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要不是因爲哥哥要在這裡治傷,你請我我都不來呢!秦雲昭在心裡暗啐了這大鬍子一口,擡腳就走。還沒走出兩步,身後又傳出一聲“站住!”,秦雲昭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去。
“你包裹裡裝的是什麼!”沈謙一眼瞧見秦雲昭背在身後的包裹,猛然又想了起來,這丫頭是個膽大敢搶的,這回得混進軍醫署,怕不是會偷摸些東西出來?別的不說,軍醫署裡銀刀、銀剪子就有好些。
秦雲昭捏了捏拳頭,還是忍氣把包裹解下扔了過去:“我自己弄來的虎骨,拿去外面賣的,難道不行嗎?官爺要想孝敬,民女拼了餓死,也只得讓官爺拿去了。”
她就忖定這大鬍子不會那麼做,果然聽到她這樣一說,沈謙解都沒解開那包裹,只略略在手中一摸一掂就扔了回來。他昨天就從華靈的口中知道,秦雲昭弄了只活老虎回來現殺了,剛纔摸了一下,果然都是骨頭之類的,應該並沒有夾帶。
秦雲昭更是認定這大鬍子就存心來刁難自己的了,接了包裹跺步轉身就要走。
“等等!”
秦雲昭身形一僵,先深吸了口氣,才慢慢轉回身來:“官爺又想怎麼樣?難不成軍營門口還想着調戲民女不成?”
沈謙臉色一黑,說話卻半點不打停頓的:“你綁腿上插的那把匕首是哪兒來的!”
這人好利的眼光,竟然是看上了這把寶刃!要是他想強奪,可別怪自己出手了,反正說出去也是自己有理!秦雲昭彎腰慢慢從綁腿上取下了那柄匕首:“官爺,要是尋常之物,官爺若要,民女定然雙手奉上,可這匕首是民女家傳之物,恕民女……”
“你少在這裡一派胡言!你哪來的家傳!那匕首柄上的鑄紋是‘懷谷’二字,明明就是我送給一個故人的禮物!”沈謙差點被秦雲昭那幾句話氣得頭頂冒煙,當他像她一樣,是強奪之人麼!
匕首柄上的鑄紋渾然天成,不拿在手中細細辨認,只會以爲就是花紋,不會看出是“懷谷”兩個字,秦雲昭聽到沈謙一口道破,心裡微微吃了一驚,原來這大鬍子跟宗伯伯是舊識?難怪一直覺得宗伯伯也像是在軍旅中混過的感覺。(.?廣告)
沈謙見秦雲昭拿着匕首蹙眉不語,猛然想到,華靈說秦雲昭帶了只活老虎回來,以她這柔弱身板兒,怎麼可能打得到的老虎?一定是想了什麼法子騙了他那老哥哥出手,不僅幫她打了老虎回來,還被她連這把匕首都偷摸了去!
秦雲昭這樣子,落在沈謙眼中正正成了心虛的表徵,沈謙當即大步走近,趁着秦雲昭正在分神,一腳飛踹在那把匕首的一端。
匕首脫手而出,秦雲昭還來不及伸手搶回,就被沈謙抄進了掌中,一臉不善地看向秦雲昭:“匕首我先收回,到時自會送還給我那故人。姑且念在你哥哥還在病中,這回我也饒過你,下回若再遇到你行坑蒙搶騙之事,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秦雲昭猝不及防,被沈謙奪了匕首去,正要發怒,聽到他那句“念在你哥哥還在病中”的話,勉強忍了氣回去。如今哥哥還在軍醫署治傷,要是得罪了這個軍官,激得他指使人對哥哥做些什麼手腳,那自己就悔之不及了。
既然這人還說了要把匕首送還故人,到時自己再去跟宗南山打聽不遲。這啞巴虧,她現在是不得不吃下了,可遲早有一天,這場氣不會白受,她總會教這大鬍子知道她的厲害!秦雲昭緊抿了嘴脣深深看了沈謙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沈謙看着她的背影,也冷哼了一聲,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邊,將那柄匕首掛在自己腰帶上,也轉身向大營走去。
秦雲昭去萬安堂賣了虎骨,又把那些金銀及飾物換了銀錢,兌成了銀票,一起又得了三百兩銀票,外加些散碎銀錢,這纔回轉了來。
軍營是進不去了,秦雲昭只得在最靠近軍營的一家客棧掛了間房,託人給哥哥帶了話,告訴他自己在外面客棧等着他,有什麼事就託人帶話出來。
想着自己沒有什麼衣物在身邊,就又去了何掌櫃那裡買布做衣。誰知道才跨進店門,就看到裡面正亂作一團。上回見過那個何掌櫃的丈夫劉宏文正一手舉着一把量布用的竹尺,一手扯着何掌櫃對着她劈頭蓋臉地打來:“我打死你個賤人,成日裡拋頭露面不說,你還敢去勾野男人了!”
另外一邊還站着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男子,正急得手足無措:“這位兄臺,你錯怪你家娘子了……”
“你這姦夫,倒來跟我給這求起饒來了,真是反了天了,我這就下帖子送你們兩個去見官!”劉宏文正是氣漲氣鼓的,見那男子還爲何花講話,伸手就虎過去幾尺,噼啪打到了那男子身上。
那男子想往旁邊避開,又怕何掌櫃又會接着捱打,只得咬牙着受了:“見官就見官,拼着見官捱上幾板子,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平白污了我們的清白!”
劉宏文聽他嘴硬,也不敢很往他身上打,只得縮回手來,繼續往何花身上抽:“賤人,我打死你這不守婦道的……”
這王八犢子,上回撞着他跟何掌櫃要銀錢花,這回又揪着她罵什麼成日裡拋頭露面、不守婦道,這打女人的渣子!秦雲昭正是一肚子火氣,幾步上前一把將那竹尺奪了去:“你這男人要有本事怎麼還要靠着何掌櫃來養家!”
劉宏文自己當秀才那點廩米尋常哪裡夠吃?何況家裡還養了個嬌妾要穿衣打扮的,所以一直就指着妻子何花經營着陪嫁來的這鋪子賺生計,平素又是最要臉面的,既聽不得別人說他妻子在外面拋頭露面地從商,又最忌諱說他靠着妻子掙錢補着吃用。
乍一聽到有人這麼揭自己臉皮,劉宏文正要勃然大怒,定眼一看是上回那個嬌嬌美美的姑娘,登時把一張怒臉緩了顏色,又覺得自己這樣子被小美人兒看進了眼裡,實在是損了顏面失了斯文,只得悻悻收了手,放開了何花,撣了撣袖子就往外面走了,還不忘記嘴裡放着狠話:“今日先記着你這餐打,等……”
那中年男子見他走了,一邊揉着被竹尺打痛的手臂,一邊憤憤地念着:“這劉秀才真是不可理喻!我好好地買布,偏被他潑這一身污水……”
何花正被秦雲昭扶着用帕子擦了眼淚,聽到他念,顧不得把散亂的頭髮先挽好,就先走上前給中年男子深深福了一禮:“黃大哥,平白無故讓你受了這一場氣,實在是對不起,你先扯的那幾尺料子,就權當我給你的賠禮,只望你大仁大量,莫計較這場閒氣。”
那中年男子頓足嘆了一聲:“何掌櫃這又是何必,你要送了那幾尺布給我賠禮,回頭掙不來那許多銀錢送你家劉秀才,他又要找你發一場氣了。”也不等何花再開口,直接扔下半兩銀子,取了布就嘆着氣走了。
何花追在後面叫着,見他只管走遠了,自己這模樣也不好出門去追,轉回身怔怔看着幾匹布料被拉扯得一片混亂,突然就滴下淚來,先還是無聲啜泣,到後來已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秦雲昭見她正是傷心,自己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外面還有幾人聽到哭聲,探頭探腦往店裡看來,秦雲昭索性找出打烊的木牌子掛了,先把門板一塊塊上了起來,暫時幫何掌櫃停了生意。
見何掌櫃哭得差不多了,秦雲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店後幫她打了盆冷水來,把她手中的帕子取來洗了,擰乾了遞回去:“何掌櫃,先擦把臉吧。”
何花抽泣着用溼帕子把淚痕都揩淨了,纔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秦雲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秦姑娘,剛纔……真是讓你見笑了……我……”才說得幾個字,又忍不住滴了淚來。
秦雲昭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去勸,要她說話,她一開口一準兒是“和離”,可何掌櫃爲什麼自己掙銀子撐起這個家,還要由得劉宏文這般折辱她,箇中原因秦雲昭不好深問,因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秦雲昭正在覺得尷尬,外面門板被拍得嘭嘭響:“姐,你在裡面嗎?你開開門啊!”聲音頗爲急切。
秦雲昭看了何花一眼,見她已經急忙背過身又去揩眼淚了,知道她是要見這人,就走去下了一塊門板,還正在下第二塊,外面那人就等不及地擠了進來:“姐……”
一看到是秦雲昭,那人愣了愣,纔看清自己的姐姐還坐在櫃檯邊上,急忙衝秦雲昭胡亂點了點頭,幾步就走了過去將何花拉了起來仔細看着:“姐,那王八蛋是不是又打你了!”
他今天剛巧去外面買染料了,才走回街口就遇到平常在這條街挎籃子賣果子的一個嬸子,扯了他就說他那姐夫今天又來了,還打了他姐一頓才氣沖沖地走了。
何花看到弟弟何真一臉的焦急關切,才止住的淚頓時又流了出來:“阿真……”
何真瞧見姐姐額角邊還有條青紫的印子,又氣又急,撒手就要往外跑:“我去找那王八蛋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