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帶人追到丘縣時發現了有小孩子在玩彈弓槍,這玩意兒當初正是秦雲昭推出來的,沈謙立即按圖索驥,從賣彈弓槍的貨郎身上追到了這裡來,此時總算見着了活生生的阿昭了,正歡喜得快找不着北了,怎麼肯回去,回去了又怎麼睡得着?
直到雲昭變了臉色,沈謙才一步一回頭地走了:“阿昭,你再躺回去睡會兒,等天亮了我再過來看你!”
院子裡很快就沒了人,除了手中桑皮紙袋裡剩下的酥餅,剛纔的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雲昭摸了摸吃飽的肚子,吁了一口氣,開始想着要怎麼給章氏和阿鈺解釋這天一亮就出現的酥餅的問題。算了,還是先藏起來吧,等到了中午自己再裝着從外面買來的就是。
雲昭舒服地躺回牀上去了,睡了這些日子以來第一個好覺,醒來才發現窗外已經是日上中天了,奚懷鈺的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在一邊,院子里居然傳來了昨夜裡自稱沈謙的那個男子與章氏的說話聲!
雲昭吃了一驚,連忙起牀洗漱了,剛開了門,就見院子中正在說話的兩人目光灼灼地向自己看了過來,不過章氏是放鬆中帶了絲喜悅,沈謙是寵溺中帶了份咬牙。
見雲昭起牀了,章氏連忙喚了她一聲:“阿昭,我去幫你熱點飯食。”腳下急向廚房走了,給兩人騰出了空間。
“你剛纔跟章嬸子說什麼了?”雲昭瞧着章氏刻意避開的身影,看向沈謙眉梢挑了挑,她倒不知道沈謙還有這功力,這半日就得了章氏的信任了?
說什麼,也總比她告訴別人她是新寡要好!想到阿昭竟是連自己都不認得了,明顯是失憶了,沈謙磨了磨牙,把那口悶氣又咽了回去:“說你是我妻子,因爲落難失了記憶。”
沈謙早上一來就跟章氏道謝,說是昨夜裡就找到了他的妻子在這裡,因爲不好驚擾她們,所以今天一早過來解釋,同時也打算把失憶的秦雲昭接走回去診治休養。
他剃了鬍子後一身的英武貴氣,要什麼樣的女子不得?章氏想着他怎麼樣也不會錯認了膚黑臉麻的雲昭吧;加上沈謙言辭有禮,一看就是教養極好的出身,而云昭以前對自己的來處又是含乎其辭,章氏立時就相信了大半他一路尋妻的話。
雲昭要是有夫之婦,懷了身子正是順理成章的事。這樣一番落難失憶的解釋,對正統的章氏來說,感覺就舒服多了;因此見雲昭出來,自覺就給這對小夫妻讓了地方。
雲昭看着目露歡喜看向自己的沈謙,一時有些頭疼起來;原身這找上門來的未婚夫,自己要怎麼處理?自己可接受不了這麼一段不是自己的感情。
見阿昭雖然還當自己是陌生人,但好歹不像昨夜那樣敵意了,沈謙立即走近前來,卻又在雲昭覺得還算安全的三步距離外站住了,伸手遞過來一隻小瓷瓶子:“拿這個把你臉上的藥水洗了,還懷着身子呢,塗那些不好。”
這個…好像是要注意些,是藥三分毒,萬一真有什麼影響就不好了。雲昭努力忽略了沈謙那柔情脈脈的語氣,接過瓶子返身要回房間,沈謙已經搶上一步先進去取了洗臉盆出來:“你坐着休息,我去幫你打熱水來。”
現代的男人養着小三,還多的是大男子主義呢,古代男人妻妾衆多更是尋常事,這個沈謙昨天表了絕不會娶平妻的態,從大半夜折騰着買酥餅到現在搶着幫她打洗臉水,難不成是個妻奴?
可是起碼他見了自己以後的一舉一動,真的是很讓人窩心吶……雲昭咬着下脣,愣愣進房間裡坐下了。沈謙端了水進來,心裡忍不住揪了一下:“說了多少回了,別老咬着嘴脣。”
原來的秦雲昭也有這習慣嗎?雲昭有些詫異地擡眼看向他。
沈謙已經放好了水盆,試探着慢慢靠近了她,緩緩伸指撫過她的櫻脣:“阿昭,別咬,我會心疼的。”
長了薄繭的拇指有些粗糙,撫在脣上讓人覺得麻麻的癢,像激出了無數細小的電流,從脣瓣直接傳到了雲昭的心裡,讓她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神情也閃過了一絲恍惚,似乎這樣的情形她曾經經歷過?
“別咬,咬得我心疼。”男人用堅實的胸膛地將她擠得貼在牆壁上,拇指輕輕摩過她的下脣,一雙半醉的眸子亮晶晶地含了笑意,然後用雙脣輕柔地貼了上來,廝磨纏綿……
低沉醇朗的聲音,可那男人的面目她卻記不清了,怎麼也記不清了……
“阿昭?”沈謙覺察出異樣,輕喚了一聲。
雲昭猛然往後退去,差點帶着椅子一起翻倒,幸好被沈謙一手抱住了:“阿昭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雲昭眼神複雜地推開了沈謙,是秦雲昭的記憶,還是她真的失憶了?那個男人真的是沈謙嗎?
“你先去外面等我。”雲昭低下了頭,不想讓沈謙看到她的表情。
沈謙一直緊繃的身心慢慢放緩了下來,人都找到了,他不能操之過急,阿昭現在失憶了,萬一覺得自己在緊逼着她就不好了,依這野丫頭的性子,要是趁他不注意再玩一個失蹤可怎麼辦?
雲昭再出來時,臉上的僞裝已經洗掉了。出來招呼雲昭用飯的章氏驚地愣在了原地,半晌後臉上才涌起了一絲釋然。
這一路過來,雲昭的舉止顯出她也曾受過良好的教養,可是因爲她之前打獵的營生,和後來面對一些歹徒的兇悍,章氏下意識地就只記住了她的厲害之處。
如今見她洗卻僞裝,露出清妖濯豔的真容,這才實打實地相信了沈謙說的那一番話。看來,沈謙和雲昭確實是一對兒,如今人家夫婿已經尋上了門,自己這一家子卻是不好再跟阿昭一起走了,自己要去護城,這沈公子可不一定帶雲昭往護城去啊。
飯菜是沈謙帶來的,清淡可口。雲昭挑揀着吃了一些,沒有再吐出來。
沈謙已經讓人請了大夫過來,給雲昭診了脈,大夫診斷雲昭只是因爲最近吐得厲害,所以氣血稍虛,等好好弄些能吃得下的,過一段就好了;不過最好原地靜養一段時間,不要再受顛簸的辛苦了,不然怕會影響身體。
章氏守在一邊聽着,也放下了心,瞅着沈謙起身送大夫出去的空當,拉着雲昭坐下來說話:“阿昭,既然你夫婿尋來了,你就跟他走吧。
你雖然遭了回劫難,好在人沒事,我看你夫婿也是個好的,且隨着他好好將養,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就是。嬸子這裡就收拾收拾,先帶着阿鈺和阿晟往護城去。”
章氏的話是正理,雲昭也不想自己再耽擱她一家子的行程,沈謙更是急着把雲昭重新攬回自己身邊來;因此沈謙不僅厚贈了章氏一筆銀錢,更派出自己的兩名親衛沿途護送,解了她的後顧之憂。自己則緊急租了一處環境好的院子,讓雲昭先搬了進去。
第二天走的時候,奚懷鈺和奚懷晟姐弟兩個倒是挺捨不得離開雲昭的,拉着她的手說了半晌話:“阿姐,我們到了護城就會住在那裡,你一定要給我們寫信,要是有時間,你要過來看我們。”
雲昭笑着一一應下了,見沈謙已經貼心地準備了兩個荷包給兩個小傢伙贈別,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現在身上總共只有幾兩碎銀呢,實在拿不出手。
目送章氏一家子遠去,雲昭斜睨了裝着無意中與自己並肩站在一處的沈謙一眼,只當沒看見他這小心思,輕吁了一聲:“把我以前的事告訴我吧。”
沈謙大喜,伸手就將她的手握進自己掌心:“阿昭,我們先回去吃飯,邊吃邊說。”
雲昭吃了又吐,所以容易餓,沈謙絞盡腦汁地請了一個手藝好的大廚來,換着花樣給她做吃的,只求她能多吃一口。
雲昭低頭瞧着那隻整個包裹了自己手背的大手,有些不適應地輕輕掙了掙,沈謙心裡突突地跳着,手掌的力度加大了一分,見秦雲昭動了動嘴卻沒有斥聲,最終還是任他牽着她的手,一顆心才慢慢地放鬆下來,嘴角彎彎翹了起來。
雲昭明顯感覺到了身邊這男人慢慢飛揚起來的心情;這男人應該對她是真心的吧,上回腦中閃過兩人壁咚的記憶裡,那個纏綿親吻自己的男人真的就是他嗎?
聲音很像,可要想出更多的,雲昭卻是想不起來了。聽着沈謙慢慢說着跟自己相識相愛的點滴,雲昭也接受了自己是秦雲昭的現實。
“你還有個丫頭叫銀沙,之前病了,在路上耽擱了些時日,過幾天也要到了。等她來了,你問她也能知道很多事。”沈謙自是也感受到了秦雲昭的半信半疑,知道她心裡還對自己並不信任,但這事他也無可奈何,急是急不來的。
秦雲昭輕點了下頭,想起沈謙說的自己還有疼愛自己的兄嫂,到底佔了人家的身體,心裡存着愧疚,找來筆墨給秦思源和鐵心蘭先寫了封報平安的信,又說路上還有些事要處理,一時不會回京都去,這才覺得心裡有些踏實了。
秦雲昭的信剛發出去,沈謙就接連收到了京都的密信,京都的形勢已經容不得他再“病”下去了。