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源一一點着頭,卻不放心妹妹以身試險:“要是他們發現你了怎麼辦?”
“發現就發現唄,我又不是菩薩,救不了別人就算了,自個兒要跑掉還是沒問題的。”秦雲昭握了握哥哥的手,“關鍵在你,你學過星象的,划船出去的時候千萬不要迷路了,如果你能及時把救兵帶來,一切都好辦!”
這邊答應給心蘭三天的考慮時間,看這架勢,三天中不會爲難她的。要裡應外合,阿昭功夫極好,留在這裡確實比心蘭作用要大。秦思源思慮再三,也不得不承認阿昭想的這法子是最妥當的了。
兩人計議已定,又跑去來了個偷樑換柱,把心蘭偷換了出來。秦雲昭看着哥哥跟自己做了一個保重的手勢,輕輕把屋頂的瓦片合上了,心裡微微有些忐忑起來,這一路地形都探好了,哥哥應該會順利帶着心蘭嫂子趁夜逃出去吧?
夏夜的天空,星辰閃閃,湖水清涼,蘆葦蕩中還有流螢飛舞,靜謐的夜色引人流連。一隻尖頭梭船卻飛快地在湖面破浪而行,奮力的划槳聲毫無美感地打破了這片寧靜。
“心蘭,你要是累了,就歇一會兒。”秦思源顧不上去揩自己滿臉的汗水,甚至也顧不上回頭去看心蘭,只是喘着氣關心地說了一句,“我現在已經能劃得很好了。”
“阿源,我不累。”心蘭看着坐在前面的秦思源背上已是一片深色,知道他衣裳已經被汗水浸透了,想想阿源的妹妹阿昭還頂了自己在那島上呢,咬咬牙繼續用痠痛不已的手臂奮力搖着槳。
三天,他們的時間很緊,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要是阿昭出了什麼事,就算阿源不說,她也不能原諒自己!
夜色剛起,沈謙就從軍帳中回了營地,一天調度和籌劃下來,也是一件頗費心神的事。
“將軍,羅校尉回來了!”
沈謙精神一振,顧不得剛端到手上的飯碗,連忙站了起來:“叫他進來!”
來東野後,沈謙在沒有水軍力量之前,一直採取的防禦姿態,可這並不代表着他不打算進攻。打聽到東野還有一處小島上的人善於制船,制的漁船甚至航行到了冰原海打漁,他當即就派出羅奕過去。
興州軍需要船,戰船,運輸船!興州到東野的道路一打通,沈謙的目光甚至還越過冰川湖和冰原海,落到了海的另一邊,他有一個打算,只是還沒有上奏朝廷。
他做事向來謀定而後動,此時只是一點點向朝中的幾位重臣吹着風,等時機成熟了,再把那計劃提出來。
羅奕的任務,關係着他今後的計劃,這時聽到他回來,沈謙心裡也帶了幾分急切,見羅奕行了一禮後,立即就擺了擺手:“快坐,此行如何?”
羅奕難抑臉上的興奮:“東里島上的人確實會制大船,也曾經出過冰原海,不過他們的船隻到出海口捕魚,再遠就沒有去過了;我找到島上的里正,聽說我們工錢給得豐厚,他們願意過來造船,我這趟回來就已經帶了幾個工匠過來,只等將軍發話,我們可以即刻開始造船了。”
沈謙不由鬆了一口氣;東野原來因爲地勢問題,興州軍只在這邊設了幾處崗哨駐軍,東里島又離陸地有些距離,他擔心這邊不同於興州那邊的教化,不過目前看來還是好的。
“這些時日,就辛苦你了。”沈謙雖然因爲秦雲昭有一些私心,卻是識人善用的,“造船一事就全權交予你負責,務必做好!”
“是,屬下定不負將軍所託!”
羅奕心中既興奮,又是一凜,造船是爲了蕩平水寇,將軍把這事交給他來做,就跟阿源修路這事一樣,此間事了以後,請功簿上都少不了他們的一份!
公事談完,沈謙順勢就讓人再端了一份飯菜來,邀羅奕一起用晚飯。羅奕也不矯情,大方坐下來一起吃了,跟沈謙慢慢說起些東里島上的情形來,末了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聽說阿源已經修通路過來這邊了,怎麼沒看到他?”
這哪是問的秦思源,怕是想問秦雲昭吧!
沈謙心裡酸了一下,想着早間自己一句話羞得阿昭紅了臉,脣間似乎又憶起了她臉蛋兒那種嫩滑的感覺,還有那柔膩的幾乎變成粉紅的耳珠,心裡忍不住一蕩,爲自己這莫名吃的飛醋好笑起來。
“思源這些天辛苦了,我給了他三天假,早間他出去逛了。”羅奕只問秦思源,沈謙就半點也不提秦雲昭,任他去抓心撓肺地想着。
自己還說晚間再找那野丫頭算賬呢?難不成怕了自己故意躲了,怎麼這會兒還沒見她回來?沈謙幾口刨完了飯,心裡也有些焦躁起來。
不對啊,就算那丫頭躲了,秦思源也會回來,他雖然有三天假,可是若是夜不歸營,也必然會跟靖風那裡報備的,畢竟思源現在的身份還是他的親衛,而且以思源的爲人和性格,按說不會出這種紕漏的。
沈謙正有些心神不寧,靖風就急急走了進來:“將軍,高連部落的黎長老來了,說有急事找你!”
黎長老?上回正是這個黎長老有意跟興州軍結盟,最後這提議卻被高連頭人否決了,這回過來,又是有什麼事呢?
沈謙讓人趕緊收拾了碗筷,自己擦了把臉就讓人把黎長老帶了進來。
“沈將軍!”黎長老顯然是急急趕路過來的,面色不怎麼好,兩家結盟的事才被頭人拒絕,這回他又找上門來,這還真是……
好在在來的路上,黎長老就想好了要怎麼說,現在就先把阿庫推了出來:“這是我侄子阿庫,阿庫你快跟將軍說說今天發生的事。”
這次又是怎麼了?沈謙掃了一眼叫做阿庫的年青人,微微挑了挑眉頭。
阿庫行了一禮後,甕聲甕氣地就說了起來:“今天中午的時候,秦思源帶了一個女孩子到我們花籃牧場……”
花籃牧場是東野與高連部落交界之處,秦思源帶的那女孩子,不用說肯定就是秦雲昭了,沈謙心裡咚地跳了一下,眼睛緊緊盯住了阿庫。
阿庫明顯被他的目光駭了一跳,不自覺地往黎長老身後縮了縮,沈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斂了情緒,阿庫纔在黎長老一聲輕咳提醒後繼續說了起來:“……他們當時就急着趕過去想救人,可是我們趕到後,問了一直追在後面的族人,都說沒有看到他們,我們後來在一片小樹林子後面,發現了他們的馬,但是人卻不見了。”
黎長老已經取了一張紙遞給沈謙:“將軍,這就是當時那一片的地形。”
沈謙接過來一看,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看來他們是偷偷溜到元寇的船上去了。”這兩個腦袋包了鐵,吃了豹子膽的,這麼危險的事也敢去做!
“是,我們部落裡討論了一下,也覺得可能是這樣的。”見沈謙也是這麼說,黎長老明顯鬆了一口氣,“不過人是將軍這邊的人,所以我們趕緊過來把他們的下落稟報給將軍知道,他們先前騎的那兩匹馬我們也帶過來了。”
難怪天都黑了也沒看到阿昭回來,這小混蛋!這小混蛋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沈謙勉強說了幾句場面話,讓靖風帶了高連人下去先休息,自己捏着那張圖紙,一時心亂如麻。
他知道阿昭那性子,爲了她哥,老虎都敢打的,這回不知道又是因爲什麼事,那麼不要命地就撲上去了。元國那羣水寇,他們現在連水寇的老巢在哪裡都不知道,這四面都是水的,要是出了什麼事,阿昭逃都不好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那說是說的,他絕對不希望阿昭去孤身入什麼虎穴!她再能遊,又怎麼遊得過水寇那些艨艟!那些梭形小舟可是快得像箭一樣!
“將軍,這麼說,思源和阿昭是潛入水寇的老巢去了?”
沈謙猛然醒神,才發現羅奕還在帳中。先前他沒發話,羅奕就留了下來,此時也是一臉的凝重,不過還是心裡還是樂觀的:“光是阿源的話,我還有些擔心。阿昭要是一起,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無論如何,阿昭要自保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就算是自欺欺人,沈謙也願意相信羅奕這話,現在也只有往這方面想了。沈謙擡眼看向羅奕:“明天一早,立即去軍需處取料,即刻先造幾艘用於偵察的小梭舟出來,我們先把斥候撒出去!”
羅奕連忙應了聲是,轉身就走了。雖說明天天亮了纔好取料造船,可現在有些事也要提前準備了,他這會兒抓緊準備好了,明天一早就能馬上開工,早一點把斥候派出去,就能早一點找到阿昭和思源!
阿昭跟了水寇的船去,他現在卻是隻能做到這一步!沈謙劍眉緊鎖着,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就算一天把梭舟趕工造了出來,要等斥候找到水寇的老巢,還不知道要多久時間!阿昭,她能不能撐到等他來?
沈謙攤開手上僅有的一副粗略的冰川湖水勢圖,看着上面粗粗畫的一片片羣島,覺得心臟被一點點攥緊,要是在陸地上,阿昭要逃,少有人能攔得住她,可是在四處無路,茫茫湖中,她這般以身試險,要怎麼藏身?萬一要逃命,她又怎麼可能從偌大的湖中游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