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轉過身來,樓梯間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一雙半眯着的貓兒眼正冷冷地看着我:“鄭新月,你看誰都像他,你就這麼愛他麼?”
我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侷促地問道:“晨城,你怎麼來了。”
顧晨城挑了挑眉,冷冰冰地問道:“不歡迎?”
“沒,很歡迎,”我趕緊讓出道路:“屋裡坐吧。”
這幾個月裡,我曾經給他打過電話發過信息,他統統不迴應,就像從此沒有他這個人了似的。之前買好沒來得及送他的禮物被我郵遞到月湖別墅了,回執單上的收件人是趙阿姨,不知道他有沒有拆開看過。
現在他突然出現在我的公寓門口,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顧晨城沒有動,而是緊緊地盯着我:“鄭予安下個月就和林昕蓉結婚了,你這是準備當小/三嗎?”
這不可能。我扯起脣角勉強笑道:“晨城,這個玩笑不好笑。他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你記錯了。”
“記錯的人是你。”顧晨城毫不留情地撕碎我的幻想,他把請帖遞到我的面前:“這一次鄭家低調行事,沒有對外公開,只在圈裡發了請帖。”
灑金紅帖上清清楚楚地寫着“鄭予安先生、林昕蓉女士喜結連理”的字樣,我再也找不到證據反駁顧晨城了。
“法國阿納西教堂,下個月二十七號,早上十點。時間地點都有了,你還要說是我在開玩笑嗎?”
“轟隆”一聲雷,劈得我骨肉俱碎。我差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請帖是前幾天發的。如果你問的是他們什麼時候決定的,我不知道。”
我顧不上招待顧晨城,轉身飛奔回了房間。我的手指不停地抖着,撥號的時候按錯了好幾次。
“嘟——嘟——嘟——”
“月月,怎麼了?”鄭予安的聲音依舊有些疲憊,溫柔卻不減半點。
我不相信這樣的他會騙我:“予安,你和林昕蓉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還在處理。”鄭予安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緊跟着問道:“月月,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我之前從來沒有問過他怎麼處理林昕蓉的事情,第一是因爲信任,第二是因爲不想給他壓力,所以現在突然問起的確是奇怪的。
我想擺出笑臉,聲音卻止不住的抖:“呵呵,說起來好好笑,有人跑來和我開玩笑,說你下個月二十七號要在法國阿納西教堂和林昕蓉結婚,我差點信了,還跑來打電話問你。好啦,是我犯傻亂想,你快去忙吧。”
“……月月,”鄭予安的語氣嚴肅起來:“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我想我已經瘋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可是我不願意相信。甚至我的心底還在祈禱着,祈禱鄭予安能夠編出一個圓滿的謊言騙過我,這樣我就不會心痛了。
鄭予安的語氣十分嚴肅:“月月,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清楚,牢牢記在心裡,聽到了嗎?”
我靜靜地聽着:“嗯,你說。”
“月月,我愛你。”鄭予安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一點你要絕對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記住,我愛你,我會來向你求婚娶你,愛你一生一世。”
“嗯……”我沒有說話,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林昕蓉的事很棘手,所以我不得不做出妥協,和她定下婚期。但是我會在婚期之前把所有事情解決掉,絕對不會和她結婚的。”
我迅速抓住了關鍵:“所以你是真的和林昕蓉訂好了下個月的婚禮嗎?”
“……”鄭予安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他無奈地承認道:“是……月月,我——”
“不要再說了,予安。”誰偷走了我的心臟,還在它上面插了幾刀。我的傷口好痛,汩汩地冒着血,力氣一點一點地消失了:“予安,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如果不是我偶然知道,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到你和她結婚?還是到你和她的孩子出生?還是更久,把我當傻瓜地瞞一輩子?”
當信任的城堡出現一塊碎磚,你就會忍不住懷疑城堡裡的每一塊磚都是壞的。我仔細翻看着我和鄭予安的回憶,哪一塊都像是虛假的。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想不明白,如果只是爲了讓我當一個小/三,他從前又何必拒絕我?即便到了這一刻,我仍然不願意把我的予安往壞人的方向想。
是了,他怕我繼續纏着他,所以給我一點甜頭穩住我,等到他和林昕蓉結婚就是生米煮成熟飯,我就再也沒辦法纏着他了?不,不是這樣的。這說不通,因爲那個時候他已經把我送到美國了,我本來就不能纏着他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傷我一次呢?
他到底在做什麼呢?我想得腦仁都在疼,電話那頭鄭予安還在說話,可是我有聽沒有懂,一句也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到底在做什麼?我想不明白:“予安,我累了,我睡覺去了,晚安。”
我按斷電話之後,突然想起外面正在舉行我的生日派對。都散了,我困了,不想過生日了。我站起身往外走,卻發現腳步輕飄飄地,我像個遊魂似的飄着,一打開門就撞上一個堅實的懷抱。
抱住我的黑衣男人似乎說了些什麼,可惜我聽不懂,也沒有耐心聽,我太累了,累得出現幻覺了。我要去睡覺,睡醒了就什麼事都沒了。我伸手推開攔住我的男人,走到客廳的中央,我的家裡有好多人,他們的臉好陌生,我根本不認識。
其中一個人朝我擺了擺手,似乎是讓我讓開一點。我沒有動:“party結束了。”
那些人的臉上出現了錯愕的表情,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我又說了一遍:“party結束了!”
他們還是沒有動,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似的看着我。我忍不住大聲喊道:“我說party結束了!你們怎麼回事?聽不懂我說話嗎?我說party結束了呀!你們走,都走呀!”
我喊得很用力,似乎這樣才能表達我的情緒,可是那些人依舊沒有動。
“這是怎麼了?”王瑾樂聽到動靜後從書房裡走了出來,她關切地走到我的身邊:“小月,你怎麼了?”
“叫他們都走,”歇斯底里之後的我有些疲憊:“我要睡覺了。”
王瑾樂爲難地望向黑衣男人,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見。
黑衣男人是誰?爲什麼要聽他的?我不滿地繞開王瑾樂,開始動手趕人:“走,都出去啊!”
黑衣男人動了動,一面伸手示意王瑾樂和那些人離開,一面走到我身後抱住了我:“鄭新月,你怎麼樣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有些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用關心地眼神看着我,我和他很熟嗎?我掙開他的懷抱,屋裡的人已經走光了,就剩我和他兩個人了。我使勁地把他往門外推着:“party結束了,再見。”
那人無奈地站在門外看着我,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我懶得聽,伸手把門關上了,想了想之後,又把門背後的安全鎖也給鎖上了。
我鑽進被窩裡,新曬過的被子像白雲一樣軟綿綿的,我閉上眼睛。這個噩夢太混亂了,等我睡醒了就好了。
……
早上醒來時,我有一瞬間的愣怔,眼前的房間我住了好幾個月,卻依然陌生,我甚至有些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曼哈頓的公寓裡。
客廳裡十分狼藉,吃剩的薯片、汽水亂七八糟擺得到處都是,一想到打掃的痛苦,我就忍不住敲了敲頭。
直到我看見鎖上的安全鎖,我才突然想起我昨晚似乎把顧晨城關在門外了。我手忙腳亂地解開門後的鎖,打開門一看,顧晨城正一臉疲憊地靠在門邊:“鄭新月,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我十分抱歉地把他讓進客廳。他的眼窩泛着黑,似乎還有小小的細紋,身上一股濃烈的煙味薰得我頭疼。我忍不住問他:“晨城,你昨晚該不會一直守在門外吧?”
顧晨城煩惱地抓了抓他的雞窩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說呢?有個瘋女人突然犯病,我敢走麼?”
“呵呵,”我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啊,我昨晚有點失控。”
我指着衛生間道:“晨城,你先去洗個澡,然後睡一覺吧。我現在就把你的衣服送去幹洗,等你起牀就能穿了。”
顧晨城瞥了我一眼:“你哪也不許去,就在這裡坐着,等我洗完澡再說。”
他用腳把沙發上的垃圾踢到一邊,清出一塊空位之後,把我按在了沙發上:“鄭新月,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坐在這兒,別逼我用繩子把你捆起來啊。”
我配合地坐着,笑道:“知道了,你快點洗澡去吧。”
等到他進入浴室,水聲嘩啦啦響起來之後,我仍舊起身把他的衣服全都收進了袋子裡。他是不管世事的大少爺,洗澡不拿浴巾不拿換洗衣物,也能瀟灑,可是我卻不想長針眼,只好替他做好這些雜事。
他之前留在這裡的衣物都被我打包和禮物一起寄回月湖別墅了,現在也沒別的衣服給他換。好在鄭予安還留了幾件衣服在這裡,他兩身形差距不大,應該能將就一下。
進入鄭予安房間時,我愣了一下。我總以爲他會解決掉林昕蓉回來曼哈頓和我求婚,所以他走之後,他的房間除了基本的清潔外,我一直沒有動過這裡的東西。
現在房間還是原樣,人卻已經變樣,情……就更是變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