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頭距離聞姨娘那處三進院子所在的衚衕沒多遠,一個叫六角衚衕的地方,裡頭一處二進的宅子,就是顧寶瑛一家人的新家了。
院門嶄新,是前陣子新塗的漆。
一行人一下馬車,看着這嶄新的院門,就不免心中有了幾分新氣象的喜悅之感。
“進來吧。”顧寶瑛開了院門,便笑着對幾人說道。
院門太窄,驢車、馬車都進不去,江興便跟張奇一起還有那個金四爺派來的車伕一起,將行禮一一搬進了院中,知硯則直接揹着顧羨進了院子。
“知硯,你帶着大哥先去這邊的西廂房,以後你們倆就住西廂房。”
“劉嬸兒,文芳姐,東廂房三間,單獨隔開的院子,你們就住這裡。”
“娘,你住正房,我住正房西邊的這個小院裡,稍後我再帶你好好看看房間。”
顧寶瑛攙扶着徐氏,站在院子中央招呼着。
說着,江興、張奇他們已經幫忙把行禮全都搬進了他們各自的屋子裡。
“寶瑛,這院子不錯,房間也都打掃的很整潔,就是牀鋪不是土炕,是木板牀,冬天睡着怕是沒那麼暖和了。”江興在院子裡轉了一圈,點評道。
“嗯,這些牀是原先的住戶留下的,省了我一筆傢俱的錢,倒是縣城裡似乎是不時興睡炕,都是睡牀。”顧寶瑛笑着解釋道。
山裡人少,煙火氣也少,冬天就比較冷,所以睡土炕,上面鋪席子被褥,下面則是跟煙囪相通,燒火取暖,很是暖和。
但縣城人多,這人氣兒一多,煙火氣旺,也就沒山裡頭那麼冷了,再者說也是嫌土炕麻煩,有錢的人家都是燒炭,便是窮人家裡,也是沒人睡土炕的,這一點的確跟這裡並不時興睡炕,有一定的關聯,首先建房子的時候,就不會專門去在各個屋裡修個土炕出來。
江興聽聽,也就瞭然的點點頭。
“我去竈房看看,看能不能先燒點熱水。”顧寶瑛扶着徐氏在正房待客的前廳坐下,招呼着江興幾人休息,就去了竈房。
那車伕卻是一幫完忙,就立即走了的。
顧寶瑛去竈房看了一眼。
那竈房也打掃的很是乾淨整潔,放的有乾柴,竟是鍋碗瓢盆俱全的樣子,且還都是新的,可先前買下宅子的時候,可沒有這麼齊整,她便不由想到,沒準是金四爺讓人準備好放進來的。
她生了火,燒了一大鍋熱水,找了幾隻碗,給大家都倒了熱水,又拿水盆盛了熱水,端過去讓幾人洗手暖和一下。
一碗熱茶下肚,渾身都頓時暖和起來。
“寶瑛,我就不在這裡多停留了,我跟張奇去縣城轉悠一下,買點東西就回家,這天兒太冷,回的晚了,路上也是受罪。”江興喝了兩碗熱水以後,便起身告辭。
“可別,怎麼都得先吃碗熱飯再走,家裡今日是做不成了,不過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麪館做的陽春麪便宜又好吃,以前我爹帶我在那裡吃過,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買幾碗面回來,先這麼湊合着吃一頓?”顧寶瑛趕緊攔下他,提議道。
“也好,這樣吧,你給我找一口鍋或者乾淨的盆子,我跟張奇過去買面,你在家等着!”江興想了一下,說道。
“嗯,讓知硯跟你們一起吧!”顧寶瑛說着,給知硯數了買面的錢,囑咐他一定要付賬,才找了一口稍小一點的鍋,帶着鍋蓋子的,讓他們去買面了。
幸好那麪館離六角衚衕是真的近。
三人很快就端着一鍋熱氣騰騰的陽春麪回來。
知硯還有些赧然的道:“咱們端着一隻鍋子去買面,倒真是驚到了那些吃麪的人了,一個個的笑着看看我們。”
“哈哈,也好叫他們這些城裡人長長見識!”江興卻一臉與榮有焉。
“可不是嘛?”顧寶瑛聽了,想象着那場景,知硯一個文縐縐的讀書人端着一隻大鍋去人家麪館說要買面,問要幾碗?直接把鍋子遞過去,也着實是忒好笑了!
她自個兒便不禁笑出了聲。
知硯見此,也忍不住眸中含笑的看着她:“也算是做了一回從前從未做過的事了!”
“嗯,是這樣,的確很有意義,不過最大的意義就是往後家裡不想做飯,還叫知硯大哥端着那大鍋子去買面,這麼的去個幾次,大家見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顧寶瑛忍着笑,這麼打趣的說完,一屋子的人都是哈哈哈的笑出了聲!
知硯便是鮮少被人打趣,也不惱。
誰讓這麼做的人,是寶瑛呢?
他只跟着目光溫和又帶着點縱容的看着她,等大家都笑夠了,纔是說道:“那我豈不是要成爲這城中有名的‘鍋子書生’?寶瑛,你可是跟我定了親的,如今是我的未婚妻,這樣的話,那你註定要當一個‘鍋子良配’,都說什麼鍋配什麼蓋,看來你是要當這個鍋蓋了!”
他這話說得衆人一愣,寶瑛也跟着微微愣住,杏眸圓睜,一時呆呆的望着他。
等反應過來自己竟成了與他是良配的“鍋蓋”以後,頓時臉色羞紅,乾脆就捂住臉,跺了跺腳,不說話了!
這副嬌憨的姿態,又是叫衆人好一陣笑!
寶瑛卻是隻顧着自己害臊又被將了一軍的,並未看到知硯專注的望着她,那眸子裡的寵溺笑意,都是濃的化不開了。
反倒是徐氏見此,笑意直達眼底,心裡對知硯的滿意更多了不止一星半點。
笑歸笑,面還是要吃的。
“哎呀,幸而這一路上,這鍋蓋一直嚴嚴實實的捂着呢,這大冷天的,面竟是一點沒涼!還真是一口好‘鍋’,一隻好‘蓋’啊!”劉嬸兒盛了面,端給小虎一碗,自己也吃了一口,不由就是意有所指的感嘆道。
“那可不,這可是天作之合的!”馮氏也跟着笑道。
“劉嬸兒!文芳姐!你們、你們不許再說了!”顧寶瑛一聽這話,臉上更是臊的紅了,連連嬌嗔跺腳的道。
“說什麼?”可馮氏卻無辜的衝她眨眨眼睛,“我說這口鍋跟這隻蓋子是天作之合呢!你以爲我在說啥?難道,你就以爲我是在說,你跟知硯的親事,乃是天作之合?”
“呃……”顧寶瑛不防備她竟然來了這麼一句,登時就又呆愣住了。
不過很快,她臉上一片火燒雲一般,再看看知硯,卻也是一張俊臉,連耳朵根都羞紅了。
衆人見識到這兩個都是臉皮薄的,笑盈盈的對視一眼,不再說話,然而卻是暗搓搓的想到,金風玉露一相逢,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家新宅子裡其樂融融,外頭卻是寒風瑟瑟。
距離楊氏殺死老鄭頭,畏罪潛逃至今,已經快一個月了。
茂縣縣城裡,到處都張貼着楊氏的通緝畫像,這些天理,城門口進出亦是派了衙役專程守着,出城的人都要受到嚴格的盤查。
而這時候,一輛臭氣熏天的木輪車,卻是突然被人推着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