整組照片既神聖又浪漫,張張我都愛不釋手。最後鄭予安拍板,全都買下了,喜得老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等到我們離開老頭之後,我才嗔道:“三百一張的照片,二十幾張你全買下來了,拿來看連環畫啊!”
鄭予安揉了揉我的頭髮:“你喜歡的話,可以。”
我從接吻的幾張照片中挑了兩張最美的:“予安,你的錢包呢?”
鄭予安不明所以,順從地交出了錢包:“月月,你要買什麼,我去吧。”
我不理他,接過錢包之後立刻翻到放證件的一面,鄭予安下意識地要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鄭予安的錢包裡放着一張照片,大約他經常拿出來翻看,摺疊處已經磨毛邊了。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很高一個很矮。兩人並排站着,高的那個被迫半蹲着,矮的那個親暱地勾着高的的脖子。照片拍下的一瞬,矮的突然扭頭吻上高的的臉頰,高的一臉驚愕,畫面在這一刻定格。
我很熟悉這張照片,因爲我的錢包裡也藏着這麼一張。
這是我十五歲生日時拍下的照片,就在這一年,我被鄭予安打包送到了美國,五年沒有回過x市,我以爲他是討厭我想要擺脫我。這個愛我的男人,他的愛藏得太深了。
鄭予安來不及阻擋,只能虛張聲勢地解釋道:“這張拍得我比較帥。”
我笑了起來,舉着手裡的新照片道:“這張更帥,該更新了。”
我把新照片折小一圈,剛好能放進錢包,舊的那張我也捨不得扔,按照原樣塞在了新照片的背後。這樣一弄,鄭予安的錢包被撐得有些變形了。他無奈地看着我:“月月,你就知道使壞。”
我得意地笑了笑:“不是使壞,是愛。”
參觀聖帕提克教堂的人很多,我們排了一會兒隊才輪到我們。
爲了宣揚教義,教堂總是會建造極高的穹頂和彩色玻璃,讓人站在教堂裡就會心生敬畏。明亮的陽光,斑斕的投影,沉默的雕像,這裡就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走進教堂裡面,仰望着大理石穹頂和華麗的彩色玻璃窗,我不由得想:在今天這個依然有苦難和混亂的世界裡,人類只有超越外部的環境,叩問心靈,才能創造出這片美麗、和平的天地。人先有苦難後有信仰,當肉體的苦難無法擺脫時,人們就會把希望寄託於精神上的信仰,把死後的天堂作爲活着的唯一曙光。
教堂裡的人很多,但是卻十分安靜。有許多人在無聲地禱告着,他們的臉上寫滿虔誠,這一刻我似乎也跟着相信起上帝的存在。忍不住默默祈禱:仁慈的上帝,請聆聽我的乞求,願我和鄭予安能夠一直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參觀完聖帕提克教堂之後,我們又回到第五大道,在中央公園裡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之後,繼續着我們的旅程。
去百老匯看戲、去博物館看展覽、去無線電城聽音樂會,我有太多想和予安一起做的事情了。一天的時間太過短暫,無論我怎麼努力,夕陽還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金黃的餘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